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一章:煞如劫

“小姐.....仙之爲道,行至外,悟爲本...這兩句爲何解?”翠兒眼神朦朧中帶着一抹緊張的凝視着穆伊雪。對於無論身份還是地位均高於自己的大小姐,翠兒內心還是有些畏懼。

“道,存乎於心....也存乎於天地萬物之中,比如這星辰,這星空,若你心爲道,所看所見都是道”月光下,穆伊雪衣裙翩翩,宛如仙子一般,她略帶促狹的面容之上,映襯出幾點星辰之光,那彎曲的光線,沿着她玉臂手指縫隙中緩緩流淌着。

光線在她的手中,便失去原本的執拗,像是水波那樣柔和。看到這一幕的翠兒也不有着長大了嘴巴,眼眸一眨不眨,生怕遺漏了任何一個細節。

“道無拘形,觀不可見,入不可得,若心在其,悟自成道”穆伊雪此時儼然老僧入定一般,表情凝重,眉目間仙氣縈繞,瞬間便讓四周一切都充滿了一種超然境界。以自身引動天地之氣,這便是仙力。

“小姐.....”翠兒啞然,就在她注視之下,面前穆伊雪那婀娜的身姿盡然一點點消失了。彷彿透明一般,隱入了四周環境內。只是翠兒還能清楚感知到她的存在。看到這,翠兒都感覺穆伊雪已然成神了。她內心敬慕更甚,只是她也更加懊惱自己爲何天賦這麼差勁。尤其是和穆伊雪一比,她自己簡直連渣都不剩。

想到這,翠兒便絕望地丟下手裡那兩隻玉簡,她微微站起身來,跨步走到穆伊雪所在範圍,不管她還在不在,翠兒還是衝着之前她所在的位置小聲說:“小姐,我不跟你去了,仙道不適合我”。

啊!透明環境中傳來一聲驚呼,只是這聲音彷彿有千百萬個,連翠兒離着這麼近距離都無法找到發聲的位置所在。不過下一刻,那透明的環境內,緩緩變成了水波一般顏色,逐漸凝聚在一起,光線彙集成一個嫋嫋婷婷的美人。直到穆伊雪重新出現在翠兒面前,她還在原地,彷彿從未離開移動過似的。

“爲什麼?你可知道擁有參道天賦的人多麼罕見,只有玉璧纔會幫你領悟仙術,況且你體內還有一種古老的煌靈,你若不修仙,便會被它吞噬,直到你徹底變成煌”穆伊雪轉頭盯着翠兒,面色略帶一絲嗔怒。

“我....我”翠兒有些語嗟,她實在無法將自己那種自卑描述出來,她只能絕望地低垂下粉頰。

“我知道修煉很枯燥,但是這是壓抑你體內煌靈唯一的辦法”穆伊雪表情嚴肅指着穆伊雪脖頸處,那一絲絲正在緩緩滋長出來的煌靈紋,只要這紋理佈滿她全身時,煌便會藉助她的肉身復活。

翠兒自然也很清楚自己處境,尤其是當她在最後一次施展煌力時,體內彷彿有一個魔靈復活了。若不是穆伊雪以仙術剋制了他,此時翠兒都不敢想象,自己會變成什麼模樣。

即便如此,那被困在仙術中的煌靈還在伺機反噬,那些煌靈紋理便是證明。

“小姐.....我資質愚鈍,根本無法參悟玉簡中記載的東西”翠兒十分尷尬,憂傷的眼神,讓穆伊雪有些心軟。數日來,二人共同經歷囚禁幾次生死,彼此已經情同姐妹。眼下她見到翠兒那種發自骨子內的自卑,也知道她還未找到自己信念,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多麼重要。她湊到翠兒臉頰旁,以極其鄭重的語氣說:“翠兒,你並不是資質愚鈍,你的天賦已經超越了鳶花宮所有人....”。

聞言,翠兒緩緩擡起頭,眼神中帶着一抹深深的疑惑,她知道穆伊雪說這些話只是在鼓勵自己,可是她還是忍不住去看穆伊雪的眼睛,希望可以得到肯定。當她看到穆伊雪眼眸中那一抹鄭重其事時,她竟然開心的笑了。這還是她第一次如此開心的微笑、自從她進入第一莊之後,便以下人的身份爲奴爲婢,若不是嬤嬤賞識,她連內院都進不了。這樣的生活讓她爲人極度自卑,甚至有些自踐。

