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耕籍田酒肆小酌,迎紫姑後宮興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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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未亮,宇文邕便已醒來。他看了眼懷裡睡得正酣的人兒,嘴角一揚,小心地坐起身。
雖然聲音很小,塵落還是感覺到動靜,下意識地拉住他的手。
宇文邕一愣,輕聲道:“吵到你了?”
塵落揉了揉朦朧的睡眼,賴在榻上不捨地問道:“你現在就要走了嗎?有早朝?”
宇文邕扶住她的肩,制止了她爬起來:“困的話就接着睡吧,今日是社日,我要帶領諸臣出城去田野舉行儀式,祈求五穀豐登,所以起的早些。”
塵落似乎來了精神,她睜大眼睛,一動不動地望着他,滿懷期待。
宇文邕瞭然她的心思,搖了搖頭:“我是辦正事去,若是去玩的話,肯定帶你一起了。”
“我不會搗亂,我很乖的!”塵落不依不撓地搖着他的手臂,撒嬌道,“帶我一起好不好?我可以扮成你的隨從,絕對不讓人發現。對了,和何泉比起來,我還能當護衛,陪在你身邊比他還有用呢!”
宇文邕無奈地捏了下她的鼻子:“你這口才倒是越來越會找理了。”
塵落嘿嘿兩聲,肯定道:“哪裡用找?我是在說事實嘛。”
“既然這麼有用,我不帶着豈不是浪費…”
“是呀是呀!”塵落點着頭,突然反應過來,不敢置信地望向他,“你同意了!”
“不然呢?”宇文邕輕笑一聲,突然又斂了笑容神秘道,“不過…”
“不過什麼?”塵落嚥了下口水。
宇文邕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意味:“你怎麼感謝爲夫帶你出城?”
“呃…”塵落微微怔愣,思索了片刻才臉色微紅地勾住他的脖子,輕啄他的脣。
“這個…算不算?……”她羞澀地低下了頭。
宇文邕摸着鬚髯,不知所想。
塵落正想再問,他卻突然傾身吻住她,炙熱的氣息很快就將她吞噬,她軟軟地癱在他懷裡,任他索取着。
“落兒,你真是小妖精。”
她聽他這樣說着,不滿地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陛下不喜歡就算了…也省得我被罵成紅顏禍水…”
宇文邕聽了反而心情煞好,大笑幾聲,柔聲道:“你都這麼說了,我怎麼捨得愛妃被人罵?剛剛的勉強過得去。不過事先說好,帶你出去可以,但要聽話,不許到處亂跑,等儀式結束後,我還要去些地方,到時候…”
“到時候我一定乖乖地聽話地呆在你身邊,絕對好好保護陛下的安全!”塵落討好道,又親了他一下,“邕哥哥最好了!”
宇文邕嘆了口氣,到嘴邊的話最終變了味兒:“好吧,那回來後可要再給爲夫些獎勵才行。”
塵落如搗蒜般地點點頭。
見她如此開心,宇文邕喜上眉梢,但見她還保持着先前的姿勢,片刻後便輕咳一聲:“愛妃再賴在牀上的話,恐怕儀式都要結束了…”
塵落聞言,忙慌手慌腳地起身去梳洗。
宇文邕準備好一切,又吩咐何泉拿來一套男裝給她。
