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克多和蟻人女皇都不能親自進入貝爾的奇幻森林,蘭德爾探險隊和高等蟻人安分別代表他們意志的延伸。因此,夏洛特等人執行解救計劃之前,維克多做了許多準備工作,包括對蟻人安的一些情景推演。
安已經脫離了蟻羣,這一點確認無疑,否則它不可能進入貝爾的奇幻森林。蟻人女皇在安的身上留下不爲人知的手段,這也是毫無疑問的。維克多推演出最大的可能性是安爲蟻人女皇提供了一個座標。當蟻人女皇解決了蒼白之主,導致掩護亞述定居點的秘境失效,蟻羣就可以通過安提供的座標,迅速鎖定貝爾蒂娜的位置。
維克多在安的心靈深處留下精神暗示的種子,夏洛特可以利用精神暗示,誘導安在關鍵時刻向蟻羣發送一個錯誤座標。這是維克多阻止蟻人女皇搶奪貝爾蒂娜的一個手段,也是蘭德爾探險脫離蟻羣威脅的一種措施。
然而,維克多並非全知全能,他不知道亞述秘境有不老泉這種東西,也沒料到安霸佔一口不老泉有可能變成古老的格羅斯蟲後,發展屬於自己的古代蟲羣。
維克多對格羅斯蟲族的瞭解也很有限。但是,夏洛特身爲維克多的誓言騎士,又潛入過亞速爾塔神廟下面的地底坑道。維克多就告訴過她,她們在地底坑道遭遇的巨盾甲蟲、八肢蟲、大型掘洞蟲等不死生物極有可能是格羅斯蟲族單位。
夏洛特在聽取了伊莫森巫師的學術分析之後,判斷高等蟻人安依託不老泉,建立了一支格羅斯小族羣。除了黑甲蟲、大蠕蟲之外,她應該還有一些專門用於作戰的蟲族單位。
不過,納爾森卻認爲,沒有智慧的黑甲蟲羣纔是蘭德爾探險隊遇到的最大困難。他聳了聳肩膀,邊擦拭心愛的精金斬首巨劍,邊說道:“我感覺這裡的危險來源於黑甲蟲羣和高等蟻人安本身。至於其他的蟲子,我沒什麼感覺……你們幾個有什麼感覺?”
他問的是瑪茜、紅狼和羅傑斯這三位不同層次的兇暴戰士。
瑪茜第一個開口說道:“我對危險來源的感知不是很清晰啊,但聽軍團長大人這麼說,我確實隱隱感受到不同層次的壓力。黑甲蟲羣的威脅最大,除此之外,荒蕪之地的深處有一種讓我感到窒息的危險,我覺得我正面遇見了就無法逃脫,這應該就是那隻發生變異的高等蟻人。”
同樣是白銀階兇暴戰士的紅狼贊同血蟒瑪茜的看法。至於羅傑斯,他現在還分不清危險的層次和指向。
克勞斯試着解釋道:“伊莫森閣下的異化獸羣給我們帶來安全感,抵消了兇暴戰士對於其他蟲族單位的危險直覺?”
納爾森一拍大腿,高興地說道:“對!這就是我想說的,就算高等蟻人安依靠不老泉的神奇力量,建立了蟲羣。可它進來的時間也不長,又能生下多少大蟲子?我相信,伊莫森的異化獸不會輸給它的蟲子。”
“伊莫森閣下的異化獸羣現在可能更佔優勢。如果再給安時間,繼續壯大它的蟲羣爪牙,那後果就不好說了。”布蘭登出言提醒道。
伊莫森顯出猶豫,見大家的目光都看向自己,便訕訕說道:“異化貓猿死一隻就少一隻,目前還沒辦法補充……我是可以培養角蜥獸,可它們智力低下,需要我控制行動,我最多隻能掌握80多隻角蜥獸,而且它們只吃肉,沒異化貓猿好用……我的意思是,爲了不老泉,值不值得我們犧牲大量異化貓猿?”
