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分鐘後，薄霧內慢慢出現了一個缺口。
路易吉的身影從缺口中被“排斥”出來。
路易吉一邊看着那還未消散的迷霧，一邊在心靈繫帶裡嘀咕：“讓我看看你的情報網又不會死，非要把我踢出來，真是小氣……”
路易吉話音剛落，心靈繫帶裡便傳來了安格爾的聲音：“下次說我壞話的時候，別在心靈繫帶裡說。”
路易吉哼唧兩聲：“我不在這裡說，你怎麼能聽到。”
安格爾：“那你繼續說吧，我可以當沒聽到。”
路易吉橫眉一豎，真的按照安格爾的意思，開始在心靈繫帶裡誹謗起來。只是無論他怎麼誇張說辭，安格爾都沒有再吭聲。
路易吉瞥了眼那團團流轉的霧氣，最終無可奈何的低喃：“真沒勁。”
而此時，處於霧氣中央的安格爾，完全沒去管路易吉的抱怨，而是將海德蘭從手鐲裡召喚了出來。
海德蘭輔一出現，體內散發出的淡紫色光華，便將周圍的霧氣映照出了一片朦朧水色。
眼白處碧綠如湖，眼瞳則是深藍色。最重要的是，在眼睛玻璃體外面有一層灰白色的網狀結構，看上去不似人眼。
安格爾笑了笑，沒有再逗它，而是探出手指，觸碰自己的眉心。
數十分鐘前，安格爾將海德蘭召喚出來時，或許是劇情正處於平穩期，海德蘭沒有表現任何情緒。
安格爾聯繫汪汪，需要海德蘭的幫助。但汪汪聯絡海德蘭，卻是時時刻刻都能成型。
因爲海德蘭是汪汪發出指令，讓它跟着安格爾的，這也讓汪汪對海德蘭格外關注。
除了觸景生情外，那種倏地上來的情緒，被堵住很久後驟然宣泄的情緒，以及突然自我的情緒，都被稱爲莫來由，但實際上都有由。
安格爾接下來又嘗試的詢問了海德蘭一些問題。
是它接觸了安格爾，才展現的智慧提升？還是說，和智慧生靈近距離接觸，能夠提升智慧？
海德蘭是特例嗎？還是說，其他的虛空旅行家都能這樣？
“你這是在說……喜歡？”安格爾頓了頓，伸出手：“如果你喜歡，就觸碰一下我的手。”
汪汪可以接受虛空旅行家接觸安格爾，但它無法接受，它們接觸其他的智慧生靈。它太明白，人類與其他智慧生物的慾望與貪婪了。
海德蘭這回沉思了很久，才探出一道淺淺的觸手，碰了一下安格爾的手心。
而那些複雜的情緒，以及莫來由的情緒，虛空旅行家是很少表現出來的。
其中，關於《異火藥劑師》的問題，海德蘭都能給出喜人的反應；但如果是其他的問題，或者是稍微深奧點的問題，海德蘭的反應就很小了。
“又讓我查鵝執事的情報？”汪汪嘀咕了一句：“真麻煩……好吧，你把他的畫面傳過來，一定要詳實。”
慍怒。
至於進步多少，安格爾目前無法判斷，但無妨……只要將海德蘭的情況告訴汪汪，它自然會主動去檢測。
這一系列的問題，也在困擾着汪汪。
此前，或許只能做簡單的溝通交流，更多內容海德蘭根本無法理解。
但這世上很少有真正無緣無故的情緒，“莫來由”其實是有“由”的，只是這個“由”，一般來說比較微小，按照常理認爲，不該由這麼小的理由引發如此大的情緒。
它們大多隻懂得接受汪汪的指令，而無法自我的思考。
這就是所謂的“莫來由”的情緒。
要知道，虛空旅行家的標籤，向來只有“稀少”、“無價值”、“愚蠢”這三樣。
但現在，海德蘭的理解能力有了很大的提升。
就在剛纔那一剎，他的超感知從海德蘭身上，察覺到了一絲“慍怒”情緒。
而鵝執事，形貌特徵就很明顯了。
安格爾低下頭，眼神疑惑的看向海德蘭。
安格爾如往常一般，揉了揉海德蘭那軟綿綿的身體，便準備連接虛空網絡。
鼻子上方雖然被面具遮擋住了，但鵝執事的眼睛，曾經當着犬執事的面，露出來過。