不多時,兩人已經準備妥當,坐在了馬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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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社日,不光是周國重要的日子,在齊國和陳國也很重要。
此時春季已至,萬物復甦,正是從農閒進入農忙的關鍵時刻。
各國百姓在這一日裡都會耕種自家的田地,祭祀農神,以祈求五穀豐登。
而帝王爲表達重視農桑,經常會在這日裡出席祭農儀式,以垂範天下。
塵落坐在宇文邕身邊,隨口問起他各種農務之事,見他一一對答如流,不禁暗暗讚歎,後來聽說他從登基以來每年都會去親耕藉田,更是佩服不已。
在齊國的時候,她都不知道多少年沒聽說過“上親耕藉田”這句話了…
儀式過後,塵落借來農婦的人犁,想給他幫忙,可畢竟從未乾過這農耕之事,翻來覆去地看了半天也沒摸清門路。
宇文邕正耕着地,擡頭看她左右翻看着工具,將鋤頭交給了宇文孝伯,便走上前給她指點起一二。
塵落邊有模有樣地學着邊讚道:“若是有一天陛下不做皇帝了,找個小院,我一定不用擔心會餓肚子。”
宇文邕不置可否,看她乾的滿頭大汗,臉頰上還沾上了土,不禁好笑地扶起她,用袖子替她拭去香汗和灰塵。
塵落一頭霧水,但轉瞬便露出了笑容。
他拉過她的手:“走,帶你去學學牛犁,會比這個輕鬆些。”
塵落應了下來,滿心歡喜地就將工具交給了隨從,隨他去拉起了牛犁。
日近午時,耕種之事也告一段落。
塵落回到馬車邊上,望着遠處正被諸人圍着的人,自己捏了捏痠軟的胳膊。
沒想到耕種比練個功還累,這些農戶也真是不容易,難怪大家都想去寺廟裡白吃白喝。
不過這男耕女織的生活雖然辛苦,但卻簡單快樂,和他一起做,便是很美好的事情。
她猶自發着呆看着他傻笑,等他走了過來,便掏出錦帕輕輕揩了揩他頭上的汗:“夫君今日辛苦了。”
宇文邕按住她的手:“光說我,是不是胳膊疼?”
“恩,有一點。”塵落裝起了委屈。
宇文邕見了,拉過她的胳膊,手法熟練,力道適中地幫她捏了起來。
塵落會心一笑:“不過和邕哥哥一起耕種很開心,我以爲這種籍田活動都是裝裝樣子就好,不想我夫君竟然真的幹了,還樣樣精通,既然如此,我也只能嫁夫隨夫嘛。只是沒想到耕完還有這樣的好事。”
宇文邕輕刮她的鼻子:“其實舒鬆脛骨的事情…”他語氣曖昧,雖未說完,卻讓塵落的臉驟然紅了起來。
她摸了摸鼻子,瞥了一眼還在一邊的宇文孝伯等人,忙抽回了胳膊鑽進馬車。
簾子放下,便聽到外面的笑聲。
塵落的臉色更加紅潤,不禁暗暗鬱悶,這回兒可是丟死人了…
宇文邕安排好之後的事,便也上了車。
見她縮在角落裡悶悶不樂,他心下好笑,卻故作輕鬆地徑直坐到了正中間,隨手翻看起表章。
塵落見他沒有理自己,無聊了一會兒便蹭了過去:“我們一會兒去哪裡?”
宇文邕看向她,沒有多言,但眼中意味分明。
塵落無奈,只得又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別搞這麼神秘,趕緊告訴我,看我多乖。”
宇文邕對她的表現很滿意,不緊不慢地說道:“一會兒我們扮成商人,先去詢詢米麪的價格,然後再四處走訪一下。”
“探訪民生?這個我喜歡!”塵落眼中一亮,不自覺地趴到了窗邊,想看看還有多遠的路,又回頭問道,“你怎麼突然有這興致?”