200多隻異化貓猿構成伊莫森手中的基礎武力,震懾並奴役地精、豺狼人和食人魔。領外,異化貓猿最大的優點在於不佔用巫師的精力,可以充當戰犬使用,伊莫森能再培養一批戰鬥力更強悍的角蜥獸。
蘭德爾探險隊人手有限,他們最好的選擇是儘量保持異化貓猿的威懾力,協助伊莫森巫師培育角蜥獸作爲炮灰。當然,伊莫森培育大量角蜥獸同樣需要耗費時間和肉食資源,而安擁有一個大蠕蟲飼育場,它發展蟲羣比伊莫森培育角蜥獸更容易。
夏洛特當即說道:“時間站在安的一邊,時間拖得越久,它的蟲羣規模就越龐大。大家不要忘記,蟻羣是我們的競爭對手,雖說安已脫離蟻羣,可誰能保證它不是在爲蟻人女皇效力?所以,無關不老泉的事情,我們既然碰見了安在發展蟲羣,就不能坐視不管!”
伊莫森心裡一驚,咬牙切齒地說道:“我明白了,我們要解救貝爾蒂娜,不能讓高等蟻人安攪局!”
戴恩牧師伸出手,搭在巫師的肩膀上說道:“伊莫森,彆着急。我們能佔領不老泉固然好,沒有不老泉也沒關係。但亞述人才是真的想得到不老泉。這件事情,就該圖門大巫醫出力。我們裹挾他參與行動,不見得就要犧牲大量異化獸。”
夏洛特沉吟說道:“不妨去問問圖門,想到剋制黑甲蟲的方法了沒有?另外,針對其他蟲子的問題,也要他做一些必要的準備。”
圖門就坐在卡里古拉的旁邊,他能聽見稀人首領們在討論問題,可就是聽不懂。伊莫森帶着手下走過來,老巫醫便站起身,嘴巴動了動,想要說點什麼,卻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不老泉對於圖門來說尤其重要。他已老朽不堪,活一天算一天,雖然他鑽研自然靈類法術,明白死亡只是自然循環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他不甘心領悟的自然之道無人繼承,更渴望能把自己對自然的理解交給貝爾蒂娜女王發揚光大。如果他還能恢復青春,延長壽命,繼續輔佐貝爾女王,在亞述帝國傳播自然的奧秘當然最好。
圖門是不願放棄不老泉,就算無法佔據,能飲上一口泉水也是好的。可他現在身不由己,而稀人對近在咫尺的不老泉並不熱衷,他們似乎更擔心附近的黑甲蟲,不願意冒險。
伊莫森走到篝火的上風處,避開熱浪和煙霧,開口說道:“圖門,其實我們從沒聽說過不老泉。它的神奇效果也都是你和後眼的說法。”
稀人要是聽說過不老泉才叫奇怪……圖門暗自欣喜,悄悄腹誹了一句,耐心解釋道:“不老泉是萬靈的饋贈……亞述帝國經歷過不止一次災難,就是1500年前也因爲災難而分裂過,許多族人不得不離開世世代代生活的故土,但只有親近萬靈的亞述人才是帝國的正統。其餘的族人失去萬靈的眷顧,最後變成野人,他們都不瞭解不老泉。至於後眼,他親身體會過不老泉的神奇,當然知道它的寶貴之處。”
伊莫森用力揮了一下手臂,強調道:“我不在乎不老泉,我只想找回我的女兒貝爾蒂娜。”
圖門說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我們的女王未必就是你的女兒……”
“別說廢話了!”伊莫森瞪着圖門,說道:“你自稱是忠於貝爾的巫醫,那我們做個交易,我幫你取到不老泉,你幫我聯絡貝爾蒂娜。你們誘拐的女王是不是我的女兒,到時候就知道了。”
圖門大巫醫喜出望外,點頭說道:“好,我可以向萬靈萬聖起誓……”
他並沒有說謊,不擔心戴恩的偵測謊言神術,但自然靈巫醫向祖靈起誓根本沒什麼約束力,他就是在誤導伊莫森。
伊莫森卻打斷圖門的話語,說道:“我不信你的起誓,還是省省力氣吧……我的同伴察覺到荒蕪之地除了黑甲蟲羣還有其他更厲害的蟲子,你得想辦法對付它們,否則我們現在就離開。”
圖門楞了下,沉吟說道:“還有其他蟲子?”
“對。”伊莫森向他解釋道:“應該是黑甲蟲蛻變的蟲子,數量可能還不少,就在不老泉旁邊的地洞裡。我們取不老泉的時候,它們多半會展開攻擊。你是不是召喚食人花來應付它們?”