還沒等安格爾適應恍惚，便接收到了汪汪傳遞來的信息：“你怎麼又來了？”
眼睛、雙翼以及腳下幻羽與雲墊，都是鵝執事很標誌性的特徵。
就譬如說，以前海德蘭只能明白“這朵花香嗎”，這種直觀的問題；現在它則能理解“牆角處的這朵花香嗎”，這種有更多形容與描述的問題。
如果鵝執事的族羣在泛位面有一定存在感，或許能靠着這三個標誌特徵，鎖定鵝執事的來歷。
他沒有立刻將海德蘭的情況告訴汪汪，而是先說了一下自己的來意。
汪汪收到畫面後，立刻將消息傳遞了出去。想要得到全部回饋，還需要稍等片刻。
安格爾之前就注意到，海德蘭似乎很能融入“觀影團”，甚至還跟着丹格羅斯追起了《異火藥劑師》。
這屬於憤怒類的情緒，但它沒有達到憤怒上頭的極端，而是惱怒而未達、心火未旺的階段。而且，有時候這種怒，也算不是真怒，而是一種假怒。
看看那些被格魯茲戴華德抓到幻靈之城的虛空旅行家，想想那些只要抓到虛空旅行家就會進行各種研究、實驗的人類巫師，還有對虛空旅行家虎視眈眈的魔鯨……
海德蘭很少表達情緒，或者說，虛空旅行家這個族羣，除了汪汪外，其他的虛空旅行家都不太會有情緒的表達。
鵝執事的頭髮和衣服則沒有什麼特別，但值得一提的是，鵝執事的雙手是純白的雙翼，腳部則被大量的幻羽所覆蓋，呈現出掉落的白色絨羽形態，這些絨羽在腳下形成了一片如雲朵般的幻象。
安格爾相信，汪汪如果得知這個消息，恐怕也會很驚喜。
海德蘭似乎不懂安格爾爲何會突然將目光看向自己。
安格爾在停滯了數秒後，等到精神歸位，便開始通過海德蘭傳遞信息。
鵝執事雖然也常年帶着“鵝面具”，但這個面具並不是全臉遮擋的，鼻子以下都是露出來。
雖然海德蘭很快就恢復了平靜，但那一絲的慍怒，還是被安格爾捕捉到了。
“你很喜歡《異火藥劑師》？”安格爾看着半空中那閃爍夢幻光華的海德蘭，認真問道。
在手鐲裡放了《異火藥劑師》的影盒，任由海德蘭日日追劇。
遲疑了片刻後，海德蘭才眨巴了一下眼睛。
是的，不止有鵝執事，還有克洛斯。
畢竟，汪汪作爲虛空旅行家，更加能感同身受。
不過，克洛斯的外貌特徵並不明顯，他常年帶着面具，身形似人，沒有很特殊的體貌，頂多在衣着打扮上有一些自我的風格。
安格爾沒有辦法立刻給出結論，但從當前的情況來看，海德蘭的智慧的確有進步。
畢竟，海德蘭是目前所有虛空旅行家中，唯一近距離接觸人類文明的同伴。
——安格爾打斷了它追劇。
這突如其來的情緒，讓安格爾有些驚訝。
汪汪聽完後，沉默了很久：“我其實也發現了海德蘭有些變化……”
譬如說，明明只是看到了風停了、雨歇了、人走了、茶涼了，便感覺內心一陣哀意，甚至止不住哭泣。
至於說，何謂“莫來由”。
查不到也沒關係，先混個眼熟，以後如果虛空旅行家在外面碰到了，也能有個大體印象。
可它們真正是沒有來由嗎？其實並不是這樣的。風雨變化，觸動了內心深處的感性；人走茶涼，勾起了往昔回憶。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其實算是比較“複雜”的情緒。
這一次，安格爾被“打斷施法”，就是因爲他從海德蘭身上感知到了“複雜”與“莫來由”的情緒。
本來像個小黑豆的眼睛，變成了愛心的形狀。
甚至，就連虛空旅行家中唯一的“智者”汪汪，都對此無力反駁。
不過，安格爾還是強行按捺住了喜色，他還需要進一步的做出確定。
汪汪將海德蘭的表現，都看在眼裡，它也激動，它也興奮，但是……它也焦慮與迷茫。
