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陳太元審問的這個傢伙名叫巴斯魯，就在附近的一所中等文明傳習院（就是中學）教學。而且由於向來文史不分家，所以這些教文學的往往也對歷史比較精通。
可以說，陳太元這次算是找對人了。
聽到陳太元的詢問，巴斯魯馬上說：“我們就是‘人類’啊！雖然我們和尊上的容貌不同，但是以前還是相通的。”
說着，在陳太元和殷紅茶的默許下，巴斯魯去書架上找了一本有點舊的書。插圖版，巴斯魯翻開了前面的幾頁，陳太元看到之後便瞳孔一縮。因爲這前面的幾幅圖案，畫的和正常人類非常相似！
雖然細微之處有些差異，但大致上卻是一樣的。將圖案上的人丟到外面世界的話，走在大街上沒人能認出異樣來。
“這是我們的史學教材，上面記載說我們的先祖就是尊上這樣的相貌。”巴斯魯說，“所以當無上至尊來到我們這個世界的時候，我們都心悅誠服地歸順。”
無上至尊？陳太元馬上想到肯定是袁石清。老頭子來到這裡就充當起了當地人的老祖宗，活神仙。但要說當地人真的心悅誠服，陳太元肯定不信。開玩笑，沒人樂於被別人統治，肯定經歷了一系列的反抗和鎮壓。
只不過巴斯魯將陳太元視爲袁石清一方的人，當然要表示出虔誠恭敬。陳太元覺得這個誤解對自己也有點好處，於是沒有揭破。
“你們是經歷了長期的進化，最終進化到了這種程度？”殷紅茶心裡頭有點發怵。心道要是自己的子孫後輩將來變成這種模樣，那倒是挺心酸的。
其實他看不慣人家，人家還看不慣她呢，相互不順眼。
巴斯魯向前探出的腦袋微微點了點：“其實經過史學界的研究，我們這種進化並非是天然進化，而是受了外力的干擾。”
什麼干擾？陳太元和殷紅茶都很好奇。
巴斯魯說：“千年之前，我們這個世界發明了計算機和移動電話，隨着電子網絡的興起，人們沉迷於在計算機前久坐，或者沉迷於移動網絡遊戲。特別是出現了一款‘亡者農藥’的大型網絡遊戲之後，陸陸續續各種遊戲娛樂層出不窮，人們沉溺於其中。”
“再加上機械文明的高度發達，人類基本脫離了體力勞動，導致大多數人四體不勤五穀不分，久而久之因爲用進廢退的作用，大家的腦袋開始向前傾，手臂變得更長，而雙腿卻越來越細短。”
“而且由於長期缺乏思考，我們的腦容量比先祖縮小了不少；”
“另外由於長期懶散缺乏運動，也導致我們的消化系統變得更加脆弱，胃部變小、大小腸變短；”
“由於食物越來越精細，不需要懶人過多的咀嚼，所以牙齒變得更小且更稀少，而由於牙齒稀少佔據口腔空間更少，也導致口腔進化得越來越小；”
“相反，由於整天看着計算機或移動電話的屏幕，導致眼睛一直瞪着，慢慢的也就將眼睛進化得大大的……”
“我們的史學界就以‘亡者農藥’的出現爲時代標杆，自那以後的三百多年命名爲‘亡者時期’，形容人類的頹廢與消沉。”
後來數百年雖然有所矯正，但是爲時已晚，直到現在官方一直鼓勵運動鍛鍊，鼓勵在非工作時間拋棄計算機和移動電話，但是千年養成的習慣不可能輕易改掉。再說了，很多人沒覺得有什麼不好。
只不過到了現在，繁衍生息也開始成爲一個問題。由於長時間沉溺於虛擬世界，所以人類變得更加孱弱，往往連做“那種事”的力量都已經欠奉。兩隻小細腿兒，已經難以支撐起上半身的劇烈運動。
而且近千百年前發明的“機器伴侶”、“虛擬愛”等技術，也讓人類更進一步擺脫了對異性的生理依賴。這麼做，據說倒是大大剎住了“天價彩禮”的不良風潮，但同時卻又讓人類的繁衍產生了巨大危機。每個人都抱着一個機器伴侶，倒是不用娶媳婦了，可是後代咋辦呢？
於是後來又催生了試管嬰兒技術的大面積推廣，看似徹底解決了這些麻煩。可是時間長了之後，發現試管嬰兒代代相傳，最終在進化之中會出現諸多的問題。
故而近兩三百年來，官方又開始鼓勵大家恢復原始的男女關係，鼓勵自然生育。但還是由於用進廢退的原因，不管男方還是女方，生殖系統都退化得比較明顯，所以受孕機率降低很多。而但凡真正開始懷孕的，往往能得到官方大宗獎勵，被授予英雄父母的稱號。
