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鍊金傀儡並沒有如安格爾的願。
只見它轉過頭，看向奧拉奧：“去吧，將這裡的詩集都收起來，趁着我的能量還沒有消失，先把誦詩者的事情給解決了。”
安格爾：？？？
安格爾有點不明白，爲何要先解決他的事？這些詩集又不會跑，就算鍊金傀儡的能量沒有了，奧古斯汀離開了，不也可以再收納這些詩集麼？
怎麼非要現在解決？
安格爾猶豫了一下，想要開口說“可以先不用”，但沒等他說出口，奧拉奧反倒先一步道：“主人，要不我去智者主宰那裡，尋一個大一點的空間道具。這樣，不用我幫忙，誦詩者就可以將這些詩集都收納起來了。”
鍊金傀儡：“智者主宰？他還在這裡啊……”
鍊金傀儡的寶石眼眸閃過一絲懷緬，好半晌後，輕輕嘆息道：“以異類之身，開悟靈感。這明明是難得的天縱之才，卻因執念而成了妄。奈落啊奈落，害人不淺啊。”
這句話，雖然是在點評智者主宰，但卻讓奧拉奧頗有些激動。其他人，包括艾達尼絲都不知道當年的情況，但奧拉奧卻非常清楚，以主人奧古斯汀的身份，他絕不敢直呼奈落的名字。
哪怕是在外世界搜索詩集的那段期間，和奈落城隔了無數世界，奧古斯汀在談及奈落時，都會加一句尊稱：奈落城主，或者奈落大人。
因爲彼時的奈落，真實實力雖然不爲外人明曉，但絕對是傳奇位階的巫師，而奧古斯汀卻還只是普通的巫師。
對於傳奇巫師，哪怕是敵人，在談及時都會給予尊稱。這是一個沒有擺在明面上，但卻所有人都默默遵守的潛規則。
如今，奧古斯汀說的是智者主宰，但最後提到奈落時，未加尊稱。這意味着，奧古斯汀篤信自己的實力，已經和奈落差不多，或者比奈落更高。只有這樣，纔會這麼隨意的直呼其名。
正因此，奧拉奧才充滿着激動，並且眼神裡更是帶着……渴求。
鍊金傀儡自然沒有忽略奧拉奧的激動，也看懂了他的意思，只是它卻依舊搖搖頭：“不用，智者主宰的東西不好拿，欠下他的情，對你和對誦詩者都不是什麼好事。”
“所以，還是你去收着吧。”
可是，奧拉奧神色還是帶着抗拒：“就算不找智者主宰，應該還有其他辦法的……”
“讓你去收，你就別廢話。誦詩者好不容易答應，你是想讓他反悔？趕緊去。”鍊金傀儡頭一次對着奧拉奧撂下了重話。
奧拉奧閉上眼，沉默了很久，最終還是沒有再反抗，而是站起身走到一旁的書架，開始着手收拾詩集。
奧拉奧收拾詩集的動作很慢，似乎在等待着主人奧古斯汀的叫停。
可自始至終，奧古斯汀都沒有說話，而是盯着奧拉奧，看着他將一個個書架都收入鏡子裡。——而這面鏡子，是憑空出現在奧拉奧身前的，是一面十分古樸的銅鏡。
書架沒入銅鏡內，無聲無息，並沒有對銅鏡造成任何的傷害。銅鏡就像是一個無底深淵，將超越自己無數倍體積書架，連着上面的詩集，全都納入了鏡內。
整個過程，氣氛都很沉默。而且，是那種詭異的沉默。
奧古斯汀就像是監工一樣，在檢視着奧拉奧的行動。他沒有說話，其他人自然不敢說話，但空氣裡氤氳的氣氛，卻是詭異無比。
衆人此時心中都充滿着疑惑，但他們也不好當着一位疑似傳奇巫師的面前，用心靈繫帶對話，所以只能互相交換着眼神。
而無論怎麼交換眼神，到了最後，都是匯聚在安格爾身上的。
安格爾也不笨，他也明白衆人的疑惑。
奧拉奧明顯不想幫安格爾去收納詩集，這其實相當奇怪。
如果說是艾達尼絲的話，他們可以理解，畢竟艾達尼絲的性格就是“叛逆”。但奧拉奧是數次對他們伸出援手，也對他們釋放了善意，尤其是對安格爾，既有善意，也有感激。