後來翠兒從煌哪裡得到了一絲安慰,讓她感覺到自己還有另外一個可能性,這也是她之所以能和身份高貴的穆伊雪稱呼姐妹的原因所在。只是這種對煌的依戀,讓那隻上古煌靈覺醒很快,最後正在吞噬她的肉身以及意識體。現在煌被封印之後,翠兒就像是忽然間被人抽走了脊樑骨,整個人都萎靡不振,尤其是自信心,更加匱乏。

穆伊雪這麼做可以算作鼓勵,更多的是想要讓她徹底擺脫煌的控制。只要斬斷她內心和煌的聯繫,纔可以真正壓制住她體內的煌靈。

翠兒自然不知道穆伊雪內心打算,不過她還是很欣慰,自己能聽到這樣的話。她就像是撿到寶物的孩子,唏噓的將自己哪一點可憐自尊守護着,看到這,穆伊雪便趁熱打鐵說:“跟我去鳶花宮吧,在哪裡你可以藉助玉璧,獲得更多的仙道領悟,到時你絕對可以參悟這些玉簡的”。

翠兒淚光晶瑩的眼神,盯着穆伊雪看了良久之後,她才鄭重的點了點頭說:“小姐,我若做不到,你可別惱我”。

穆伊雪聞言情不自禁皺了皺眉頭,她也沒想到失去煌靈支撐的翠兒,竟然會如此自卑懦弱,簡直就像是傻姑。

不過想起了在仙道訣中記載的煌靈之能,她也就不再困惑了,畢竟那可是上古最強大的邪靈。若是沒有這點本事,也不足以幾次侵蝕神族,被上古神族稱之爲邪魅。

翠兒戰戰巍巍,整個人宛如一隻受驚的小雞仔,將全身蜷縮成一團,只留着那一雙淚眼婆娑的大眼睛。

穆伊雪無奈地搖頭:“好了好了,我不惱你便是,跟我走吧”,說着她朝翠兒伸出玉手,就像是大姐姐領着小妹妹一般向前走着。

穆伊雪對於此時的翠兒很是無語,尤其是面對着她那雙淚汪汪的大眼睛時,她更加無法招架。

原本作爲妹妹的穆伊雪竟然承擔起姐姐角色來。

天色朦朧,月色被一抹雲彩所遮擋,大地也彷彿蒙上一片薄紗。深秋的夜,有些蕭瑟,微涼的山風吹拂在她們臉頰,會帶給她們一種被孤立的錯覺。沒錯!此時此刻,她們二人就像離羣的鳥兒,無處可以棲身。

無論是百花谷,還是第一莊都已經不再是她們的家園。她們雖然目標明確,然而前途卻一片渺茫。

星空稀疏,烏雲逐漸遮蔽了天空,大地更加陰冷可怕。萬物寂寥,似乎被黑暗吞沒,只剩下那一雙孱弱的身形在彼此攙扶着向前。或許這便是她們最無助的時候,不過希望或許就在那烏雲被捲走之後,便可照亮蒼野。

同一片夜空下,百花谷正在經歷一場變故。

花娘目光冷厲盯着對面那一條妖媚身形,她的嘴角始終掛着一絲冷笑。那笑容很冷,就像是千年不融的冰,讓人感覺一陣陣寒意。對於殺戮十分敏感的花娘,自從這女子一來到百花谷,她便感知到危險存在。她從峽谷內奔跑出來,將那個妖異女子阻隔在峽谷口處。

“站住,再向前一步,血濺五步”花娘抖了抖手中長刀,一副孫二孃的模樣,將長刀橫亙於胸前。刀鋒所指,便是那妖媚身形的胸口處。

花娘語氣陰冷,語氣中也帶着不容拒絕的果斷。

那女子微微昂起頭,一雙閃爍藍芒的瞳孔,在夜色中顯得那麼詭異。她冷冷的說:“百花谷今夜便是我的狩獵場”。一句話,便像一桶油潑向人羣,頓時人羣躁動,個個憤怒的目光幾乎要生吃活吞了這女子。

