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癡病

26癡病

“哈哈……”那頭領乾笑幾聲,聲音的尾音似乎帶着點女腔,讓人懷疑她是女子。“江湖上從不曾有我們,而我們也從不管江湖上的事。總之只有揭下你的麪皮,才能了卻這樁事,不然的話……”他手上的劍鋒移向歐陽真的臉,緩緩刺於他的肌膚,歐陽真依然沒有懼意,目光呆呆地,不說話。

“不要傷害公子!”歐陽能從院裡也跪了出來,見得此景,嚇得全身一軟跪在歐陽幹身邊。

“那就讓他揭下一層面皮!”那頭領得意地要脅。

歐陽乾急得手足無措,提着劍衝過來,“我與你們拼了!”

“你不肯?便揭你家公子的皮!”

“那就揭我皮吧!”

歐陽真淡淡地道,把臉往他劍上迎去。

“公子!”歐陽幹嚇得停下腳步,悲叫道,“休得傷了公子!”

歐陽全在高處見情況危急,掏出一顆霹靂彈,飛身下來,扔向那羣人,隨着轟地一聲炸響,藉着煙霧手起劍落,斬斷縛着歐陽真的繩子,一把拉着他逃走。

歐陽幹識得這霹靂彈乃歐陽全的絕技,心中一喜,拉着歐陽能趁機逃走。

“何方賊人暗算?”

“不好,他們全逃掉了。”

“撤!”那頭領陰惻地揮揮手,看看樹林被炸得焦糊的幾棵樹,避得霹靂彈來,逃脫了歐陽真,連歐陽幹都被逃脫了。

城南田家內庭正屋裡。

秦嬤嬤站在田伶曦牀前,揭下頭上的黑帽,悄聲稟報,“那幾個人應該是歐陽家的人。那個老頭應該是歐陽真,就在我要挑下歐陽真的麪皮時,空中有人扔了霹靂彈,若非大家反應快。差點傷到我們的人。”

田伶曦臉上的傷已經好了許多,臉上還殘餘着淡紅的印跡,一雙大大的烏目輕靈幾轉,笑道:“我猜那老頭就是歐陽家的二公子,傳聞他曾經和王姑娘的交情深厚得很。歐陽家也真是有趣,老大壞到骨子裡,而老二則是個慈悲爲懷的善人。”

芬兒在一邊激動地道,“這麼說歐陽家老二很喜歡王面兒?不然他怎會失魂落魄地念那些詩?”

田伶曦點點頭,“肯定是這樣的。那天我看到童姑娘從前宅跑過來時,眼睫上掛霧珠。也是哭過的樣子。聽說歐陽二公子長得一幅神仙容貌。”她打開牀下的一個抽屜,拿出通緝令展開來,感嘆不已。“童姑娘生得也夠俏麗脫俗,和歐陽二公子倒是一對金童玉女。”

芬兒的目光落在天賜的畫像上,高興地道,“大小姐,我卻覺得童野纔是天下第一美男。瞧他這模樣長得好看不說,這神情和氣宇,極有男兒氣概。我雖沒見過歐陽二公子的真面目,可是覺得他似乎太溫文了些。還是童野更配得大小姐。”

“死丫頭胡說!”田伶曦一掌打在她手上,迅速捲起通緝令,兩頰緋紅。

芬兒卻不怕。奪過通緝令,打開來嘖嘖讚道,“天下怎麼有這麼好看的男人?”

“原來是你動了心。卻賴我頭上?”田伶曦口是心非地道。

芬兒吐吐舌頭,要和主子辨嘴,秦嬤嬤道,“還是早點歇息吧。現在瓜州藏了這麼多厲害的人,要是有人這時來……”

屋裡立即沉寂下來。陷入黑暗。

初夏的瓜州城,八街九陌。行人不息。悠悠的河風爲繁華的街道添了幾分舒服和愜意。

田伶曦出門了,左邊臉上雖還留有淺淺的紅跡,往右邊臉上抹點淡胭脂,左右對稱不但看不出來,看着更添幾分妍麗,她第一次在童彤面前穿上了女子的裝束。芬兒也換上了丫環裝束。

一大早,面鋪開門了,和往常一樣,幾十個食客峰涌進來。

兩個倩麗的身影來到櫃檯前,財發先是一驚,接着驚喜道,“田……姑娘,你好了?”

田伶曦嫣然一笑,望着進廚房的門。

“來碗碗豆刀佬面……”

“來碗牛肉刀佬面……”

芬兒笑盈盈地幫着夥計們招呼客人。

鋪子裡有了兩個漂亮姑娘,憑添許多光彩。食客們川吃麪邊看着兩個姑娘。田伶曦看了會鋪裡的生意,移步廚房,一個夥計端着面與她擦身而過,打聲招呼:“田老闆早。”