按照常理來看，奧拉奧主動幫安格爾收納些無足輕重的詩集，不是一件很爲難的事纔對。
可現實情況卻是奧拉奧不斷的推脫，甚至提出了去找智者主宰借空間道具。
要知道，安格爾最初在競技臺和奧拉奧交流時，奧拉奧明確告訴安格爾，不要和智者主宰交往更密，智者主宰所求，他們給不起。
可現在，奧拉奧爲了不幫安格爾收納詩集，都主動說要找智者主宰了，這如果還不奇怪，什麼才叫奇怪？
再加上奧古斯汀非要盯着奧拉奧將詩集收完，才準備開啓下一個話題，這也不符合正常邏輯。
所以，這裡面肯定是存在什麼端倪的。
而這個端倪，可能對奧拉奧並不利，也因此，奧拉奧纔會如此的抗拒。
可這個端倪具體是什麼，衆人雖各有猜測，但還是沒辦法實錘。
甚至就連一旁的艾達尼絲，都露出了疑惑的眼神。
其他人不敢開口，也不好開口，但艾達尼絲卻沒有這個顧忌，她率先打破了壓抑的沉默。
“奧拉奧的那個鏡子……我以前沒見過。這是什麼鏡子，爲何我……”
艾達尼絲本來想說‘爲何我感覺到一股壓迫感’，但想了想，她還是換了種說辭：“爲何我從沒見奧拉奧用過？”
鍊金傀儡淡淡道：“我剛纔講的故事，你可還記得？”
艾達尼絲不吭聲，但表情卻是默認了。
鍊金傀儡：“想想我講的故事。如果想不明白，那就等奧拉奧回來後，你親自問他。”
鍊金傀儡雖然什麼都沒說，但卻讓艾達尼絲內心生出大量的猜測。鍊金傀儡所講的故事，是在暗指自己與奧拉奧。
而奧拉奧之所以有秘密，沒有告訴艾達尼絲，不是對艾達尼絲不在意，而是太在意了。
‘父親’如果對‘女兒’都不在意，那誰還在意？
正因爲在意，所以奧拉奧不願意讓艾達尼絲承受太多的重擔。不到萬不得已，他都會自己抗住所有的壓力與負擔。
如果按照這個想法去猜測，那面艾達尼絲從未見過的鏡子，是否對奧拉奧而言，是一種不可言說的負擔。所以，他纔不願意告訴艾達尼絲？
“奧拉奧好像很抗拒使用那面鏡子，這是爲什麼？”艾達尼絲再次開口。
而這個問題，也恰好是安格爾想要知道。安格爾也豎起耳朵，想要聽聽鍊金傀儡怎麼說。
鍊金傀儡：“那是因爲他的無知。”
無知？這個答案有點出乎衆人的意料。
艾達尼絲：“爲什麼這麼說？我從來不覺得奧拉奧無知。”
鍊金傀儡：“那是因爲你們看到的未來，都太渺小了。就像你，明明已經有了離開的手段，只要你先一步去找到諾亞後裔，並決定幫助這個鼻子分身的主體突破傳奇壁障，那你們一定會走向源世界，去到源世界，你就有辦法拿回缺失的部分，擁有更美好的未來。”
“可你是怎麼選擇的？你選擇留在了這個被你們搞得壓抑無比的黑暗空間。”
艾達尼絲似乎想要辯駁，但鍊金傀儡卻是搖搖手，打斷道：“我不管你是怎麼想的，但我要告訴你的是，諾亞一族的命運與你息息相關。”
“做一個假設，如果當初你有離開的手段時，你就選擇了離開，但你沒有去尋找諾亞後裔……你覺得未來會怎麼樣？”
艾達尼絲沒有回答，因爲在她看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根本沒有回答的價值。
鍊金傀儡也不惱，繼續道：“在這種情況下，我依舊可以斷定，你的未來會走向諾亞一族，不管用什麼方式，命運都會將你推向諾亞一族。”
艾達尼絲冷笑：“嘁，命運？”
鍊金傀儡：“其實我也不怎麼相信命運，但是吧，我覺得這個詞用在這裡挺合適。至於原因很簡單，你如果不想死，你如果還向往着更進一步，那麼你缺失的那部分你就必然要召回來。”
“你現在可以覺得不在乎那丟失的一部分，但是，當你因爲丟失的那一部分，而導致i突然衰老，壽命可見時，你還會不在乎嗎？”
