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搶跑的阿禮國

馨馨的小弟,從老家過來了,翻過年十六了,叫水根,很江南地方特色的一個名字;穿得破舊土氣,但蠻幹淨的,長得和馨馨非常像,有小帥哥的潛質;雖然沒念過書,眉眼間看着還是有靈氣的。開始抽條了,顯得有些精瘦精瘦的;可能是初次出遠門,也有些羞怯;嗯,跟馨馨性格有點像,骨子裡偏老實些,沒有這個年齡段的跳脫。

水根是他大哥金根陪着過來的,大哥穿着更破舊;馨馨說過他大哥纔將將三十歲,看着有四十了,腰都有點佝僂,真真的一個苦歪歪的莊稼人。

快入二月了,院子裡中午陽光正好,曬得人暖洋洋的;楊孟晗今天正好休沐,就在秦園馨馨的小院裡陪着兩兄弟喝茶。

看着他們的穿着,就轉頭問馨馨:不是讓你寄錢給家裡了嗎?怎麼大哥他們日子還這麼緊巴?

馨馨也拿眼色詢問哥哥,金根憨笑着說:錢收到了,媽媽說留着給水根蓋房、買田、娶媳婦吶,不好亂花的。

楊孟晗一笑:水根到我這,以後,你們就不用操心了,該花就花吧。

金根說:那也不能亂花,就留着添幾畝田吧。

楊孟晗:噢,現在蘇州田畝什麼價?

金根:早先好田二、三十兩一畝,現在種桑養蠶不愁賣,五十兩一畝都搶着要。

楊孟晗沒想到這麼貴,就問金根:大哥你願意去南洋嗎,給你百十畝好田都沒問題。

金根聽說有這麼多田,也有些心動,最後搖搖頭說:不行的,不好出門的,水根一出來,家裡就我一人了,走不開的。

楊孟晗想想也是,就交待馨馨,大哥回家前,給拿上一筆錢,在老家買二十畝田吧,一家吃喝就夠了;另外,交待大哥孩子大了到上學年齡了,就送到姑姑這來,後面你們也不用操心;你們就自己對自己大方點,管自己就行了。

因爲水根年齡不夠,加上鄭家兩個孩子,就讓馨馨一起教了,先打個基礎;後面跟着軍營訓練,管吃管住不拿餉,幾年後看有沒有機會,進軍官培訓班。

大家正說着話商量着事吶,看水根老拿眼在姐姐身上溜來溜去;楊孟晗就順嘴一問:水根,有什麼話要跟姐姐說嗎?

水根有點遲疑,摸着腦門,哼唧半天,麻着膽子說:阿姐,鎮上翁舉人家公子說,阿姐是白狐仙轉世,是真的嗎?

楊孟晗被一句話給樂翻了,還順嘴胡咧咧:呵呵,可不就是真的嘛,那還能假的了......

惱得馨馨把手裡的團扇,一下子拍在水根的腦門上......

阿禮國是午後沒多久,就來秦園堵門了,這讓楊孟晗很意外;但看到一臉苦相跟着進門的吳道臺吳大人,他心裡就有數了。看着吳大人幽怨的眼神,彷彿是在告訴楊孟晗:世侄呀,不是老夫不給力,是洋勳爵大人太霸道了,我是被逼滴呀!對不住賢侄了。

沒想到功夫老道,漿糊搗得飛起來的吳大買辦,也有被逼到牆角、黔驢技窮的一天哈,有損大師一世英名囉。

洋勳爵大人今天倒是收拾的整整齊齊,西服穿得闆闆正正,連鬍子都修剪了,顯得很重視這一次會面。進來後很正式地問候:你好,親愛的密斯特.楊,見到你很高興!冒昧來訪,還望恕罪;讓我來介紹一下,這是我女兒特蕾莎。

楊孟晗:你好,阿禮國勳爵,你好,特蕾莎小姐,認識你很高興。

特蕾莎:你好,親愛的密斯特.楊,認識你很高興;早就聽夏洛特講起過你,我偉大的藝術家。

特蕾莎說着話還跟楊孟晗行了擁抱貼面禮。特蕾莎也就十七、八歲,或在更小些,不過發育的太好了,個頭比楊孟晗還高好幾公分,金髮碧眼的,輪廓很好很耐看;就是有點壯實;馨馨號稱小母牛,到她跟前就是個小牛犢子。