宇文邕若有所思:“也不是突來的,其實以前也會探訪,只是前些日子我問豆羅突現在國內的編戶數量以及稅收之事,他含含糊糊說了半天,總讓我覺得有問題,所以纔想深入去看看。此外,豆羅突說的有一點我很在意。如今這僧人數量激增,佔了國內人口的一二成之多…”
“看來是因爲你的好弟弟幹事不利,你纔想親力親爲…不過僧人這數量還好吧?齊國的話,僧衆比這個多幾倍呢。周國的佛寺算不上多,加上道觀可能也達不到齊國的數量。”
宇文邕搖了搖頭:“話雖如此,但如今國家初定不久,又趕上天災,蜀地雖然會富饒一些,但畢竟遠水解不了近渴,道路險阻也難以緩解關中平原的壓力。這些人不耕作的話,糧食會更加成問題。再者,編戶流失本就越來越多,加之去歲陳齊的戰爭,不少流民涌入了我周國境內,一大部分也跟着混進了寺院裡。”
“如果已經去當了僧人,不用耕種繳稅也就是必然…雖然這事不是好事,但你又不可能不讓有信仰的人去出家…”塵落手託香腮,望着車窗外不斷變化的景色,感慨道,“要是他們能自願出來給你種田就好了。”
“百畝之田,必春耕之,夏種之,秋收之,然後冬食之。此三時者,農之要也。若失其一時,則谷不可得而食。”宇文邕似是對她在說,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所以古人說了,一夫不耕,天下必有受其飢者;一婦不織,天下必有受其寒者。我們相識那年,齊國也是因爲乾旱缺糧,但主要原因或許還是因爲耕種的人在變少…”
她聲音越來越小,收回視線看向他,見他似在沉思什麼,便不再多說,又將視線移向了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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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的風中夾雜着淡淡的涼意,一行人在市集上走走停停,詢問着鋪子裡的糧食價格。
走到街角,一個小乞丐突然衝了出來。
宇文邕忙抱着塵落閃身躲開。
許是那小乞丐也想躲閃,不想腳下一歪,竟然栽倒在地上,手中的饃也滾了老遠。
兩人見狀,上前扶起他。誰知那小乞丐推開他們的手,踉蹌地起身,撿起饃便跑了。
“快抓住他!”身後傳來聲音。
塵落等人回頭望去,正見到幾個黑衣的沙門拿着棍棒朝這邊過來。
宇文邕輕眯了鳳眸,對旁邊的宇文神舉耳語幾句,便拉過塵落進了旁邊的一家小酒館。
塵落不解地看着他,小聲道:“邕哥哥,那個小孩兒被這麼多人追,肯定會吃虧的,不如我去幫幫他?”
“小二,來一壺竹葉青,再來兩碗湯餅和一碟臘汁肉。”宇文邕拉住她,又對旁邊的小二吩咐着。
“好叻!”小二吆喝着離去。
塵落望了望外面,着急道:“邕哥哥,你怎麼見死不救?那孩子可是你的子民,你看那幫沙門還拿着棒子呢。”
宇文邕在她耳邊耳語了幾句。
塵落這才舒了口氣。
原來他是讓神舉大人去救那孩子,並且帶回宮裡,害自己白擔心半天…
“夫人也餓了吧,先吃點東西,其他事情,回去再說。”宇文邕見小二將一碟臘汁肉端了上來,起手幫她夾了一塊。
“聽說了嗎?前幾日有盜賊去偷盜阿育王寺的糧倉,發現裡面的糧食堆積如山,有些都發黴了。”不遠處幾個食客聊起了天。
“我也聽說了,不過說那個盜賊後來被抓到,交給官府的時候便已經奄奄一息,據說是被寺裡的沙門打的。”
塵落望了望聲音傳來的方向,見宇文邕自酌自飲,似乎毫不在意,便也拿起筷子吃起了東西,但還是留神聽着那邊的動靜。
“哎…其實也怪不了盜賊去偷盜。去年天災,糧食這麼少,阿育王寺常年儲糧又年年有很多人去供奉,肯定在糧食方面寬裕。只是這些沙門不去施粥救濟百姓,反而看着倉庫裡那些糧食壞掉,真真可惡!”一個有些書生氣的人義憤填膺道。
“可不是,據說寺裡不但不施捨糧食,還放高價賣糧,簡直有辱斯文!不少商販見此有利可圖,也跟着炒高價格,結果現在糧價越來越高,一兩銀子換回幾鬥面,這樣下去,讓咱們這些人都怎麼過日子。”另一個人感慨道,“這前幾年和齊國打仗,糧食供了前方,現在好不容易不打了,竟然比打仗的時候還難弄到糧食…也不知道朝廷都在幹什麼。”
“我看這朝廷估計也難管,畢竟神佛之事,都不敢動。而且咱們的陛下也是剛親政,雖然他各方要求節儉,又讓以時嫁娶,不可鋪張。但糧食不足,現在都不夠吃的,以時嫁娶後,人也會越來越多,再節儉,也不夠這麼多張口吃飯呀。若是長此下去,真擔心再出現當年易子相食的慘劇…這麼想想,晉國公在的時候雖然他府裡的人肆虐百姓,但還能吃口飽飯…”
塵落聽到這裡一個走神兒,嗆到自己,她忙捂着嘴咳嗽起來。
宇文邕見了輕輕幫她順了順氣,眼角隨意瞥過還在聊天的幾人。
食客們往這邊看了一眼,便又繼續道:“這話可不能亂說,小心把你當成晉公的同黨,沒看當時死了多少人嗎?”