童彤在竈上和財富煮麪,童野在案前揉麪。都轉頭看着門口,只覺眼前一亮,田伶曦美如天仙地款而至。

“田老闆原來這麼美貌……”財富覺得呼吸有些緊張。

童彤一震,田伶曦打扮出來竟是如此美貌不凡,因爲換了女子裝束,舉止端莊不少,一看便是出自大戶人家的名門淑女。

童野略一愣,田姑娘今日出門竟換了女子裝束,打扮得活色生香的,讓人很不習慣,旋即恢復正常,繼續低頭削麪。

“姐姐的傷沒事了?你的衣服這麼漂亮,快別呆在廚房裡以弄髒了衣裳。”童彤笑着提醒。

田伶曦面上一熱,略有幾分不好意思地瞟一眼童野曲線好看的背影,軟語道:“因爲臉上有些傷痕,抹了點胭脂,所以只有打扮成這個樣子合適。”

童彤端視着她,微笑着點點頭,“嗯。姐姐以後別扮作男人了,就這樣很漂亮。”

“我在家裡呆了十多天,真是快悶死了,今日實在憋不住來鋪子裡走走。”田伶曦看到靠牆的案板上放着一隻精美的瓷鉢,童彤道,“我就要去趙府送面了。”

“呆會我們一起去吧。”

童彤那起那瓷鉢,打好湯,挑了兩簍子面塊,配上一勺肉沫,淋上佐料,把瓷鉢蓋好放進一隻小巧的籃子裡,和田伶曦往後門進了院子,由大門繞道向城西尾上的趙府走去。

“人不交道不只知道她的性情。原來我以爲你表姐是個高貴傲慢的人,每次去送面時,她拿着那戒指便召見了我,還賞了我幾兩銀子,說我們的刀佬面好吃,她喜歡吃肉沫刀佬面。後來我便每天給她送肉沫刀削麪。每次她都會讓下人賞我點有趣的小玩意或者些散銀。”童彤邊走邊高興地說。

田伶曦四下看看,小聲問,“最近面鋪沒事吧?”

童彤揚揚疏眉,“沒事。有趙大人罩着呢。”

出一小巷,二人上了一條大街。街上人影迷集,二人沒覺後面有人跟蹤。兩個高大的人影遠遠地盯着她們,看着她們從大街走到西頭的趙府。

兩人在遠處一座宅角,悄悄議論。一個臉色極沉,頭戴一頂覆青布的斗笠,着一身寬大的烏袍,這是街上極普遍的打扮,“那姑娘就是姓田的?”

“想不到姓田的竟如此美貌!來頭似乎不小。”另一個頭上頂着一樣的斗笠,卻着一身麻衣,一隻手提着一柄青布包裹的長劍。

着烏袍的臉上肌肉一動,嘴角泛起個怪怪的笑,眼神中掠過莫名的東西。

兩人在角落等了許久,看到童彤她們從趙府說笑着出來,往面鋪回去,暗中尾隨,直到她們進了面鋪,才向城東走去。

“大公子!”二人進了歐陽家的驛院,院裡的兩個下人恭敬地行禮。

歐陽慶扯下頭上的斗笠往背後一扔,歐陽全在後邊一把接住。

“二公子怎麼樣了?”歐陽慶急促地往房間裡走。

“二公子自上次在城東外的竹舍,被那幫人驚嚇後,一直生病不起。”歐陽全緊張地回答。

內院有一排精舍,歐陽真住在中間一個套房裡。歐陽慶跑進房裡,歐陽能和歐陽幹跪伺在榻前,歐陽真奄奄一息的,臉色十分蒼白,目光呆滯,似不見他大哥進來一般。

“真兒。”歐陽慶一進來就脫下身上的烏袍,露出裡面舒適的錦衣來,一個大跨步來到榻前坐下,握着歐陽真的手,心痛得流淚,“原以爲你是不想回家,裝病在外,不想你是真的病了。還是娘有預知,她說她的壽誕過不過都不要緊,要緊的是她想見到真兒,所以要我趕快來帶你回家。”

歐陽真的眼睛半天才呆呆地轉了一下,盯着他大哥,嘴脣動了動,閉上眼,卻不想說話。

“真兒沒對勁!是不是中了那幫人下的毒?”歐陽慶把了把歐陽真的脈,又翻開他的眼皮看了看。

歐陽全得瑟道,“我原先也這麼以爲,還放過二公子的血檢測,可是體內沒有毒素呀。不信,我放點二公子的血當聲檢查給你看。”

“那是得了什麼病?”歐陽慶急得打自己的頭。

“大公子。小蝶她們到了。”長勝在外面報道。

“不是讓她們在城北外的園子裡呆着嗎?怎麼跑這來了?”歐陽慶煩惱不已。

小蝶從外面走進來,嗔道:“二公子病得這麼重,怎麼能沒個丫環伺候?而且我也擔心他的病得很。”

“你來看看他也好。”歐陽慶繼續問歐陽全,“大夫如何說?”

歐陽全低頭道,“大夫說二公子得了癡病。”

歐陽慶心中一涼,怎麼會這時候得癡病?若是要得,弟弟早就該得的。

小蝶蹲點在榻前,摸摸歐陽真的臉,嚇得手一縮,“二公子臉好冰。”

歐陽真看到她,嘴角微笑一下,脣齒間似吐着個名字,小蝶坐俯頭聆聽,驚得一彈而起,把嘴附在歐陽真耳邊,“二公子在叫面兒。恐怕是面兒不理他了,他一急之下便得了癡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