第一次抱洋妞,感覺比抱芸娘老姐姐還有肉感;嗯,誰讓你老爸老賣藥吶,我代表千千萬萬藥品受害者,再狠狠地抱一下。

讓進書房,芸娘給客人沖茶;她今天穿的是有點喜氣的常禮服,嗯,昨天當着大哥二哥的面,穿吉服是故意的;這老姐姐,小心思可不少。

今天的三道茶,是龍井、鐵觀音、大紅袍;吳道臺喝完茶,對大紅袍尤其讚不絕口,說好久了,喝不到這麼正宗的大紅袍;也誇讚芸娘,秦大娘子茶藝果然不是浪得虛名。

喝不到很正常,閩浙總督劉韻珂大人和福建巡撫徐繼畲大人,天天在路上設卡子來,武夷山裡的好茶都出不來;也不知道這英明神武的兩位大人,腦回路是怎麼長的。

估計是天天心中碎碎念,夷人你拽你橫是不?老爺我就特麼這麼臭着你、閒着你,憋死你這幫王八蛋。

阿禮國喝完茶,也說:怪不得敏體尼天天在後面說怪話,中國茶道確有值得稱道的地方。

知道阿禮國有事情要談,就讓芸娘領着特蕾莎去參觀一下秦園;沒想到特蕾莎很雀躍地說:我要見一下密斯特.楊的舞蹈家夫人,夏洛特說,她真的很棒。

興高采烈地跟着芸娘走了。

等書房就剩下三個人時,阿禮國清了清嗓子說:密斯特.楊,看來我們之間有一些誤會,我爲上次那場可能讓你產生不好的感覺的會面,表示道歉。

阿禮國會道歉,不僅讓楊孟晗有點意外,更讓老江湖吳大買辦眼珠子都掉出來。

楊孟晗:領事先生,你客氣了,那點小小不愉快,我早就忘了。主要是我軍務太忙了,根本走不開,否則,早就找機會拜訪你了。

阿禮國:可是,恕我直言,貴軍與各國合作開了這麼多間工廠,我大英帝國洋行一點都沒有參與進去,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爲,密斯特.楊,你對大英帝國懷有偏見。

嗯,這老兄,在中國雖然學了點中國人的應酬之道,真的就學了點皮毛;歐洲人的直接和英國人的傲慢,是深入到骨髓裡的。三句話不到,狐狸尾巴就現出來了。

楊孟晗摸摸鼻子:阿禮國先生,我們所有的項目都是公開招標的,貴國洋行未能中標,我只能表示遺憾。

楊孟晗不軟不硬地頂了一下,特麼的,跟人做生意,願買願賣,你牛個毛啊!

吳道臺一看,話不投機,連忙出言打圓場:幼鳴,你可能誤會勳爵大人了,勳爵大人的意思是,大英帝國各方面的技術都是世界領先的,開工廠,和英國合作是最好的選擇;本官也認爲,阿禮國勳爵說得非常在理......

楊孟晗一笑,沒有接話,只是示意大家喝茶。

吳道臺也有點蒙圈了,心想,這巡撫公子哥,小脾氣一上來,有點不好擺弄唉,有點混不吝嘛......

阿禮國畢竟外交經驗豐富,套路也不少;喝了幾口茶,慢慢地開口道:密斯特.楊總有很多令人意外的舉動。以前我們只知道楊先生英文水平很好,對西方有一定的瞭解。沒想到密斯特.楊對西方的政治體制還這麼有研究;我知道特區的設想、設立、立法的幕後推動者,就是先生閣下你。說真的,我非常欣賞你這一點,這不僅對中國是好的,也是我們需要的;而且,楊還非常富有契約精神;這一點對中國人,尤其是中國官方,是非常缺乏的。撇開兩國關係各種糾紛不說,我本人私下對楊先生是非常欣賞的;我願意和楊先生精誠合作,也認爲將來我們的合作會很愉快。

前面是當頭棒喝,現在又玩捧殺的花活。

英國人的外交手段,在當前世界,是花樣最多的,套路最深的;英國人不僅僅只有炮艦和鴉片,還有各種層出不窮的外交手段;如果只有三板斧,世界級的攪屎棍是當不成的,也不會玩死玩殘那麼多蠢蠢欲動的歐洲小強。

強硬一下,只是談判策略;和母暴龍硬剛,是不可能的。

楊孟晗摸摸鼻子說:阿禮國先生,從我本人來講,中國經濟還處於小農經濟階段,對工業文明是持歡迎態度的;然而,朝庭是有很多限制的,開民用工廠是不行的。目前開的幾家小工廠,只是爲了滿足軍需,屬於政策模棱兩可的區域,投資規模也小,我不知道從哪些方面可以幫到你?

