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餓鬼末世」謊言
峽谷老六目光銳利：“你的意思是，他們當時準備搶的？”
“現在不重要了。”
姜潛笑了笑，拍了拍老六的肩膀：
“總之，這個「餓鬼末世」到這裡差不多可以緩口氣了。守好陣地，防止獵殺者殘餘捲土重來，我們才能平安迴歸。”
峽谷老六表示贊同，並由此分析：
“按照目前的部署，這些餘孽就算有膽子來犯，也沒本事回去，一時半刻應該不會露面。”
“我要是他們，就會選在距離守衛者越遠越好的人類聚居區藏匿起來，利用剩餘時日大力培植族羣，養精蓄銳，關鍵時刻再謀出頭之日。”
講到這兒，峽谷老六迫切道：
“我建議與人類合作，全球通緝獵殺者族羣！那些餘孽的食慾不會減退，只要他們試圖吃人、抓人制造族羣，就一定會留下痕跡，甚至驚動聯防部隊。我們便有機會在他們發育壯大之前斬草除根！”
說着，他猛地扯掉頭上的風鏡，做出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峽谷老六本次戰役中唯一的遺憾，就是守衛者陣營沒能做到把所有獵殺者一網打盡！
“不急。”
姜潛舉了舉剛戰略會議中的筆記：
“你說的這些，也是聯防部隊的迫切願望。人類指揮官們巴不得我們出面解決這些定時炸彈。”
“是巴不得我們新變種之間彼此消耗吧？”峽谷老六嗤笑一聲。
“各取所需，天經地義。”
姜潛對此倒是毫不介意，他以足夠冷靜的視角揭示出三者間形成當下關係的本質：
“對人類來說，我們也是新變種，和獵殺者陣營沒有本質的不同。若非逼不得已，人類是沒有理由與我們繼續合作的。”
“沒有獵殺者的興風作浪，何來守衛者的力挽狂瀾？”
這一刻，峽谷老六聽懂了，姜潛沒有急於對獵殺者斬盡殺絕的原因。
距離「餓鬼末世」副本結束還有段時間，姜潛是不希望在這段時間裡把盟友再次變爲敵人。
“那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維穩，整頓，”姜潛摸起茶杯喝了口水，語氣輕鬆，“然後花點時間，解決這個副本的最後一個課題。”
“最後一個課題？”峽谷老六有些好奇，“還有什麼課題？”
姜潛不知從何處拎起了一枚花哨的鈴鐺：
“惡的科學。”
……
次日，峽谷老六帶東北家常菜返回戴沃斯埃島，去改善神秘之地的伙食。
姜潛來到軍事要塞的醫療保障部，探望伊麗莎白，和在本次聯合戰役中負傷的守衛者玩家。
經過戰後一日的整頓，此處已經恢復了常態運轉。
伊麗莎白住在特護病房，她雖然意識完全清醒了，但身上的皮外傷畢竟還需要醫治處理，因此隨姜潛的飛機回來後，便一直在病房裡。
凱特博士和莫納特隨同在她身邊。
這位理想鎮的女性領袖還和初見時那樣，哪怕處在病房，也絲毫不影響她發揮魅力，令身邊人乃至醫護工作人員都如沐春風。
“姜醫生！我就知道，伱會成爲拯救人類的英雄。”
伊麗莎白對着姜潛發出由衷的讚歎。
“人類的勝利仰仗各方的努力，我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環。”
姜潛觀察着對方的言談舉止，竟與對方“生前”的音容笑貌並不明顯出入，復生效果無可挑剔。
短暫的敘舊後，姜潛把凱特博士拉到一旁，詢問了些有關建立宗教的經驗，便告辭離開了。
返回途中經過藥房，正逢塔莉婭帶小艾倫在藥房取藥。
一同排隊等候的還有三位北美風情的靚女玩家，都是接機時有過一面之緣的同陣營守衛者。
由於執勤的醫護對小艾倫的關照多了些，“耽誤”了取藥的進程，引發了幾位玩家的不滿，她們自恃身分對塔莉婭、小艾倫包括執勤的醫護一頓冷嘲熱諷，言辭刁鑽。
使得藥房這樣原本肅穆清淨的場所，充斥了不和諧的氛圍。
