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羅牌,是一古老的占卜工具,它的起源一直是個神秘的傳說,許多研究神秘學的專家都試着找出一點線索。有人說而是起源於古埃及的《叨忒之書》。“叨忒”是埃及月神,乃文化教育之神,《叨忒之書》是專門用來傳達天神旨意的神秘之書,法老們根據它進行各種決斷。也有人說,來自於歐羅巴神秘的吉卜賽人,或者是古羅馬。
作爲神秘學的重要組成部分,塔羅牌在中世紀的民間乃至官方,佔據了很重要的地位。而隨着科技的發展,宗教逐漸式微,從鍊金術衍生出的化學卻大放異彩。然而所謂的科學家們,他們更相信公式化的計算和實驗的結果,逐漸和帶有神秘學氣息的鍊金術切割,改變了世界,但也把神秘學囚禁在世界最陰暗的角落。霍格沃茨的大門緩緩關閉,通靈驅邪的靈媒被抓捕處決,獵巫行動從未停止,新英格蘭的森林傳說被付之一炬。
然而塔羅牌卻斷斷續續流傳了下來,成爲紳士們偶爾在餐桌前的賣弄,抑或是在馬拉火車裡邂逅漂亮女郎時的欲擒故縱。沒人會提到它,但它卻一直存在於村頭老婦的神神叨叨,抑或是城外破舊房車裡吉卜賽人的書架上。
遇事不決,量子力學。在這個機械與智能的大時代,好像人們已經不在詢問吉凶,卻仍能看到懷春少女的忐忑不安,抽菸男子的眉頭緊鎖。
難不成這個洛麗塔少女竟然還會這種失傳多年的絕技?文藝復興了屬於是。
第一次見到漢娜,就感覺有點奇怪。她性情活潑,粉色的頭髮,前衛又叛逆,但卻穿着黑色哥特風的洛麗塔,散發出一些神秘的氣息,多多少少有些違和感。
當時紀年理解爲,亡聖節狂歡嘛,大家都穿着奇裝異服,這身倒也算應景。如今她說到塔羅牌,那可就真有點內味了。
遙遠的東方有一句話叫做:敬鬼神而遠之,子不語怪力亂神。而紀年正是懷抱這樣的態度。所以卻沒有幾分輕視之心,倒是對眼前這個少女頗爲好奇。賽博朋克的年代,蒸汽波依然存在。那前衛叛逆的少女,未嘗不是身懷絕技。
“問倒是想問,只是——怎麼問呢?”紀年來了興趣。
等待的時間總是漫長的,而這救護車也不知道到底什麼時候能到。遠處的狂歡跟自己沒有關係,斜靠着教堂的紅磚牆百無聊賴。如果此時有個美麗少女要幫你占卜塔羅牌,你會拒絕嗎?反正紀年不會。
“贈君一法抉狐疑。”洛麗塔少女眨眨眼,高深莫測。
她睫毛真長啊,而且眼睛本來就很大,又特意化了黑色眼線,精靈古怪,狡黠無比。
只見漢娜從肩上卸下一個大大的,舊舊的帆布包,舊到跟她那身頂配的精心剪裁的洛麗塔不是很搭的那種。比如愛麗絲手邊放着的,則是一款紫色的手工包,簡潔的阿爾法logo鎖釦,這是Launer的一款高定。
然後挑挑揀揀,往外掏出了一副塔羅牌,一座燭臺,半截黑色蠟燭,和一本厚厚的硬殼書,甚至還有一個水晶球。
女生的包包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你可以從裡面掏出鏡子,化妝品和口紅等一切女生常用的物品,當然,漢娜除外。因爲她的包裡似乎全是道具,看來真的是一個神秘學家。
這傢伙,難怪要背這麼大一個包,合着裡面倒是四次元口袋,什麼都有。紀年忍不住問道:“小姐,請問一下,有沒有賣半島鐵盒?”
“沒有,那是什麼?”洛麗塔少女好奇問道。
“那任意門呢?我想回家了。”
漢娜白了他一眼,忽地笑道:“原來你還會開玩笑啊,我還以爲你就一直一副好死不死的樣子呢。”
這話說的,我有那麼呆嗎?紀年一愣。我是什麼樣的性格呢?
他似乎醒來就行走在那條公路上,忘掉了能忘掉的所有東西,包括自己是什麼性格,喜歡什麼,討厭什麼。
然後就遇到了羅素,兩人一路驚險刺激地來到了狂歡的現場。這一路上紀年沉默寡言,因爲大多數時間,他都在思考自己的處境,或者觀察周圍的環境,小心謹慎。
但是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人下意識暴露的口癖,或者不經意的擺出來的表情和姿勢,似乎纔是真正的自己,而這些,是很難被抹去的。
就像剛纔的玩笑話,冷是冷了些,但卻無形中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也還好吧,我可能比較社恐,只敢在人最多的時候發言。”紀年笑道。
人最多的時候發言,那還叫社恐嗎?那恐怕是社牛吧,洛麗塔少女有點無語。
“還是像這樣多講講話吧,別害怕被孤立,我們這個小團體從來不搞什麼小團體的。”
就你會講廢話啊。
漢娜將燭臺放在地上擺好,從地上拾起幾朵萬壽菊聚在一起,放在燭臺前面。她雙手在蠟燭上面輕輕晃動幾下,忽然眼前一亮,那蠟燭便撲棱一閃,燃起來了。
紀年看的目瞪口呆,這是魔術吧,應該是吧?應該不是魔法吧?
