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厲洺翼大概這輩子也是第一次……喂別人吃飯。
蘭姨出門前，偷偷地回頭看了他們一眼，脣邊泛起一抹很輕的，很輕的笑意……
在厲洺翼的面前，秦念歌自己吃飯都覺得緊張萬分，何況這會兒展少爺竟然親自動手餵食。
秦念歌幾乎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吃飯上，緊緊地盯着厲洺翼手中的筷子，一送到嘴邊就趕緊張嘴，塞到嘴裡之後就趕忙咀嚼一陣嚥下去，生怕他下一口餵過來的時候，自己這一口還沒有吃完。
而厲洺翼看着她那副誠惶誠恐的模樣，不知道怎麼的就突然想起了抱着胡蘿蔔啊嗚啊嗚啃着的小兔子，心底竟然也泛起一陣軟。
這兩個人一個緊張一個心軟，竟然都沒有注意，他們正在做着的，是以前的他們從來都不敢相信會在彼此身上發生的事情。
別說以前，就是十分鐘之前，秦念歌也不敢想象厲洺翼竟然會有天紆尊降貴喂她吃東西。
一直到秦念歌一口一口把碗裡的白米飯吃完，厲洺翼端着空空的碗看見她黑漆漆的眼眸怯怯地瞅着自己，才猛然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些什麼，臉上頓時又佈滿了黑線。
他真的想不透自己怎麼會任勞任怨地把整碗飯都喂她吃了進去。
再看見秦念歌通紅的臉，厲洺翼更是不自在，猛地把碗放在一旁的桌上，便粗聲粗氣地開口：“我只是無聊！你不要多想！”
秦念歌愣了一下，臉上的紅暈倏地退了一些，但是她也只能乖順地點點頭：“我知道。”
但是看見她這麼懂事的模樣，厲洺翼的心底彷彿也有一股氣堵着，怎麼都不順暢。
他氣憤地冷哼一聲，起身便朝門外走了出去，再也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秦念歌看着他的背影，心口不禁一痛，她捂住胸口，才驚覺，原來剛剛雖然自己一直緊張着，心底卻也是存了一絲甜蜜的。
但是厲洺翼的離去……卻也帶走了她心底的那份甜蜜。
她嘆了口氣，掀開被子從牀上下來，忍着身體各處傳來的傷痛走到書桌旁邊，把那本速寫本重新拿到手中。
隨便翻看了一下，她就把本子翻到了最新的一頁，上面還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畫。
秦念歌拿起鉛筆，低着頭在紙上刷刷動作着，寥寥幾筆，便已經把厲洺翼的模樣躍然紙上。
紙上的厲洺翼脣邊帶着一抹淺淺的笑，這抹笑容裡一點兒都沒有平日他面對秦念歌時帶着的嘲諷輕蔑。
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剛剛厲洺翼喂秦念歌吃飯的時候，臉上就是帶得這種笑容……
來到厲家兩年，這……還是他第一次對自己露出那麼單純的溫柔的笑顏。
秦念歌真的害怕自己如果不及時畫下來，從此就再也見不到這一抹笑在他的臉上綻放。
秦念歌幽幽地嘆了口氣，認真地看着畫紙上的帥氣臉龐，蔥白的指尖也忍不住在厲洺翼的臉上緩緩拂過，好像這樣真的就能接觸到他的臉頰，眉眼。
“翼……我還能在你身邊呆多久？”秦念歌低低地對着畫面上的人問出口，這一次，她叫的是他的名字。
或許在她的內心最深處，最渴望做的，還是能夠和他並肩而立的那個人。
但是，怎麼可能呢？
先不說她的身份在這兒擺着，就只是厲洺翼對她的恨意，就註定了他們之間永遠都有着一條無法跨越的鴻溝。
明明無法靠近，但是，他們之間卻又有了那麼親密的關係。
明明愛到不行，但是……卻又永遠都不能進到他的心裡。
秦念歌覺得自己的心裡好像缺了一個大洞，從外面吹來的冷風讓她忍不住整個人都在椅子上蜷縮起來。
門外突然又傳來一陣腳步聲，她連忙扭過頭去，但是進來的人卻是蘭姨。
或許是她期待的模樣太過明顯，蘭姨的眼神裡又閃過一抹無奈的擔憂。
秦念歌臉上一紅，連忙從椅子上站起來：“蘭姨。”
蘭姨對她點了點頭，邁步走向牀頭：“我過來收碗筷，吃得挺乾淨，看來少爺沒有辜負我的囑託。”
蘭姨的話不禁又讓秦念歌想到了剛剛的情形，心跳瞬間亂了節拍。
她趕忙掩飾似的站起身來，也朝着牀頭櫃的方向走過去：“我來收拾吧，都這麼晚了，蘭姨你也要早點休息。”
平時厲洺翼不喜歡其他人來主樓，主樓雖然也會有人過來定期清掃，但平時的家務活卻也基本都交給了蘭姨一個人。