阿禮國說:我認爲很多,法國人、美國人能做的,我們都可以;他們做不到的,我們也可以。

楊孟晗:我的部隊規模有限,需求不大,建多了是浪費......

阿禮國:我們可以幫你造步槍,可以幫你造大炮,可以幫你造軍艦;對,幫你造軍艦!怎麼樣,楊,我們的造艦技術是世界上最好的......

說得輕巧,造軍艦是需要一個完備的工業體系做支撐的,而且還要足夠的技術人才隊伍;簡單地建個工廠,什麼配件都要進口,武器要進口,連造艦鋼材都要進口,還要高價請外國技術專家,到最後肯定豆腐做成肉價錢。而且,好不容易造出來了,技術等級肯定是二三流的,甚至是不入流的,開出去也是活靶子。後世阿三聯邦就是掉進這個坑裡,建國後折騰了大幾十年,怎麼跳也跳不出來;而且看不到跳出來的曙光。

洋務運動中,李大裱糊匠也是看到這一點,所以得出造不如買的結論。這話也對也不對,不對是,你總有一天買不起;而且,軍備靠買,水平永遠是處於二流以下。所以,短期靠買,長期來說,積累技術,建立體系,才能慢慢擺脫困境。

現在是最原生態版的一窮二白的情況下,楊孟晗是不會急吼吼地開造艦工廠的。

楊孟晗邊喝茶邊思考:這樣吧,阿禮國先生,開軍艦造船廠,我也想啊,但不現實;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好夢成真。眼下,不如先開個普通船舶造船廠吧,對外就說是造軍需運輸船和維修現有兵船,也是鑽政策空子,不要太聲張;這是我目前能夠開出來的最好合約項目了。大致條件嘛,我們是公開的,領事先生可以讓你選定的洋行,去和後勤部進一步協商細節。

等談完事出來,楊孟晗就領着他們幾個,往馨馨的小院而來,看看她們和特蕾莎在幹什麼。

等走近一點,聽到的是,特蕾莎高亢的歌聲,喔,這丫頭學的應該是美聲唱法,唱的正是楊孟晗春節給未婚小妻子抄的,嗯,寫的《明月千里寄相思》;聽得出來特蕾莎的基本功不錯,樂感也很好,音色也不錯;可就是感覺味道不對,跟原版不是一個效果。

等走到院子門口,楊孟晗才找到答案,唱法不對;拿着刀叉吃火鍋,肯定糊一臉紅油。

等他們走進來,特蕾莎竟然很禮貌地牽起裙襬,下了一個英國貴族女性下蹲禮。小丫頭的教養不差,蠻有禮貌的。

楊孟晗微微鞠躬還禮後,鼓掌道:特蕾莎,唱的真棒。

特蕾莎:謝謝,不過,楊,我總是唱不出她們唱的感覺。

楊孟晗:嗯,她們是傳統的中國民族唱法,震動和發聲,都有很多區別,本身感覺就不一樣的。

特蕾莎:可是,我感覺她們的唱法,對歌曲的演繹更貼切一些,我想學。

楊孟晗:這個恐怕不是一下半下轉換得過來的。唔,有個簡單一點的辦法,這樣,你唱歌是腹腔震動發聲的是吧?

特蕾莎:是的呀,我們歐洲人都是這麼唱歌的。

楊孟晗:中國有句俗話,叫手中有劍,心中無劍;

特蕾莎:聽不懂唉。

嗯,太中國哲學的東西,說得特蕾莎反而更糊塗了;特蕾莎的中文水平,肯定也就中文九百句的水平。

楊孟晗想想:這樣吧,忘掉你的所有的歌唱技巧,就想說話一樣地唱歌,對,把技巧忘掉,來,試一下......

特蕾莎自己也很激動,她也知道自己唱得很好聽,比之前唱的所有歌都好聽:哇,楊,你教了我一個新唱法,我好喜歡。

說着話,還上來擁抱了一下楊孟晗,吧唧在楊孟晗臉上親了一口。

楊孟晗是個厚道人,不能讓人家白親是啵;又代表廣大藥品受害者,狠狠地抱了下這好肉感的金髮女郎,還狠狠地親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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