“哎…”剛剛說話那人嘆了口氣,“我也只是說事實,咱們這種無官無爵的百姓圖的不也就是安居樂業,吃飽穿暖,其他的與咱們又有什麼關係!”
“說得也是…”幾個人小聲附和着。
宇文邕靜靜聽着這一切,神色不辨喜怒。
塵落緩過氣來,瞥見他的樣子,輕聲道:“我吃得差不多了,要不我們回去吧?”
宇文邕看出她是擔心自己,勾了勾脣:“吃完了,可以再陪爲夫喝幾杯。”
塵落頓覺汗顏,他竟然還要聽…
正這麼想着,那桌的聲音又將她的思緒打斷。
“對了,你們知道那個神神叨叨的強練嗎?聽說近段時間,他每夜都在大街的路邊樹旁大哭釋迦牟尼佛,有的時候能哭個通宵,那聲音十分哀苦,也不知道他爲何如此?”
“那人不是總這樣,經常見了人說點什麼玄乎的東西,誰知道是不是真的。”一個人不以爲然道。
“可是聽人說很多未來之事都被他言重了,只是他這次的行爲怪異,也不知道是要幹什麼?”
“管他幹什麼,和咱們也沒關係,以後能吃口飽飯纔是對咱們最重要的問題…”
宇文邕將酒杯輕輕置在了案上:“我們走吧。”
塵落點了點頭,隨他一起出了酒館,並排行着。
“他們那麼說你,你生氣了嗎?”塵落終究沒忍住地問出了口。
宇文邕淡淡道:“有什麼好氣的,又沒說錯什麼。雖然說我親政後不及宇文護,但就現在糧食的問題也確實如此…看來堂兄他也非沒有一點貢獻。”
塵落微微怔楞,似乎爲這個堂兄的稱呼,也似乎爲他這般的態度。
“我相信邕哥哥肯定會做的比宇文護好很多的,而且現在出現這情況,天災所致,不能全怪你的,你一直休養生息,百姓們也應該有看到的。”塵落牽住他的手。
“放心吧,我沒事,剛剛那人說的對,其實我做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百姓們要的不過是吃口飽飯,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宇文邕對她一笑,“耕地不夠,編戶缺失都是現在影響糧食產量的問題,既然知道,總能想到辦法解決,等一切歸爲正軌的時候,一切都會好的。”
塵落點了點頭,也對他一笑,輕輕靠上他的肩:“這纔是我夫君嗎,自信十足。”
“好了。”宇文邕停了下來,擡手輕刮她的鼻子,“今日你也該玩夠了吧,我們去找神舉回宮?”
塵落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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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宮的當晚,宇文邕召見了街上遇到的小乞丐,從他的描述中瞭解了阿育王寺的事情,也進一步知曉瞭如今城內的災民數量,以及他們的聚集地。
第二日一早,宇文邕突然下令國內需服短衣,官員在非正式場合也不可着華服。
緊接着他又宴請了二十四軍督將以下軍官,以軍法行酒,盡情酣飲。
塵落見他心情似乎一天比一天好,也不禁打聽起他近來的舉動。
宇文邕只道不久後城南會修建起簡易的避難所,督將以下的軍官也很快會忙碌起來,不出意外的話,糧食和兵源都有了來源。
塵落聽後恍然,明白他定是令這些官員去組織難民修建住所,並且組織他們去耕作菽麥,習武操練。
而很快他的另一道旨意也在坊間引起了騷動。
詔曰:公私道俗,有積粟麥者,只許保留自家足夠的口糧,其餘應盡數賣出,用於賑濟災民,若有私藏不交者,當以此論罪。