巫術本質上是最原始的法術模型,古代施法者根據巫術天賦才發展出法術體系,其中包括神術體系。因此,法術和神術都依靠法術模型來限制超凡之力的走向,並保護施法者的靈魂。而亞述巫醫的類法術介於法術和神術之間,它們本身沒有法術模型,類法術的塑造由靈來完成,巫醫藉助靈來施展超凡之力。
由於施法媒介的緣故,亞述巫醫的類法術更加靈活多變,其過程類似許願然後得到結果。像伊莫森和戴恩都沒辦法對付的黑甲蟲羣,圖門巫醫就能詢問自然靈,由自然靈幫助他找到一個合適的解決辦法。但是,圖門也受到了自然靈的影響,他必須贏得自然靈的青睞,才能具現出更多花妖精,幫助他施展類法術。
簡而言之,作爲自然靈大巫醫,圖門得順應自然的意志,維護自然平衡,否則他將被自然靈所厭棄,丟失許多花妖精,能力也變得弱小。
事實上,圖門在上一次戰鬥中,活化植物、召喚食人花耗盡了那片雨林的生命種子。未來一段時間,那片雨林將變得荒蕪,圖門因此受到了自然意志的懲罰,100多隻花妖精僅剩下60多隻,他的類法術力量大大減弱,卻學會了敬畏自然,體會到自然之心。
自然注重平衡,別說荒蕪之地現在不具備催生食人花的條件,就算可以做到,圖門也不會使用食人花來對付蟲羣。但是,他通過和自然靈的溝通,有了針對性的方法。
接下來幾天,圖門對着一顆大榕樹神神叨叨,竊竊私語。沒有意外的,伊莫森都聽不懂他到底和大樹說些什麼,所有人都以爲老巫醫精神不正常。但實際上,圖門正和幾十只用肉眼看不見的花妖精相互溝通。這些漂亮的小傢伙並非實體,自大榕樹內部飛進飛出,大樹本身悄悄地發生異變。
這天早上,圖門完成了他的自然靈類法術,讓每個人從大榕樹上取一小段藤條纏在身上,包括異化貓猿和食人魔蠻兵也繞上一段榕樹藤條。
蘭德爾探險隊不會盲目信任一位傳奇施法者,伊莫森和戴恩牧師用野人、獸人、異化貓猿多次測試榕樹藤條的效果,最後又挑選一位持劍侍女參加測試。最終的結果表明,只要帶上圖門大巫醫的榕樹藤條,荒蕪之地的黑甲蟲羣會主動避開試驗者。
蘭德爾探險隊和僕從軍終於浩浩蕩蕩地踏上腐殖土。這些由腐爛木屑構成的腐殖土非常鬆軟,野人和探險隊成員一腳踩下去就會陷到小腿的位置,嚴重影響隊伍的行軍速度。直到中午的時候,周圍的腐殖土變得稀薄,本來隨處可見的黑甲蟲羣也沒了蹤影。他們終於看見一汪綠瑩瑩的泉水。
圖門巫醫、西努家的私兵和野人一個個都表情激動,如果不是被伊莫森的異化貓猿包圍了,他們肯定會衝向那一汪泉水。
蘭德爾探險隊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泉水不遠處的地洞入口,高等蟻人安和它的格羅斯蟲羣顯然就藏在黑黢黢的地洞裡。
伊莫森大聲吩咐道:“誰都不準動不老泉!圖門巫醫,輪到你施展自然類法術了,先圍繞不老泉佈防,等我同意之後,你們纔可以取用泉水。否則,我的同伴保證會在違命者拿到泉水的之前,砍下他的腦袋。不相信的人,可以試試!”
納爾森和卡里古拉的意志如同實質,森冷的殺機彷彿抵住脖頸的屠刀,刺得亞述人的脖子隱隱作痛,彷彿隨時都會斷掉。
近乎直觀的死亡恐懼讓亞述人暫時擺脫了不老泉的誘惑,他們按照事先的安排,佈置陷阱,準備迎接敵。圖門則拿出了某種植物種子,圍着不老泉撒了兩圈。這些種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生長,沒過多久,不老泉四周長出大片大片的荊棘叢,還有數不清的紫色花苞冒了出來。
“毒爆果?圖門,你是想連我們一塊殺死嗎?”