生個孩子都成英雄，可見這個社會都成了什麼樣子。
而剛纔樓下那對夫婦就在努力做這個，陳太元和殷紅茶忽然覺得好罪過，竟然打斷了人家這種英雄行爲。
“可是也不對，”陳太元搖頭說，“你們一千年前和我們大體一樣？那當時你們要是走到外面的世界裡，恐怕能橫掃全世界了吧？”
一千年前，美洲還只有土著，歐洲仍在中世紀，文明程度最高的華夏也只是冷兵器時代。要是那時候這裡面的人帶着洋槍洋炮殺出去，只需要千把人就能橫掃。
但是巴斯魯說，他們根本無法走出這個小世界，因爲走出去的方法已經遺失。
“你們還知道自己身處一個小世界裡面？”殷紅茶不解，“那麼意味着你們也知道外面擁有一個大世界。”
沒錯。這個小世界裡的人都知道外面還有一個大世界，而且外面就是他們的“故土”！
大約十來億年前，他們的祖先就是外面那個世界的主人，生存繁衍了不知多少萬年，創造了匪夷所思的人類工業文明。
但是，人類後來發明了諸如核彈一類的毀滅性武器，實現了一場自我毀滅。唯獨留在這個小世界裡的一批人得以殘存下來，而原來的世界化作一片焦土，最終被風沙掩埋。
也就是說，這個小世界裡的人，就是上一世人類文明的火種。他們的存在方式和意義，和方寸峰空間裡的那些人驚人的相似。
而且據他們的歷史記載，當初引發毀滅戰爭的是屍族。最終屍族慘勝，人類只能躲在了這裡。後續的情況他們就不知道了，但有可能屍族又開創了新的一段文明，畢竟屍族在當時那種惡劣環境裡更有生存能力。
甚至，說不定林西凌她們在外面遭遇的屍族遺蹟，就是這些人類當年的死對頭。
不過還是不對啊！要是這小世界裡面的人類歷史已經達到十億年，那……就算科技發展再慢，現在也必須強大到令人心悸了吧？爲什麼一開口就是千把年，更早的歷史呢？
巴斯魯嘆道：“先祖十億年前來到這裡之後不久，其實就已經陷入了新的生存危機，關鍵時刻只能將所有人類幹化處理，甚至沒人知道能否甦醒。直到兩千年前，纔有大約近千個先祖幸運醒來，並且保留了一定的科技成果。”
隨後經過一千年的繁衍生息，人類數量終於增多了，千年之前達到了人口繁盛的頂峰。
“你們竟然睡了十億年！”陳太元驚訝不已。這一覺可真夠漫長的，太恐怖了，沒變成化石簡直就是不科學。
而一千年的恢復期，也只是將當年的文明恢復了大半，接近於外面主世界現在的科技狀態。但是隨後的千年，這個小世界裡的科技發展卻走上了一條彎路。
人們沉溺於歡娛享受，滿足於現有的生產能力，再加上沒有外敵的侵襲威脅，整個世界一片歡樂祥和。僅有一些亂兵殘匪或犯罪分子，官方用那些武裝機器人也足以對付，所以大家過得毫無壓力。
就這樣，這個世界的人開始沉醉於玄學、迷信、宗教等各種事務之中，加上人口數量制約和世界自然資源的限制，使得他們的科技文明沒有更進一步發展，而是大體停留在原來的水平。
巴斯魯表示，現在官方也已經意識到了不對勁，所以也正在鼓勵恢復科學發展。但是宏偉的計劃剛剛起步，無上至尊就來了。
“其實，你們距離超級牛逼只差了一點點，就那麼一點點！”陳太元嘆道，“你們那時候的文明水平，和我們世界現在差不多，正處在一個變化升級的最關鍵時刻。只要邁出這一步，就足以產生質的變化。”
外界，人類已經上天下海，還是探索宇宙星空。就連地面上的交通工具，華夏方面甚至已經開始研製時速四五千公里的超級列車。技術正在大爆炸，只可惜被一場廢土戰爭給打破了進程。
就好像這個小世界裡面的科技，要是在原來基礎上發展一千年，還能被袁石清控制嗎？說不定袁石清會死在這裡面。
但是一樣，外界的文明大爆炸不也被袁石清打斷了嗎？
再進一步想，十億年前這個人類文明也已經達到了科技大爆炸的前夕，同樣還是被別的種族給打斷了。
似乎一旦到了那個緊要關口，總會有一種力量來打破你的進程，這技術是科技文明的一種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