塵落不知可否,但卻佩服起他的手段,他這一系列舉動不僅有了更多耕種的人,還在不知不覺中擴大了府兵的來源,從佛寺手裡搶回了編戶和糧食。
反對聲在強權的面前漸漸被壓了下去,一切似乎都在宇文邕的掌握中進行着。
這日,塵落正在思齊殿裡望着吐蕊的連翹發呆,婢女突然來報說皇后召集諸人去重信殿商討今年祭祀蠶神之事。
她不敢耽擱,急忙趕了過去,入殿時便看到早已到場的李娥姿等人。
塵落對幾人欠了欠身,便在阿史那的示意下就了坐。
“今日請各位前來是想問問大家對今年祭祀蠶神之事的想法。”阿史那直入了主題。
“皇后殿下,依我看,像往年一樣走個形式便好。蠶養得再好,這絲陛下也不讓咱們穿。前些年還有機會看些上好的蜀錦,這兩年宮裡都難見。”厙汗姬先開了口。
“厙汗姐姐,這祭奠蠶神之事是重要習俗,就是按規矩來,也至少要細化安排,哪有你說得走個形式便好?”馮姬也說了自己的看法。
塵落聽着她們你一言我一語,始終不發一言,直到阿史那喚了她幾聲,她纔回過了神兒。
“妹妹可有看法?”阿史那問道。
塵落回想起前幾日宇文邕在看的東西,思考片刻,開口道:“桑之發芽關係到一年的蠶事豐收與否,也關係到百姓生計,祀蠶神,迎紫姑,不僅是爲了祈求今年的好收成,也是爲天下之人典範。如馮姐姐所言,此乃是大事,故祭祀之俗不可省。但厙汗姐姐所說也不無道理,我等身爲陛下後宮,應體諒陛下節儉之行。若是走了完整的祭祀儀式,未免過於形式,而且規矩繁雜,耗時耗力。”
“貴妃妹妹說了這麼多,也沒說出什麼關鍵的。”厙汗姬口中帶着些不屑。
塵落倒不介意,笑道:“厙汗姐姐別急,我還沒有說完。”
阿史那示意她繼續。
塵落拱了拱手:“我曾觀美陽伯蘇綽所進六條,其三曰盡地利,人生天地之間,以衣食爲命。食不足則飢,衣不足則寒。是以古之聖王,知其若此,故先足其衣食,然後教化隨之。前些日子,陛下親耕籍田,以垂範天下,便是此理。所以依妹妹之見,皇后姐姐貴爲一國之母,也當爲天下桑婦之表率。往年宮中也有養蠶之事,但卻不普及。妹妹覺得,不如今年簡化了那些形式上的東西,將養蠶的規模在後宮中擴大,並且妙選世家女及農婦,在宮中民間多安置蠶房,邀天下婦女共同養蠶織衣,自給自足。這樣不僅能體諒陛下前些日子令服短服的初衷,還能適當供給後宮用度,解決百姓民生,爲國庫省下更多的銀兩。”
幾人都望着她,似乎還沉浸在她的話裡。
阿史那點了點頭:“妹妹的想法確是不錯…其他姐妹可有何意見?”
正在幾人交頭接耳之際,侍從進來稟報說陛下駕到。
幾人忙起身同迎宇文邕進來。
宇文邕示意諸人免禮,執過阿史那的手,攜她坐到了上首。
塵落隱去眼中的些許失落,也坐回自己的位子。
“皇后今日召集衆人,不知是何事?”宇文邕端起桌上的瑪瑙杯,隨口問道,眼角的餘光不禁瞥向那人。
“因爲快至上元,所以請各宮姐妹一起商議今年祀蠶的事情。”阿史那解釋道,“剛剛貴妃妹妹提議在宮中普及養蠶之事,並且篩選些世家女和農婦一同養蠶織衣,我覺得可行,正在與諸位姐妹討論,不知陛下以爲何如?”
宇文邕輕勾起脣,又望了下首一眼:“如此甚好,就這樣辦吧。誰養得好到時候朕便賞誰。”
“那大家可要好好努力才行。”阿史那領了命。
塵落感覺到他的視線,擡眼對上,輕撅起脣瓣,轉移了視線。
宇文邕又在殿裡說了些什麼,便讓諸人退下,只留阿史那一人。
塵落走在宮道上,擡頭望着湛藍的天空,突然覺得有點委屈。
一回到思齊殿,她便找來些關於養蠶之事記載的書籍翻看。
宇文邕進來的時候看着桌前埋頭苦讀的人,好笑地走了過去,見她手裡拿着《齊民要術》,桌上還擺着《詩經》和《左傳》,從身後將她環住:“這麼用工?”
