李斌是在香港馬會會所宴請的駱學明。
馬會會所的宴會廳分爲春、夏、秋、冬四廳,李斌在春廳預定了一間包廂,因爲駱學明是南方人,李斌於是就安排了一桌南方的菜式。
李斌不是第一次與駱學明一起同桌吃飯了,以前跟着史一飛與他接觸過幾次,主要還是爲了樂福實業上市的事情。公司上市現在已經到了緊要的關口,所有的材料早就已經都報了上去,在各個衙門口進行漫長的文件旅遊。
這件事兒以史一飛的背景辦得如此拖沓實在是不應該,主要還是史一飛自己對公司上市的事情不夠熱情。自李斌跟他講明瞭公司上市的利害關係以後,史一飛這才重視了起來,跑了幾次證監會和相關的國家部委,事情才順暢了起來。
因爲現在史一飛正在忙比公司上市還要重要的事情,所以這一次李斌成了主角,宴請這位中國證監會的主席大人,史一飛也是有意把擔子逐漸轉移到李斌肩上。
駱學明的年紀有五十幾歲,矮矮胖胖的一個小老頭,人挺精神,特別是那一雙睿智的眼睛,給人一種非常幹練的感覺。
陪同駱學明一起到來的還有股票發行審覈委員會秘書長鬍盛華,是駱學明的左膀右臂。胡盛華非常的年輕,看上去也就三十四五歲的樣子,就已經躋身於廳級高幹的行列了。胡盛華是真正的海派留學生,美國耶魯大學證券經濟學研究生班畢業之後,一直在華爾街證券管委會工作,而且工作業績非常矚目,很得華爾街高層的賞識。結果卻被到華爾街考察的駱學明軟磨硬泡了好幾天,楞從美國給泡了回來。
李斌請的司徒振剛作陪,有這位香港馬會的少東作陪,也不算是失了駱學明的身份。
與司徒振剛二人在馬會的門口接到了駱學明、胡盛華。司徒振剛與駱主席也是相識的,只是對胡盛華不太熟悉,李斌爲他們相互之間做了引介,又是好一番寒暄,李斌謙讓着兩人來到了已經預定好的包廂裡。
恭請駱學明在主座上落座,李斌親手給幾個人奉上了茶水。那一旁司徒振剛與胡勝華已經熟絡了起來,司徒振剛與人交往是長項,特別是與這些在官面上的人物交往,司徒振剛總能找到他們感興趣的話題,這也是李斌把司徒振剛拉過來作陪的原因。
安排好了服務員上菜,李斌向駱學明致歉道:
“駱主席,實在對不起,本來家父是要親自過來陪您的,可是他臨時有事兒返回天津了,他讓我代他向您致歉。”
駱學明爽朗的笑了起來:
“我知道,現在你父親做的可是大事兒,眼界寬了,胸襟也擴了,我對你父親很是欽佩,在人代會上我一定會無條件的支持他的。”
駱學明是本屆人代會證券系統代表團的團長。
李斌急忙代爲致謝,並隨口奉上小小的馬屁:
“謝謝駱主席的支持,如果所有的代表團都有您這樣的眼界,何愁國之不興。”
駱學明呵呵的笑了起來,很享受這個子侄晚輩奉上的高帽。
那邊的司徒振剛與胡盛華兩個人突然親熱地握起了手來,駱學明與李斌凝神聽過去,卻原來這二位同是耶魯大學的校友,也都是念的經濟系,只不過胡盛華比司徒振剛癡長了幾歲,司徒振剛踏入校門的時候胡盛華已經在華爾街打拼了,不過提起相互之間熟悉的教授,倒也是講得頭頭是道。
司徒振剛見到駱學明望了過來,急忙的點頭對駱學明點頭致歉:
“不好意思駱主席,剛纔太興奮了,沒想到胡秘書長還是我的學長,我們同是耶魯大學經濟系畢業的,胡秘書長主修的證券經濟學,我主修的商業管理,呵呵,真是太意外了。”
司徒振剛當然知道這一桌誰是主客,誰是陪同,只是沒有想到和陪同隨便寒暄了幾句,竟然寒暄出一位學長來,興奮之下竟然冷落了主客。
駱學明爽朗的笑了:
“這才叫有緣千里來相會,一個是香港人、一個是東北人,在美國的同一所大學裡就讀卻不曾相識,卻在燕京見面了,當得痛飲幾杯。”