但礙於對方“玩家”的身份，此地的醫護人員根本不敢多嘴；塔莉婭也顧念小艾倫在場而始終隱忍不發，她抿着嘴脣，拉起小艾倫準備離開時，迎面遇上姜潛走來。
二人見到姜潛，都不自覺愣住了。
這時，幾位玩家也注意到了姜潛的出現。
所有人都熄了聲。
尤其是那幾位試圖滋事的玩家，在看到姜潛出現後都立馬閉嘴，她們想到了姜潛在下飛機時與人類指揮官的友好問候。
姜潛雖然不是名義上的守衛者指揮官，但他作爲守衛者陣營的組織者，領導衆玩家在與獵殺者的對抗中贏得漂亮，且在衆人未知的神秘之地奇蹟般的扭轉敗局，已經無形中在守衛者聯盟中形成了統帥威信，令人望而卻步。
姜潛無聲地走近，周圍等候的人類或玩家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猜測着他的去路和來意。
“怎麼了，有什麼困難？”姜潛的視線越過塔莉婭和小艾倫，看向三位滋事的女玩家。
他語氣溫和，卻裹挾着無形的威壓，令三名玩家心裡咯噔一下。
這是警示。
“沒事，沒事，我們隨便聊聊……”執勤醫護趕緊出面打圓場。
“沒有困難，老大。”其中一位女玩家迅速柔和了臉色，朝姜潛囁嚅道。
“給大家添麻煩了，抱歉！”另一位玩家緊跟着道歉。
但她道歉的對象卻好像是姜潛。
潛在的衝突平息了。
幾位玩家也迅速拿着藥離開。
塔莉婭看着姜潛幾乎不費脣舌就替自己和小艾倫解了圍，內心既震撼又慚愧。
她拉着小艾倫，低着頭，準備快點從姜潛身前離開……
“等等。”
塔莉婭腳下一頓，竟有些緊張地看向姜潛。她牽着的小艾倫也望着姜潛，並不自覺地嚥了下口水。
“我掉了件東西，你有看到過嗎？”
姜潛的目光凝注在塔莉婭臉上，平靜深邃，依舊是令人摸不透的注視。
但塔莉婭卻感到臉頰在灼燒。
不僅僅是臉頰，還有徒然加速的心跳，從腳底到頭頂渾身的毛孔都在發汗……
她不明白這種奇妙的症狀源自於什麼，但她還是鬼使神差地執行了姜潛的意志：從口袋裡取出了那個在裝甲車廂內發現的黑瓷人偶。
“謝謝。”
姜潛收回人偶，又低頭朝小艾倫淺淺一笑，算打過招呼。
正欲轉身，塔莉婭的聲音自身邊傳來，仍帶着些許疑惑和糾結：
“你看起來，不像個反派。”
姜潛目光微頓，沒有接話。
他的注意力已轉移到塔莉婭身旁的小艾倫身上，矮下身，伸手按在了少年的頭頂：
“偷聽小話可不是好習慣。”
“我沒有！”
小艾倫竟用流利的中文爲自己辯解：“你一開始那麼兇！而且，你們從沒問過我……”
“頂嘴，”姜潛平靜地看向一臉詫異的塔莉婭，友善地提醒道，“注意下孩子的家教。”
說完，又強行揉了揉少年的腦袋：“你該出院了，佔用醫療資源。”
“喂，好痛……”
小艾倫沒躲開姜潛的手，捂着腦袋齜牙咧嘴，但卻在姜潛轉身離開的時候，朝他的背影高喊：
“謝謝你救了伊麗莎白！”
剛從醫療保障部出來，姜潛便在人類指揮官的陪同下，去到關押獵殺者戰俘的監牢，親自提審戰俘玩家。
這些玩家因戰鬥而過度消耗，又經過一天一夜沒有進行足量的肉食補充，此時都處在崩潰的邊緣。見到姜潛，就像狗見到了主人，趴在地上祈求食物！
陪同姜潛同行的貝絲看到這一幕頗爲感慨。
她彷彿看到了幾天前的自己。
然而現在，她能夠感受到飢餓感正從她的身體裡逐漸流失。如姜潛所說的那樣，只要長期食用常規食物，異樣的飢餓感就會逐漸減緩、消失。
因此，貝絲直至現在才強烈體會到，原來做獵殺者纔是對自由的褻瀆！
在後來的幾天裡，姜潛每日連續提審獵殺者俘虜，並將他們“分門別類”進行手術。
現在，姜潛已經可以做到順利將一態、二態，乃至三態·融合體階段的異變者修復爲常態持牌者，手術的成功率與日俱增。
他用訓練貝絲、袋鼠、鱷魚等人的方式訓練這些俘虜。
幾天過去，守衛者陣營又增添了新丁。
某日，姜潛正準備去牢房日常查房，卻接到人類總指揮官舒伯特緊急消息：