虛空旅行家對於人類，其實沒什麼好感，哪怕是汪汪，也是如此。生活在人類世界，近距離接觸各種生靈，這都是頭一遭，不僅汪汪關心，其他虛空旅行家也對海德蘭很在意。
其中“稀少”這個標籤是公認的，可以暫且不提。光說“無價值”與“愚蠢”這兩個標籤，前者是世人的謬誤，從虛空網絡就可以看出，虛空旅行家的價值極高；但後者，安格爾就很難反駁了。
因爲情緒表達，是一種智慧程度的映射，而偏偏虛空旅行家就沒有什麼智慧。
海德蘭沒有聽懂安格爾的話，但它聽懂了《異火藥劑師》這個名字，本來已經有些怒火上揚，如今又慢慢平復。
安格爾早就做好了準備，與海德蘭配合，很快就把鵝執事與克洛斯的外貌特徵，都發了過去。
譬如說，它們經過漫長旅途，抵達休息處時，它們會表現出高興的情緒；汪汪被沸紳士抓住後，它們會表達憤怒的情緒；在遇到天敵虛空魔鯨的時候，它們則會流露出害怕的情緒。
要想證明，就必須要讓更多的虛空旅行家接觸人類，去接觸智慧生靈。
但光是這些，其實也還不太夠。安格爾自己也不覺得汪汪那邊能查到克洛斯的情報，不過他還是發過去了，就當是備個案。
但這次召喚，《異火藥劑師》的劇情正處於高潮中，海德蘭被中途打斷，下意識的便流露出了“慍怒”情緒。
如果海德蘭能思考、能理解、且有意願回答，這就代表了海德蘭的智慧在增長。
海德蘭一看到“暗號”，立刻從那如史萊姆的身體中，探出一條觸手，伸入了安格爾的眉心之中。
海德蘭爲何會出現這種情況？
但現在，安格爾突然發現海德蘭的智慧在成長，這是不是意味着，虛空旅行家可以擺脫這“愚蠢”的標籤？
安格爾也不在意，趁着這段等待的時間，將海德蘭的情況說了出來。
之所以說是“困擾”，是因爲汪汪無法去給這些疑問做證解。
而在和海德蘭交流的這段時間裡，汪汪明顯的感覺到，海德蘭展現出來的情緒，以及表述的內容，正飛快的提升。
而且，鵝執事的眼睛極其的有辨識度。
當然，這並不是說虛空旅行家不懂得表達情緒，而是虛空旅行家在情緒的表達中更傾向於單一的情緒。
看到海德蘭的回答，安格爾的眼裡閃過一絲驚喜。
但他的手剛擡起，還沒開始指向眉心，便突然頓住了。
安格爾在發現了海德蘭的“愛好”後，便想着改善海德蘭那獨居的單調生活。
也因此，汪汪只要有空暇，都會和海德蘭進行交流。
字面意思理解，無緣無故生起的情緒。
從智商這塊來說，虛空旅行家的確很愚笨。
而感性與回憶，成爲了情緒波動的由。
這些情緒都很單一，且一定要有外部刺激，才能讓虛空旅行家表露出相關情緒。
剛纔那兩個問題，他其實對答案並不在意，他在意的是，海德蘭能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能不能思考？以及願不願意回答？
伴隨着熟悉的恍惚感，安格爾已然進入了虛空網絡。
而海德蘭的“慍怒”，其實也算是莫來由的情緒，而它的“由”，同樣很微小。
安格爾又揉了揉海德蘭如果凍一般的身體，在海德蘭開始積蓄怒氣時，他才放開手，然後拍拍它腦袋：“別生氣，等晚點回去後，我把《異火藥劑師》第二部，也給你安排上。”
這些一件件、一樁樁的案例，都讓汪汪無法信任其他的生靈。
如果……虛空旅行家的數目多的話，那它或許能狠下心，去做個實驗。
但現在虛空旅行家本就凋零，它如何去證僞？如何去證真？
哪怕知道了海德蘭智慧有所提升，對汪汪來說，這也很難。
這不是純粹的驚喜，而是一份外包裝美好，但內核卻充滿焦慮與煩惱的未知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