“手法不錯,這不比剛纔那個點火的骷髏燃多了。”紀年伸出大拇指讚道。
漢娜卻沒搭理他,而是順勢席地而坐,雙手合十,閉目唸唸有詞。
她神色虔誠,倒像是許願池的少女。紀年注意到,在她的中指上,戴着一枚玫瑰十字徽章的指環。至於什麼含義,倒是不得而知了。
她禱告完畢,指了指對面,示意紀年坐下。
紀年機械地遵照她的指示,腦海裡還在回想她剛纔動作的破綻,到底把打火機藏在了哪裡,障眼法倒是使的不錯。
兩人相對而坐,洛麗塔少女目光灑向愛麗絲,後者仍然平靜地躺在地上,呼吸像熟睡的嬰兒一樣平穩。
眼中閃過一絲憂慮,洛麗塔少女將塔羅牌放在兩人中間,徐徐問道:“那麼,你想要知道什麼?”
“想知道愛麗絲小姐的情況,嚴重嗎,救護車多久到,羅素他們能找到醫生嗎,多久能回來,愛麗絲還有沒有救——”紀年掰着指頭道。
別人都是問一個問題,到你這就問個沒完了。聽他胡言亂語,漢娜忍住揍他的衝動,平靜道:“不要着急,我的孩子,塔羅牌會回答你的問題。”
“抽出三張牌。”愛麗絲少女嫺熟地切牌後,將一疊塔羅牌放在了紀年的面前。
其實兩人在這苦等,眼睜睜看着愛麗絲,卻什麼也做不了,只會越發焦慮。這樣一套儀式,反而一定程度讓兩人懷有期待。
或許這就是儀式感的力量吧。
其實她自己纔是最想知道答案的那一個,只是本着醫者不自醫的原則,她也從不給自己占卜,是以借了紀年之口,從塔羅牌裡尋找兩個人都想知道的答案。
紀年依言而行,三張牌靜靜地擺在面前。
“聖盃三正位,權杖二逆位,命運之輪逆位——”洛麗塔少女揭開牌面,陷入沉思。
燭火闇弱,映照在漢娜的臉上,陰晴不定。她站起身來,來回踱步。
“那麼,該怎麼解讀這個牌陣呢?”紀年問道。
漢娜沒有答話,又踱步苦思半晌,緩緩坐了下來。
“塔羅牌內有玄機,包羅萬象,只是我悟性奇差,學藝微末,也不知道解不解的準。只能按我自己的理解,姑且一試。”
“沒關係,說說看唄。”紀年給了個鼓勵的眼神。戲臺子都搭好了,就等你這主角了。
“聖盃是水元素,代表象徵情感、愛和靈感。而三則是個神奇的數字。膚淺者認爲,這代表第三者。實則不然,三卻代表一種穩定的關係。比如,三角形具有穩定性。加上水元素的流動性,更像是一直輕鬆愉快的交流。”洛麗塔少女沉聲說道。
紀年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不明覺厲。
“而權杖二的意象,是一個人左右各立着一個權杖。一般認爲,這是一個遲疑,選擇的意味。可是仔細看,他左手撫摸權杖。分明已經做出了選擇。即是說,當你做選擇的時候,你的心裡已經有答案了。”漢娜接着說道。
與洛麗塔少女一貫的可愛又叛逆不同,現在的漢娜卻卻像換了個人,有種old school學院派的感覺。聽她聲音像有一種魔力,娓娓道來,讓人信服。
“但是,如果是逆位的話, 一切都變了。”洛麗塔少女話鋒一轉,“逆位的權杖二,是煩悶的,痛苦的,更怕做出選擇。然而一切的一切,又逼迫做出選擇,懷揣一個美好的願望,卻最終做出了最壞的選擇,最終怕有金石俱碎之虞。”
紀年聽的雲裡霧裡,剛開始到還能聽得懂,怎麼到最後越來越迷糊了。
“這個牌組,以第三張,命運之輪逆位爲主牌。命運之輪代表了任誰也無法抵抗的命運變化,沒有人知道它會將人生帶到哪種情境,也無法預測命運的下一步驟是幸運或厄運。代表忽然而來的幸運或意外的發展。”
“那命運之輪逆位,應該是對應他的反面,突如其來的厄運,無法掌握宿命嗎?”紀年舉一反三道。
“有點悟性。”漢娜淡淡看了他一眼,潑冷水道:“但不多。”
“那該怎麼解呢?”紀年聳聳肩問道。
“福禍相依。命運之輪的神奇之處就在於,誰也不能預料到它往哪個方向轉。逆位則代表它轉的方向更難預測,大概率是禍,但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未必沒有一線生機。”
紀年聽的點頭連連,洛麗塔少女在塔羅牌確實有着極深的造詣,理論紮實,但也不照本宣科,而是有着自己的見解,細想又合情合理,不落俗套。
“聽懂了,那這牌組,總體來說,是什麼意思呢,愛麗絲小姐還能不能好了?”紀年問道。
“我……”洛麗塔少女遲疑道:“我學藝微末,解不出來。”
此時,燭火將要燃盡,一粒火星跳了出來,正落在花瓣上,發出一絲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