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啊，高寒先生。”
當高寒跑步路過中國城新球場工地外，還是像平時一樣，停在大門外窺探着裡面的進度。
不知道是不是上次的偶遇，工程師小奇總是來得比較早，每一次都能看到他。
每一次見面，他們都會閒聊幾句，一來二去也就熟絡了起來。
小奇是一個非常盡職盡責的工程師，做事一絲不苟，每一次見面他都會把工程的進度，以及施工過程中所遇到的種種問題，都一五一十地告訴高寒，有時候甚至要解釋得老半天。
但高寒也從中看出，他是一名非常有能力的工程師，總能夠把一些很專業很高深的東西，深入淺出地解釋清楚，讓他這個建築行業的小白都能有一個直觀的印象。
再後來，在高寒的鼓勵下，小奇也開始把自己的這些觀點和解釋，經過整理之後，發佈在了微博上，引起了國內很多網友的熱議，畢竟中國城新球場用到了不少世界首創的新技術。
經過並肩作戰後，高寒和小奇儼然也成爲了微博上的好友，互動不少。
“你好啊，小奇。”高寒總是直呼他的網名。
“昨天我就聽說你回來了，就想着今天早晨肯定能再見到你。”小奇興奮地笑道。
幾乎每一次來到工地，高寒都能夠發現到一些新鮮的東西。
整座新球場以及旁邊的購物中心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化着，高寒驚歎於中國建築公司的基建能力，甚至認爲應該很快就能完工，但小奇卻不這麼看。
“照現在的進度，最多隻能算是符合時間表，基本上不大可能提前。”
小奇看到了高寒的疑惑，很快就繼續解釋道：“其實你看，從開工到現在，樁基和地下室所花費的時間最長，出地面之後進度就很快了，這還是我們對質量把控得十分嚴格，完全是以超嚴苛標準來施工，否則的話，速度還可以更快。”
“但接下來的鋼結構、內外裝修就要慢工出細活了，一定沒法快，所以，按照我們的初步估計，能夠準時竣工交活就不錯了。”
說到最後，小奇的笑容裡帶着一點自豪與驕傲。
他在微博上就不止一次說過，能參加這樣的一項工程，他感到無比榮幸，這不僅僅因爲他是一名工程師，還因爲他是中國城的鐵桿球迷。
“對了，我前幾天聽總工說起，你們有意要在球場四周圍再開發配套項目？”
高寒微微點了點頭，“周圍的地皮都是我們的，那座購物中心雖然還在建，但已經全都租出去了，是馬德里一家頗有實力的華人連鎖零售企業，所以，我們打算把周圍的地皮也開發起來，有幾家西班牙和國內的企業很感興趣。”
小奇也隱約猜到了中國城現在的經營方向，那就是夯實基礎。
很多球迷都認爲，中國城今年夏季賣人賺了兩億多，照理說應該拿出來投入轉會市場，提升球隊的實力，尤其是在開局迎來兩連敗後，這樣的聲音更多，甚至有一些激烈的球迷指責球隊管理層斂財。
但他們很明顯都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中國城的財政收入並不高。
轉會費收入是不可持續的，但以現在的轉會市場環境，如果大手筆投入的話，引進來的球員薪水勢必也會更高，這將大大超出中國城的承受範圍，打破球隊的薪水結構。
從中國城升入西甲聯賽開始，球隊就在陸續提升隊內球員的薪水，幾乎每年都提升一次，漲幅也是西甲聯賽最高的，這固然是因爲中國城之前的薪水偏低，但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出中國城在薪水結構調整上的謹慎。
作爲一家足球俱樂部的頭號支出項目，球員薪水一旦提升過快，俱樂部財政收入跟不上的話，後果將不堪設想，所以中國城的謹慎是可以理解的。
國內球迷不瞭解，但小奇人在馬德里，消息更加靈通，他能夠理解。
今年夏季，西甲的三大豪強瓦倫西亞、比利亞雷爾和塞維利亞三支球隊都沒能簽下胸前廣告，再加上薩拉戈薩、奧薩蘇納、西班牙人和升班馬巴列卡諾，西甲總共有七支球隊的胸前要裸奔，而如果按照市場估值的話，他們起碼損失超過五百萬歐元。
新賽季的整個西甲聯賽二十支球隊的胸前廣告贊助總額還不到一個億，其中，巴塞羅那和皇家馬德里就拿下了六千萬歐元，馬德里競技前不久跟土耳其航空簽下了合同，跟中國城一起瓜分三千萬歐元，剩下的十六支球隊纔拿到了區區一千萬歐元。
居安思危，中國城也不得不謹慎應對現在的這種大環境，而所有人都堅信，等到二零一三年，轉播權改革之後，球隊的收入會有所提升，但西甲球隊的生存環境也只是稍微改善了一些，想要追上英超，那還得再多加把勁。
不能投入引援，那兩億多歐元的轉會收入就得想一條出路，不可能放在銀行裡面吃利息，以現在歐洲爲了救市，拼命印鈔票的行爲，貨幣貶值速度只會越來越快。