衆人都呵呵的笑了起來。
酒菜上畢,李斌知道駱學明好飲五糧液,於是專程從爺爺那裡討來了兩瓶陳釀的五糧液。一股異香隨着酒瓶的開啓散發了出來,駱學明聳了聳鼻子,發出咦的一聲輕呼。他伸手從李斌的手裡討過了酒瓶,那是一個白瓷的酒瓶,酒瓶上浮鑄着小麥、高粱等五種糧食的圖案,標籤上還有主席語錄和工農兵的形象。
駱學明輕輕地搖了搖酒瓶,從瓶子裡傳出了不清晰的酒液晃動的聲音,可以感覺的出來,瓶子裡的酒已經不多了,最多也就是半瓶的樣子。
酒簽上的生產曰期已經模糊不清,很難分辨了,不過只要看那個標籤上的圖案,就知道這瓶酒肯定是在那個動亂的年代生產的。
那個年代人們連肚皮都填不飽,哪還來的多餘的糧食釀酒,而且這種酒瓶在市面上根本就沒有見過,也就是說這種酒絕對不是五糧液集團上市銷售的種類,按照當時的國情來說,只能是特供的東西纔會使用這種“奢侈”的包裝。
駱學明轉向李斌問道:
“你這二瓶酒是從哪兒來的?”
李斌呵呵一笑,說道:
“聽我奶奶說,這酒是當年特供給中央作爲招待用的,我爺爺早年曾追隨過先總理,是當年先總理送給我爺爺的,可是後來我爺爺不喝酒了,就這麼留存了下來,也只有這兩瓶了。”
駱學明神情莊重的問道:
“你說的是周總理?”
李斌點了點頭。
駱學明看着手中打開的酒瓶,心疼的吸了一口涼氣。
“太可惜了,無價之寶呀,怎麼就打開了呢。”
也不知道駱學明所說的無價之寶是酒的價值還是因爲這是周總理親手送出的禮物的緣故。
駱學明捧着酒瓶陷入了回憶:
“當年,我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學生,學校停課了,我也是滿懷着一腔的激情參加了大串聯,走走停停的差不多快三個月纔來到燕京,在[***]廣場上等了兩天,才遠遠地看到揮着手走進學生們中來的周總理,當時我個子矮,身體也瘦,我就這樣拼命地擠呀擠呀的,結果越擠離着總理越遠,急的我都哭了,可是當時人們都像瘋了一樣的向前擠,根本就沒有人注意到我,直到總理走進了人民大會堂,我都沒有擠到她的身邊。”
幾個年輕的聽衆被駱學明的話深深地吸引着,在腦海中勾畫着那個激情燃燒、瘋狂歲月的畫面。
那時中國政壇最動盪、最飄搖的歲月,一次徹徹底底的大洗牌,損失了無數的各界精英,損失了十幾年的國力,是動盪之後的國家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停滯不前,而一個個的風雲人物在神壇上起起落落,落落起起,整個社會也在隨着神壇的變更而波瀾洶涌,起伏不定。
“哎,怎麼說起這個來了。”
駱學明中止了回憶,呵呵一笑,晃了晃手中的酒瓶:
“今天我們沾史老的光,也享受享受當年尼克松的待遇。”
果不其然,瓶子裡的酒只剩下了小半瓶,酒液微微發黃,已經有些粘稠了。
倒進了酒杯,酒的異香更加濃郁了。
在駱學明的示意下,幾個人小心翼翼的捧着那小半杯“黃”酒細細的品味了一口。李斌對酒沒有什麼研究,也嘗不出好歹來,不過看駱學明那一臉享受的樣子,當可知道此酒確實是不同凡響。
終究駱學明攔阻下李斌,沒有將另一瓶酒打開,而是讓馬會的服務員拿了一瓶十五年陳釀的五糧液來代替,只不過剛喝過了那瓶已經有三十多年曆史的五糧液,再喝這十五年陳釀已經索然無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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