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左右前前後後探手探腳了半天，等到程篁確認無誤韓傅的隱性保護盾不會影響到他行走後，這才安安心心地跟在白袍甘道夫身邊，東瞅瞅西看看，走馬觀花般看着兩旁與人界無二的鄉間景色，然而沒過多久，他就再沒興趣去欣賞這些毫無看頭的花花草草，轉而望向身旁面無表情的小狗羣，看着他們身上的黑色斑點，程篁好奇道：“老族長，冒昧問一句，您身上怎麼沒黑點啊，還有你們族人怎麼看上去沒什麼表情呢。”
一頭白髮卻身材筆直高大的甘道夫沒有在意程篁這聽上去有些無禮的問題，低頭看了眼自己雪白一片的大白袍，笑了笑，慢悠悠說道：“我們被人界稱爲矯牛，或着矯獸，靈智很低，就是很笨，我怕他們會嚇到你，於是很早之前告訴他們，見到人類的時候不要動，也不要有任何反應，所以他們是不會傷害你的，你不用怕。我們矯獸是一種吉獸，天性促使，我們只會幫助人類，從不傷人，你看見的黑色斑點和紋路，是我們天生的能力，那些黑色的斑點和毛髮，能提高植物和農作物的抗性，所以偶爾有族人在人界露面的時候，那片區域的糧食收成總會很好。”
身材高大與族人格格不入的矯牛族長微微擡頭，望向天空，程篁也順勢看去。
兩人頭頂的天空，雯媱一族搖曳出的星河如瑩瑩光帶，照亮了這片實實在在星月無光的空蕩世界。
老族長笑容和藹，望着天空 ，輕聲說道：“但是我們的能力是有限制的，那些黑色的花紋用一點少一點，所以我就成這樣子了。”
程篁哦了一聲，由衷讚歎道：“族長，您一定幫了很多人吧。”
老族長笑了笑，笑容質樸，如一個心地純粹的老農，搖了搖頭：“就一個小村子而已，幾百口人家。”
“那也不少了。”程篁的語氣依舊是十分敬佩，心中感嘆，從這個老族長的形象上來看，絕對是個boss級的人物，舍掉一身修爲來保護莊稼收成，最少也能讓一個村子的人好幾年不愁糧食吧。
“說上去很厲害，對我來說其實沒什麼，我只去過一次人界，而且我覺得生活在人界或者地獄其實沒什麼區別，所以並不打算再去人界，還不如把我剩下的機會讓給族人，但是我的能力又只能在人界纔有用，所以用完這身能力，是理所應當的事，要是那個村子的人以後都不愁吃喝，我也算是沒有白去一趟。你看，你爺爺給我們建的，住的地方。”老族長突然停下腳步，指着前方山腳下的一片房屋，對程篁說道。
順着老族長的目光望去，程篁有些愣神，一時間分不清朦朧了夢境與現實，恍惚之中，他似乎回到了人界，山腳下那片點綴着零星燈火的小村子，實在是跟人界的村莊沒有任何區別。
佈局整齊的二層小樓，穿村而過的小河，筆直的路面和造型古樸的路燈，稍微有點異常的，就是那些房屋之間夾雜着許多跟一座座小屋子一樣的巨大狗舍，想來那是給不能變成人的矯牛族人建造的住處。
這是程篁第二次見到這麼人性化的建築，上一次還是舉猿族的家屬區，不過跟那個外牆沒有刷漆居民似乎也沒有多少的小區相比，眼前的村子顯然就用心了許多，看得出來，這個村子如果不是有人定期來翻新，那就是用的地獄本土的材料建造的，因爲在這個村子裡，程篁看不到一點屬於地獄的混亂的特徵。
以他的理解，地獄裡的規則，是強迫幾乎所有死物外形扭曲參差不齊，他對第一次來地獄的經歷記憶猶新，被外力強行擠壓形成的道路，還有用樹木建造的路燈，都能體現出這裡無法制造出有規格的事物，可能只有類似紅髮店長，還有花瑤那樣的族長一級的人才能無視這種規則。
但是令他疑惑的是，那些給他不適的混亂感覺，只在被雲桐嚇暈過去的那次夢境纔有，在真正意義上到達地獄後，那些感覺統統消失不見了。地獄在他眼裡，只是個從視覺上講沒有規則建築的單調世界而已。
難道就像地獄對人界的看法惡劣一樣，人界對地獄的理解也是這樣？在第一次到達地獄時，由於居住世界的差異，會使初到地獄的人族對地獄產生先入爲主的厭惡感，興許在那些很少跟地獄有大量接觸的人類眼中，地獄也是一個沒有任何樂趣和積極所言的邪惡世界吧。
程篁突然理解了什麼，但是又有些模糊，似乎缺少了一些關鍵的信息，就差一點，他就能拼出這拼圖一角了。
程篁搖了搖頭，拋開這些複雜的東西不再去想，他看着山腳下與人界村莊無二的寧靜村落，對身旁的老族長問道：“村長，這村子是不是不符合這個世界的規則啊。”
“是啊，這是你爺爺花了很大功夫才建好的村子，”他指着下面一處亮着燈的房屋說道：“那是你們家，去看看吧。”
程篁看着那個院子，有些無語，看來他們家的人每到一個地方就給自己建一處房屋是刻在基因裡的老傳統了，也不知道他們家的某代祖宗是不是整天流離失這纔有了這個習慣，不過那個院子看起來一點也不眼熟，跟老家的那個院子一看就不是一種樣式。
身高相差半米的老少兩人走在村子裡，悄無聲息，路旁大門一律敞開的院子裡偶爾會響起一聲狗吠，看來這些跟豹子有點像的動物確實是狗啊，程篁不禁想到。
“村長，你怎麼知道我是程家的人。”
“你爺爺給我建的村子，我要是不認識你，那也太沒良心了。”
“哈哈，說的也是。”
順着水泥路面走到那處亮着燈的院子門口，程篁突然想到一件事，他看着身旁如披了一身雪白蓑衣的老族長，隨口問道：“村長，你那次去人界，是什麼時候。”
“一百多年前。”
“嗯，你們的能力能讓莊稼的收成變好？”
“是啊。”
“是不是沒有時間限制。”
“有的，但只是那一個小村子，我的能力足以讓他們以後都不用發愁收成了。”
“嚯，好厲害啊！”程篁在短暫的沉默後，不禁驚異嘆道。一百年前的小村子，如果是幾百戶人家，就算只有一千五百人，就算他們一千年內不用擔心吃不飽飯，那也說明一個族長級別的矯獸的能力，足夠保證一百五十萬人一年的糧食收成無憂，秋陽市也才四百萬人出頭啊。
老村長平靜一笑，“我只是稍微幫了一下他們而已，如果那個村子裡的人都是懶漢不去種地，那我也沒有辦法。”
“那個村子是姓程吧。”程篁看着眼前的大院子，笑着問道。
“不姓程，但是你爺爺確實是在那裡出生的。”
“哈，果然，”程篁佩服自己的機智，就說老頭子不會無緣無故費老大力氣造出一個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村子，看來也是有懷念故土的意思。
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於是接着問道：“村長，你和我爺爺是朋友？”
“是啊。”
“村長你多大了。”
“二百三十七歲。”
“我爺爺是不是跟你差不多大。”
“比我小四歲吧。”
程篁毫不意外，點點頭，感嘆道：“他還真不顯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