所以，中國城選擇的方式就是投入新球場和周邊商業配套的籌建，繼續投入青訓和球探系統，以及進一步提升和完善俱樂部的經營管理機制，這就等於是在修煉內功，夯實基礎。
“對了，你覺得我們中國城在國內大概能有多少球迷？”
小奇眉頭微微一皺，想了想，搖頭道：“不清楚，但據我所知，肯定很多，近幾年球隊發展得很快，再加上你的影響，今年夏季的中國行也是口碑爆棚，估計球迷人數會越來越多，但大多數是一盤散沙。”
高寒點頭，“所以，我們考慮在國內成立一個官方認可的中國城球迷組織。”
“真的？”小奇聽後大喜，這可是他念叨了很久的事情了。
“俱樂部的名字叫中國城，要是在中國沒有球迷會，那怎麼說得過去呢？”
“那太好了，有一個得到官方認可的球迷會，我敢保證，中國城在國內的影響力一定會越來越大，球迷人數一定能夠超過那些老牌的豪門勁旅。”
頓了頓後，小奇又嘿嘿笑着看向了高寒，“要是能引進幾名中國球員，那就更好了。”
高寒臉色一黯，長長地嘆了口氣。
他又何嘗沒有想過這件事情呢？
作爲一名中國人，他是多麼渴望自己的球隊裡能有一名中國球員，那背後不僅僅代表着一個龐大的中國市場，代表着無盡的商業利益，還能夠圓一下他心中的夢想。
他甚至也曾經爲此嘗試過，但在目前國內的環境下，有能力有潛力在歐洲四大聯賽立足的，鳳毛麟角，而且想要運作他們到歐洲，也是困難重重。
門德斯就不止一次爲這件事情跟高寒抱怨過，但又能改變得了什麼呢？
“我們球隊裡就有一箇中國人。”高寒平復了心情，看向了小奇，擠出一絲微笑說道。
“我知道，楊鑫，但他才十二歲。”
“他是我們中國城青訓根正苗紅的嫡系，俱樂部上下都非常看好他，而目前我們也正在跟中國足協和西班牙足協努力溝通，希望能夠促成一項合作，把我們在國內青訓中心的部分球員帶到馬德里來，進一步接受足球培訓。”
“除此之外，我也在積極聯繫其他聯賽，以及一些培養球員出色的球隊，希望能夠運作更多的年輕球員到歐洲來。”
這也是高寒決心要在未來幾年多開四家青訓中心的原因，他想要自己培養球員，再送出國。
“這裡面會不會牽涉到太多？歐洲國家的足協能同意嗎？”
高寒點頭，“確實不容易，但韓國早就有這樣的先例，例如上個賽季在德甲漢堡嶄露頭角的那個孫興民，他就是韓國和德國足協合作的模式，從十六歲就來到歐洲。”
頓了一頓後，高寒倒是充滿了信心地說道：“中國市場足夠大，歐洲各大聯賽無不垂涎三尺，你說，他們會不願意接納中國球員？”
“但這樣一來，你們中國城不虧死嗎？”
辛辛苦苦支持青訓，培養出一批年輕球員，再輸送到歐洲，可想而知，十五六歲的球員根本撈不到什麼轉會費，那中國城靠什麼維持經營運作？
“這倒不會，因爲我們可以從日後球員的每一筆轉會當中得到固定的抽成，所以，從理論上來說，我們培養出來的球員能力越出色，轉會費身價越高，我們所能夠得到的抽成也就越多，所以，我認爲，這一套模式只要完成初期積累，將來肯定會有所收穫。”
小奇聽明白了高寒的意思，也隱約察覺到，這一套商業模式或許真的可行，但前期投入呢？
按照目前國內媒體對中國城未來幾年計劃的評估，最起碼要投入二十億人民幣。
還沒有看到任何成效，就直接投入這麼多，只有像高寒這樣瘋狂熱愛中國足球，渴望中國足球騰飛的傻子纔會幹這種蠢事。
就在小奇有些感動，琢磨着要不要把這些事情在微博上說一說時，高寒卻突然提醒了他。
“這些事情你別在微博上說，八字還沒一撇，別動不動就什麼事情都上微博，搞得現在所有人都嚴重懷疑，你成了我們俱樂部的槍手啦。”
小奇聽得哈哈直笑，“那有什麼？多少人想給你，給中國城當槍手，還不夠格呢？”
說完話，他轉過頭，正好看到東邊的朝陽斜斜打在了高寒的臉上，就像是鍍上了一層光膜。
他至今都還清楚地記得，高寒說過，中國足球不是誰的足球，不是足協的足球，不是職業聯賽的足球，更不是那些俱樂部老闆的足球，是每一箇中國人的足球。
中國足球的落後需要所有人共同努力，而首先就必須要有人敢於站出來，走出第一步。
高寒站出來了，也邁出了第一步，不管成功與否，他都應該受到尊敬。
在千叮萬囑下，高寒離開了新球場的工地。
他早上還有一個會要開，中午要第一時間趕回巴黎。
目送着他離去的背影，小奇突然間拿起了手機，拍下了這個朝陽下的背影，併發上了微博。
小奇覺得看到的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希望。
中國足球崛起、騰飛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