這雖然是問句，但鍊金傀儡卻沒有給艾達尼絲回答的機會，而是直接道：“叛逆的你，現在大概還是會回答，不在乎。”
“可是，你不在乎，有人在乎啊。”鍊金傀儡笑眯眯的看向遠處的奧拉奧。
艾達尼絲的表情倏地一變，本來無所謂的神色，染上了一抹陰沉。
“畢竟是一手帶大的，他怎麼忍心見到你死呢？但是，你又不願意和諾亞一族沾上關係，那你就拿不回缺失的部分。這該怎麼辦呢？”
“以我對奧拉奧的理解，他一定會尊重你的選擇。你不想沾上諾亞一族，他也不會逼迫你。而奧拉奧呢，雖然在乎諾亞一族，可他也沒辦法代替你去取得缺失的部位。於是，他只有一個方法來救你。”
艾達尼絲：“什麼方法？”
“將自己化爲你缺失的那一部分，讓你圓滿。”鍊金傀儡：“寧可自己消散，都要化身來補上你缺失的肋骨。以己之身，補你的完美，這很浪漫不是嗎？”
鍊金傀儡說到這，意有所指道：“你應該也很期待，他對你浪漫一回。到時候，你就可以欣賞這樣的浪漫了。不過，有且僅有這一次，要珍惜哦。”
艾達尼絲聽到這，心中那一根根繃緊的弦，接二連三的斷裂。
她不知道奧古斯汀說的這些話是不是真的，但她知道的是，如果真出現了奧古斯汀所言的情況，奧拉奧一定會爲了她，犧牲自己。
聽上去很浪漫，但艾達尼絲絕對不想要看到這樣的浪漫，因爲這是致死的‘浪漫’，是沒有回頭路的愛。
而且，這種浪漫與愛，究其根本，還是源於‘父親’對‘女兒’的愛。
這不是艾達尼絲想要的！更不是她樂見的！
“所以，爲了避免這種情況，我只能和諾亞一族合作？”
鍊金傀儡：“沒錯。不過，你願不願意和諾亞一族合作，是你自己的事，你如何選擇，我也無法強迫。”
艾達尼絲眼眉低垂，她現在的心情，是自誕生以來，最亂的一次。
不僅心情亂，思緒也是一團亂麻。
難道她真的別無選擇了嗎？如果和諾亞一族合作，那她曾經的堅持又算是什麼呢？
而且，就算真的和現在的諾亞一族合作了，那些被她所放逐的空心人，會不會成爲合作間的刺，他們真的能互信嗎？
在艾達尼絲感覺思緒已經要打結的時候，鍊金傀儡再次開口：
“話說回來，之前我說過，你們的無知，源於你們看到的未來，太過渺小。你現在可理解這句話了嗎？”
艾達尼絲撇過頭，心中雖然有些想法，但話說的依舊很硬：“不過是各種猜想的大集合罷了，現實又不是猜想。”
鍊金傀儡輕笑一聲：“猜想？既然你是這麼想的，那好吧，我可以爲你再做一個猜想。”
“我把這個猜想，做一個命題：如何讓奧拉奧看到你成長了？”
艾達尼絲冷哼一聲不說話，但耳朵卻是豎了起來。因爲她也的確很想知道，該如何讓奧拉奧正視自己。
“奧拉奧爲何會一直看不到你的成長？”
“答案是什麼，我不作回答，但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可以自己想一想。”
頓了頓，鍊金傀儡道：“第一個問題，你瞭解他嗎？”
“第二個問題，你依賴他嗎？”
“第三個問題，你離開過他嗎？我是指，長時間的離開這裡。”
“第四個問題，你認爲自己有過形象上、性格上以及行爲上的改變，或者變化嗎？”
“最後一個問題，在他的眼中，看到過你的變化嗎？”
鍊金傀儡：“這些問題，你也不用回答我……你說我只是猜想，那現在換成你來猜想吧。”
艾達尼絲在聽完這五個問題時，其實就已經陷入了沉思。這五個問題，是漸進式的詢問，是艾達尼絲未曾考慮……或者說，不願意去面對的問題。
現在，被奧古斯汀直接點出來了，讓她不得不去正視這些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