秦念歌雖然平時課業很忙，卻也總會抽出時間來幫蘭姨一起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像收拾碗筷這種事，如果不是剛剛她的心思飄忽不定，原本也不可能耽擱到現在。
但是這次蘭姨卻伸手製止了她：“算了，你今天好好休息，我也只是把碗端回去而已，剩下的明天自然會有人來做。”
聽見蘭姨這麼說，秦念歌也不再推辭，收起手來站在一旁：“那麻煩蘭姨了。”
蘭姨再次點點頭，把空了大半的碗筷都收拾到餐盤上，端起來朝着門外走去。
但是剛剛走了兩步，她的腳步就遊移起來，最後終於緩緩停在原地：“小姐……”
秦念歌察覺到她的不對勁，不由得有些疑惑：“嗯？蘭姨，還有事嗎？”
蘭姨扭過頭來，看向她的眼神裡在那一瞬間充滿了歉意：“小姐……沒能阻止少爺對你……總之，我很抱歉。”
雖然蘭姨話只說了一半，但是秦念歌卻明白她在指什麼。
她侷促地低下頭，緊緊地絞着自己的手指：“蘭姨，這個……跟你沒有關係。就算你阻止，洺翼哥他也會……而且，我……我……”
因爲羞恥，“我也願意”這幾個字秦念歌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但是相信蘭姨早已經明白她的心意。
蘭姨深深地嘆了口氣，想要再開口對她說什麼，卻還是閉上了嘴。
她端着餐盤，很快便從秦念歌的房間裡走了出去，還不忘幫她帶好了門。
秦念歌一個人緩緩地坐回牀上，雙手也慢慢地環住自己的膝蓋，讓自己整個人都蜷縮成一團。
她知道，自己跟厲洺翼的關係，即使蘭姨也會覺得不正常。
這種爲世人所不齒的關係，永遠都不可能攤開在陽光下，只會隨着時間的流逝，一點點慢慢的消失。
而她所謂的願意，大概就像是飛蛾撲火，終將把她自己毀滅……
這一晚，秦念歌輾轉反側，遲遲不能入眠。
而隔壁的房間也一直都沒有傳來任何動靜。
厲洺翼他……一直都沒有回來。
明明早就應該已經習慣了他的夜不歸宿，但是秦念歌卻還是覺得自己的心爲此變得空落落的。
爲什麼人總要貪心那些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得到的？
如果她能夠消去對厲洺翼的懷抱，是不是會變得幸福一點？
“既然這樣，就祝我們合作愉快！”厲洺翼簽過手中的文件，就直接笑着把屬於自己的那份交給了坐在他身邊的助理徐雲川。
而一旁的翻譯也嘰裡呱啦地對着那個腆着大肚子的意大利老闆一字一句地翻譯了起來。
經歷了一晚的交鋒，要合作的項目終於塵埃落定，厲洺翼跟那個意大利人也都站了起來，友好地握手告別。
接下來伺候客戶的事情當然用不着厲洺翼親自來做，所以他很快就滿面春風地帶着徐雲川從酒店的包廂裡走了出來。
“不必送我了，我自己開車回去。”還沒有走到通往地下停車場的電梯，厲洺翼便開口對着徐雲川吩咐。
“是，總裁。”雖然現在厲洺翼早已經成了厲氏集團的董事長，但是在他身邊跟了五年之久的徐雲川仍然習慣稱呼他總裁。
看着厲洺翼眉目間洋溢的笑意，徐雲川忍不住開口道：“總裁今天好像很開心，發生什麼好事了嗎？”
倆人正在等電梯的當口，厲洺翼正對着電梯門上的倒影隨手整理着自己的衣領，聽見他這麼問，動作不由得一頓：“我看着像是很開心嗎？”
徐雲川帥氣的臉上忍不住泛起一絲笑意：“嗯，今晚笑的頻率比平時高了很多，而且竟然爲了節省時間，給對方讓了百分之一的利潤，這真的不像您平時的風格，是趕着去見什麼人嗎？是……想回家見小姐？”
聽見徐雲川把最後的稱呼說出來，厲洺翼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不耐煩地朝着他瞪過去：“我急着回家就非得是要見她嗎？不能是累了想休息？”
徐雲川畢竟已經在他身邊跟了五年，輕易已經不會被他目光中暗藏的殺氣嚇到，只是清了清嗓子，把目光移向了一邊：“當然不是，我也只是猜測。”
電梯門正好在他們跟前緩緩打開，厲洺翼又瞪了他一眼，才邁步走了進去。
徐雲川摸了摸鼻子，也在後面跟上。
因爲剛剛的教訓，電梯下降的時間裡兩人都一直沉默着，空氣中的氣氛也有些彆扭。
因爲厲洺翼說了不用送他回去，所以徐雲川並沒有打算再跟他去地下停車場，反而直接按了1樓的按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