塵落推開他的手,沒好氣道:“還不是你,沒事說什麼賞賜,我自己提的,要是養不好多沒面子。”
“呵…你是在吃味剛剛我拉着皇后坐,後來又留下皇后吧?”
“我沒有…”塵落肯定道,“陛下也不多在那裡呆會兒,打擾我看書。”
“還說沒有?”宇文邕將她一把拉到懷裡,“這不是着急回來安慰我善妒的愛妃。”
“我就是善妒…”塵落懶得和他鬥嘴,又看起書頁,卻一點都看不進去。
“好了,別生氣了,今日你的提議很好,我進去前便聽了很久,愛妃竟然知道蘇綽的那六條?該獎勵。”
“你經常翻看的東西我怎麼會不知道?”塵落小聲嘟囔了一句。
宇文邕嘴角一揚,讚賞道:“愛妃能理解透徹,又懂得朕的意思,朕心甚慰。可惜現在絲綢之路因爲戰亂凋敝,不然按着你說的繼續推廣,對商貿也能帶來不小的利益。你想要賞賜的話,我現在就給你。”
“我纔不要呢,你幫我把蠶養好,我要堂堂正正的拿賞賜!”
“這個嘛…”宇文邕拉長了尾音。
塵落推開他,轉身要走:“沒誠意,你是不是覺得我肯定養不好…”
宇文邕一把拉住她:“怎麼會,愛妃這麼聰明,想必乾的話一定能幹好。可聽過女執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我想到你去幹這些都覺得畫面很美。”
塵落汗顏,但卻隱隱帶着喜悅,這是在誇她?
恩,就當是在誇她好了。
既然他都這麼說,她要幹一定要幹出樣子才行。
可是…
她又撒嬌道:“那你都不幫幫我?我從來沒做過這些,光是採葉子還好,這蠶…”
“既然要堂堂正正的,我怎麼能幫忙,而且養蠶之事,我確實不在行。”
“原來你也有不在行的…”塵落嘟囔道,“那你給我找個在行的好了?”
“我想皇后會找的。”宇文邕圈住她。
“可那樣的話大家養出來的會差不多。我知道你肯定有辦法,要不幹嗎沒事說要賞。快告訴我啦!”塵落繼續磨着。
“…哎…拿你沒辦法,回頭我讓毗賀突找人問問經,當年他出鎮蜀地,善於撫綏,又留心政術,聽受不疲,把那兒治理的井井有條,還恢復了一些蜀-身毒道上的商貿交流。回京的時候,他送過我一匹上好的方格獸紋錦,說是親自於蜀地隨百姓養蠶所得。”
塵落聽得不由地張大了嘴,“看不出來他還幹過這事,這麼厲害…”
宇文邕緊了下手臂:“你在我面前這個反應不怕我也吃味?”
塵落忙推了推他:“一時失口,在我心裡,夫君你纔是最厲害的!…那個,我腰有點疼…”
不待她說完,宇文邕吻住她的脣,感覺到她在自己懷裡漸漸癱軟下去,他放開她,笑道:“愛妃的嘴倒是越來越甜了,這話雖有討好的嫌疑,但我喜歡。剛剛的算是獎勵。”
塵落看着他霸道的樣子,臉不由地紅了幾分…
“下月我要去雲陽宮一段時日,不能帶你同去。此次你留在宮裡,常去母后那裡走走。”
“恩…”她點了點頭,“陛下都下令了,我哪敢不從,但是我也沒去過雲陽宮,能不能下次帶我一起…那裡不是曾經的甘泉宮嗎?我好想去看看。”
“若此次你蠶養得最好,織出的布也最好,我便下次帶你同去。”
“陛下有意難爲我?竟然還讓我織布…”塵落不滿道,但很快便輕笑一聲,笑着拱了拱手,“那便一言爲定,我定不負陛下盛望!”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算是過度和作者無聊腦洞YY。
關於阿育王寺,今西安法門寺,現在又擴建翻修了,還沒有去過最新的。
關於桑蠶之事。。。原諒這章正好是在去年9月從蜀地回來寫的,所以忍不住就想體現下憲哥哥的功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