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果跟着林舒彧來到上回那家KTV,年關是KTV最忙碌的時候,每年這個時候KTV都會找一些臨時工來幫忙,徐言應該就是被人帶着進來賺點外快的。
離中午還有一段時間,KTV裡沒什麼人,徐言穿着一身制服在吧檯邊做準備,看見程果時顯得相當不自在。
他們在商場一樓找了個相對僻靜適合說話的地方,徐言一直低着頭不敢看程果的眼睛。
程果想起昨晚倪芮說她是接到一個電話纔會到那裡,不知不覺便把徐言和這件事聯繫在一起,難道連徐言都要被牽扯進來嗎?
這一個圈未免也繞得太大太深了。
林舒彧看他不說話,有些着急了,“你不是說你有件事要跟倪程講嗎?怎麼不說話?”
徐言看着很是緊張,雙手不斷揉搓着,明顯還沒有做好準備,程果的視線落在他的半邊臉上,她對這個男生唯一的印象就是陰沉,在倪程的記憶裡,徐言就是一個毫無存在感到經常會被人忽視的存在。
從心理學上講,這種人最容易成爲校園欺凌的受害者,也最容易成爲社會性事件的加害者。
“看來徐言同學好像並沒有什麼想跟我說的。”
程果輕輕一笑,抿了口水潤喉,“那換我來提問好了。”
徐言終於有了點反應,擡頭怔怔地望着她,不言不語,卻又好像接受了程果的這個提議。
程果想了想,乾脆直截了當,簡單粗暴,“你跟我妹妹倪芮出事有沒有關係?”
如果不是昨晚聽到了宋婉之母女的對話,她也不會把這件事往徐言身上想。
沒想到徐言居然猶豫了,她的心猛地沉了下來,原來……真的和他有關。
看他這個樣子,林舒彧有些急了,推了他一把,嗓音帶着一點點疲倦和無奈,“你什麼都不說就會讓人誤會,難道你指望所有人都無條件地理解你嗎?你自己不替自己解釋,就永遠沒有人會替你解釋。”
林舒彧的着急是真的,看徐言半天不吐一個字,這副溫吞的模樣,恍然間好像想到了某個很遙遠的過去。
那些時光,漸漸地離他越來越遠,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樣的時光其實從未走遠。
相比不徐言,程果發現林舒彧似乎更在意這件事情,難道是林舒彧在徐言身上看到了某種和自己相似的場景,纔會急不可耐地替徐言說話嗎?
徐言終於吞吞吐吐地開口了,還是不敢看程果的眼睛,盯着地面首先說出口的卻是三個字:“對不起。”
“什麼對不起?”
“那個電話是我打的。”
幾乎有將近半分鐘的沉默,程果才反應過來那個電話是指什麼電話,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你爲什麼要害倪芮?”
“我沒有想過真的要傷害她,我只是想給她一點教訓而已,但我也沒有想到她會真的因爲那通電話就到那裡去。”
那天,徐言想辦法弄到了倪芮的電話,偷偷地打了個電話給倪芮,用第三者的身份告訴她倪程和徐言會去某個地方會和,本來只是一個聽上去有些惡作劇的行爲,但是倪芮當了真,居然真的逃了晚自習趕過去。
徐言在那個偏僻的廢舊廠房聽到腳步聲時內心其實已經慌了,那通電話打完後他就後悔了,萬一倪芮真的來了怎麼辦?他一直在心裡祈禱着,希望倪芮不要來,萬萬沒有想到,不想發生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他當時真的慌了,偷偷摸摸地繞到了倪芮身後,趁其不備直接從後面攻擊打暈了她。
程果微微的握緊了拳頭,卻發現自己的手指居然不受控制地在顫抖着,她以爲徐言只是沉默寡言不合羣而已,並不是那種有攻擊性的人。
“教訓?倪芮做錯了什麼值得你這麼費盡心機地教訓她?你和她之間有什麼過節?”
想是察覺到程果的情緒不佳,徐言更不敢說話了,顫抖着嘴脣,半晌纔有氣無力地說:“我是爲了你……”
又是一片死寂的沉默,林舒彧發現徐言已經到了極點,乾脆替他說完了接下去想說的話。
“他對你妹妹沒有惡意,只是因爲看到你妹妹總是欺負你爲難你,所以咽不下這一口想替你教訓教訓她,那晚你妹妹也並沒有真的被怎麼樣,他把你妹妹敲昏迷之後就跑開了,至於後面的事,都不是他做的,從頭到尾都只是他一時興起的惡作劇而已。”
“惡作劇?”程果覺得荒唐又可笑,如果只是惡作劇,最後怎麼會演變成宋婉之需要買下那些醜聞的局面?怎麼會演變到倪芮成了全校同學笑話的局面?
她的視線冷冷地落在徐言身上,而後看向林舒彧:“我覺得你可能對惡作劇和犯罪之間的界定並不那麼清晰。”
林舒彧沒有理會她的嘲諷,異常的冷靜:“徐言說他把倪芮敲暈後就走了,所以後來倪芮爲什麼會變成這樣子?”
程果從沒相信過徐言,但是林舒彧卻好像格外相信徐言,一個能把人騙到那麼偏僻的地方去的人,他做出其他什麼事情來又有什麼可奇怪的呢?
徐言似乎有些忍受不了眼下的氣氛,霍地一下站了起來,侷促地說:“他已經替我說了我想說的,沒什麼事的話我先上去了。”
程果沒有攔他,倒是對林舒彧的好奇又更多了一分,託着下巴,饒有興致地打量着他。
“好學生都像你這樣這麼樂於助人?幫助他人會讓你們得到精神上的滿足嗎?”
“你用不着故意這麼說,我不僅想幫他,我也想幫你。”
程果眯眼笑了笑,“我覺得過一陣你或許更需要我的幫助。”
林舒彧臉上永遠都像是戴了一張假面,無論任何時候,彷彿在他臉上都不太可能看出劇烈的情緒起伏,少年老成,大概說的就是他這樣的人。
按照林舒彧和徐言說的,徐言並不是那天最後一個見到倪芮的人,那最後一個見到倪芮的人就很好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