各地區上報，有人類聚居區內居民突發自然變異，長成渾身長毛、臉頰狹長的人面食蟻獸怪物，並無差別攻擊人類和其他生物！
就像當初爬行者出現的伊始，也是毫無徵兆地發生，不知緣由地擴散、傳播，令變種族羣日趨發展，人類生存空間被日漸壓縮……
在前往會議的途中，姜潛又一次想起最初進入副本時的提示：
【人們甚至不清楚“它”是如何發生的：部分人類正在“轉變”爲另一個物種：兇殘，貪婪，以獵殺同類爲食……】
【世界秩序因此重新改寫……】
輪迴鏈被破解了，這個世界脫離噩夢輪迴的因果，但地脈污染還在如溫水煮青蛙般影響着這個世界。
這是姜潛曾疑慮過的結果，現在，正在以鮮活的形態被驗證存在。
地脈被污染了。
全球危機只是“暫時”解除。
一個月後，他和所有玩家們將順利離開這裡，回到現實，這裡的一切都像一場臨時遊戲一樣將被忘卻。
但這個世界的災難纔剛剛開始。
望着會議圓桌圍繞着的、處於焦灼中惶惶不安的人們，那些爭論、憤怒、焦慮宣泄過後，整個會議桌上歸於沉默中時，姜潛這個外來者緩緩舉起了右手：
“我有一個方案。”
所有人類指揮官看向這個年輕沉靜的外來者領袖。
“這個方案很簡單，只有兩個字：謊言。”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謊言？”
“什麼意思？”
“他是在開我們玩笑嗎？現在我們聊的是人類的種族危機，是全球災變！他一個外來者在這裡講風涼話……”
“別囉嗦了，先聽聽人家怎麼說吧！”
即便是種族相同，人類自古還是很難做到想法上的完全統一。
但姜潛的話卻並非無稽之談。
此時貝絲和鱷魚已經將白板推到了姜潛身邊，白板上勾畫着人類、爬行者、人類僕從及其能量結構的簡要圖示。
他像一位老師那樣站在衆位指揮官面前，用對方易於理解的語言，講述了「餓鬼末世」的災變邏輯：
人類的慾望/惡念+毒污染（催化劑）=危險物種。
災變的根源，是人類的慾望膨脹、惡念縱生。
地脈污染，實際上是催化劑的泛濫。這個方向現已明確無法有效根除。
那麼唯一能做出努力的方向，就只有從人類的慾望/惡念出發，想辦法做出改變。
“但慾望和惡念，深藏於人的內心，在生根發芽階段很難被察覺。”
姜潛以形象的語言，描繪着這個世界人類種族滅亡的巨大隱患：
“當這顆心已經完全成爲慾望和惡念的土壤，又恰巧遇到了充分的催化劑，那麼變異就發生了。”
“然而慾望和惡念是會傳染的。一個接着一個，多數帶動少數，無數的變異發生後，災變來臨，危機涌現。”
這番理論，令在座所有指揮官大爲震驚，或質疑，或驚懼，或不以爲然。
總指揮官舒伯特站起身，提出了在座所有人都在關心的問題：
“你說災變之源是人類的慾望和惡念，那麼爲什麼你認爲解決方案會是：謊言？”
“怎麼使用謊言，是什麼樣的謊言？”
姜潛想了想，從容地解答人類總指揮官的問題：
“用謊言，構建一種信念，一個充滿善念、智慧和希望的世界。讓內心尚未腐爛的人們相信這個謊言，去踐行這種信念。”
“在這個無望的世界，真相不會幫助任何人，但信念會將人引向他所堅定的方向。”
姜潛說着，舉起一個鈴鐺，在空中晃了晃。
鈴鐺發出清脆悅耳的搖響：
“就像有些人聽到這個鈴聲會覺得美妙悅耳，有人聽到鈴聲會飢餓失控……”
“你們是這個世界掌控鈴鐺的人。”
姜潛話音剛落，一位年輕的人類指揮官站起來，困惑地看着姜潛，又環顧在座衆人道：
“我想你描述的這種方案並不該叫謊言，它叫做信仰。”
姜潛笑了：“隨便你怎麼定義它，那是你們的功課。”
說完，他扯下白板上的圖示和信息，當着所有人的面將它撕得粉碎。
……
PS：
錯字瑕疵先更後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