可是花娘卻揮手止住了她們,長刀緩緩離鞘,斜斜指向地面,冷漠的回道:“那就問問我手掌中刀同不同意”。

花娘也是究竟沙場的人物,自然不會被女子惡狠狠的話語震住。況且她只是一個人前來,就算是修爲高深莫測,但是想要一舉殺死這麼多百花谷的人,還是難以做到。

詭異女子冷笑一聲,手臂微微一晃,接着一股股氣旋誕生,不到一刻鐘,她的面前便飄忽出幾十個鬼魅,他們個個面露兇相,十分恐怖。

看到這,花娘才真正意識到了問題嚴重性,她雖然不認識女子,可是她已經從一些第一莊逃難的人描述過哪些屠莊的鬼魅長相,和這些東西極爲相似。

就在此時,一些峽谷內剛剛趕來的人,爆發出一連串的驚呼聲:“那是鬼奴,鬼奴”。

聲音淒厲,幾乎變音,可想而知,這些人是多麼恐懼。

懷疑變爲現實,花娘卻並不感覺畏懼了,她早就猜到鬼奴會沿着第一莊找到百花谷,因此爲了對抗鬼奴,他也做了一些安排。隨之鬼奴現身,她也朝着身後的衆女子吩咐說:‘佈陣,百花劫’。

一聲令下,四面八方便開始涌動無數的氣流,隨着那氣流翻卷起來的,還有一片片花瓣,奼紫嫣紅,五顏六色極其美麗。這些花瓣相互纏繞在一起,忽而高,忽而低,每一次都宛如一條花海在波濤起伏着。

妖異女子並未被百花劫陣嚇到,反而朝着前方一指,命令說:“殺”,一聲令下,幾十個鬼影飄向峽谷。

此時幾個女子跨步走進劫陣,她們身姿若舞,眨眼間便隱沒於花瓣之中,再也找不到任何人。那花瓣此時也變得更加洶涌,無數氣流相互纏繞,將原本還完整的葉片也一起攪動起來,此時大地之上再也看不出什麼花和霧的區別。

花如海,煞如劫,便是此時。就在那些鬼魅想要發瘋一般衝到谷口,便被這突兀的花霧所吞噬,置身於花海中,他們就像是喝醉酒一般,搖搖晃晃不知所謂,然而花海卻呈現出一種殷紅色,那如血的花瓣瀑布一般灑落,下一刻,便騰空無數煙柱,像是翻江倒海霧龍,煞是好看。

夜色中,大地呈現出一種如油畫般的豔麗,還有那嗜血的殘酷。東方逐漸泛起魚肚白,百花谷中卻依舊肅殺。

鬼魅的淒厲吼叫,還有從花海內飛濺而出的帶血的花瓣,這一切都在預示着裡面殺戮的殘酷。花娘十分凝重的眼神盯着百花劫的每一個變化,反手又是一指。這一次,又從峽谷內跑出數十人,一起跳進了花海,她們柔媚的身姿,在入海那一瞬間,便被血色浸染。

....

“小姐,我們回百花谷一次吧,我有些擔心她們”翠兒一臉哀求表情盯在穆伊雪那張絕美的臉頰之上。她的眼眸微微泛起一絲絲淚光,正是楚楚可人的模樣。

穆伊雪卻一臉冷漠注視着她說:“不行,我發過誓言,絕不會再踏足百花谷一步”。

“小姐,那不算數的,你當時只是在和花娘歐氣,花娘也知道錯了,你就跟我回去吧”翠兒一副純真的表情繼續哀求。

“不,我當真的,花娘她竟然誣衊我做....哼,我絕不會原諒她的”穆伊雪餘怒未消,用力將手中一條手鍊丟還給翠兒,賭氣的轉身離開了。

這手串,她一眼便認出來,這是花娘的。之前穆伊雪幾次想要,花娘都不給自己,這一次卻讓翠兒給捎過來了。

其實在穆伊雪的內心也不是憎恨花娘,她只是委屈自己的清白被人玷污,還是在百花谷。

這讓穆伊雪一個只有十幾歲的年紀如何見人。尤其是她現在身材發育十分成熟,早就讓谷內很多女弟子有些說三道四了,這一下她們肯定在背地裡恥笑自己呢。

穆伊雪越想越來氣,根本不理睬僵在原地的翠兒。她腳步飛快,眨眼間便飄出數十里,眼見就只剩下一個模糊的背影。

翠兒這才驚惶的大聲呼喊着小姐,一路飛奔着追逐過去。她現在已經離不開穆伊雪了,尤其是在她失去了煌靈之後,更加不敢獨自面對一切。

穆伊雪並未真得要丟下翠兒,她走到一段距離,便停了下來。她氣鼓鼓的喘息幾次,便轉身想要去看翠兒,誰知一轉身,便看到東北方向一片七彩煙霧升騰起來。那不是白花劫嗎?穆伊雪很清楚這種煙霧,只有白花劫纔會展現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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