伊莫森拽着圖門的胳膊,低吼道。自然靈大巫醫的毒爆果曾經給他留下極其深刻的印象。如果這些紫色花苞一起爆裂,方圓兩公里都會被劇毒孢子所籠罩。其他人會怎樣,伊莫森不好說,他覺得自己反正是死定了。
老巫醫沒有力氣掙脫伊莫森的抓扯,苦笑着解釋道:“伊莫森巫王,你誤會了……自然的偉大在於平衡和循環,這片荒蕪之地被惡的靈佔據,它們摧毀森林,消滅生命的種子,但自然靈會解決它們,卻並非殺戮,而是重新構建平衡,讓新的生命種子吐出嫩芽,將荒蕪之地重新變回森林。自然平衡的過程很漫長,我用自然靈類法術加速這個過程,自然的意志因此而歡欣鼓舞。”
一般人都聽不懂老巫醫到底想要表達什麼,伊莫森卻能理解他的意思。
簡單的說,自然的泛意識會以常人無法理解的方式同化蟲族,把它們變成自然的一部分,並修復森林的創傷。比如,腐殖質裡滋生某種奇特的真菌,寄生在黑甲蟲的身上,改變它們破壞森林的行爲,把它們納入森林的生態系統。又或者,荒蕪之地長出全新的植物,它們產生專門抵禦黑甲蟲和大蠕蟲的毒素,但這種毒素對其他生命無效。
伊莫森和戴恩因爲法術模型固定,他們的巫術、神術對格羅斯蟲羣沒有顯著效果,但自然意志卻能瞭解入侵物種的弱點。只不過,自然意志同化蟲羣的過程比較緩慢,而自然靈巫醫可以加速這個過程。如果讓圖門解釋其中的原理,他自己也說不明白。大巫醫畢竟不是泛意識的神靈,他僅僅是在遵循自然之心,有限地借用自然的偉力。
伊莫森半信半疑地問道:“這些毒爆果對我們無效?”
“你放心,這些荊棘叢會驅趕黑甲蟲羣,如果其他蟲子確實是由黑甲蟲蛻變的,荊棘對它們同樣有效。就算它們強攻荊棘,毒爆果就會傷害它們,但不會傷害我們。”
伊莫森一聽,頓時急眼了,說道:“其他蟲子是不是黑甲蟲變得僅僅是我們的推測,如果推測是錯的怎麼辦?”
“自然之靈看到了你們看不到的東西,你們的推測並不重要。”老巫醫平靜地說道,他枯瘦的臉上隱隱有一層類似神職者的虔信之光。
伊莫森轉身,見戴恩牧師朝自己微微點頭,表示圖門沒有說謊。他便威脅圖門道:“如果毒爆果傷害我們,我的同伴會斬下你的腦袋……你現在可以去取不老泉了。”
老巫醫的臉上終於露出輕鬆的笑容,頷首道:“伊莫森巫王,我飲用不老泉,肯定會蛻皮,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清醒。我不會謀害你們,因爲那是在害我自己。”
伊莫森沒有好臉色地說道:“你去吧,如果你的類法術管用,我們暫時會保護你……後眼、西努,你們的人也可以飲用不老泉,但必須輪流飲用。”
幾十個亞述人一起怪叫着跑向不老泉,戴恩牧師盯着圖門的背影看了一會,低聲說道:“自然崇拜……也不是不能接受啊。”
“啊?戴恩,你自言自語在說什麼呢?”納爾森大步走過來,向牧師問道。
別看納爾森平時一副不太聰明的樣子,他其實類似圖爾南斯,都是不好糊弄的角色。蘭德爾殿下和克萊門特教宗的光芒過於耀眼,掩蓋了他們敏銳的政治嗅覺而已。
戴恩笑了笑,直言不諱地說道:“圖門巫醫對自然之心的理解已經有了宗教雛形,漸漸地就會產生儀式和制度,以及傳承。屬於自然教派的傳承必將改變亞述人的政治格局。不過,自然崇拜原始粗糙,有很強的侷限性,不符合開疆拓土的需要。雖然他們韌性十足,但信徒不會太多,影響力也很有限,絕對不可能組成宗教。”
納爾森滿頭霧水,但他從不追問自己難以理解的事情,將來把戴恩這套觀點告訴蘭德爾殿下就可以了。
戴恩仍然興致勃勃地說道:“目前看來,我們和圖門大巫醫有合作的基礎……他崇信自然就不算邪惡。”
納爾森轉頭盯向幾百米外的地洞,表情嚴峻地說道:“牧師,巫師,你們往中間退…...蟲子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