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天氣像孩子的臉,說變就變。
早上還豔陽高照的天氣,一頓早膳後天邊就有烏雲滾滾而來,不過片刻間天上就已經下起了豆大的雨點,雨點打在屋檐、槅窗上,發出“啪啪”聲響。
這種下雨的天氣,自是不能出行。
青晨吃過早膳便又上牀入了眠。不知睡了有多久,天空中一陣驚雷打了下來,轟隆的雷聲將她打醒。她一醒來身邊已經沒有了齊梟。
伸手摸了摸齊梟睡過的地方,早已冰涼一片。
她神識一個聚攏間,人已經從牀榻上坐起,目光在房間裡掃視一遍,也未看到他的身影。大概是從楚宮出來後,這幾日他們夫妻兩日日在一起,身邊又沒了小白,夫妻兩人的感情倒像回到了剛成親時的那般日子,恩愛纏綿。
猛的一沒有看到齊梟,青晨心下稍微有些不適。
但也在這一剎那間,她心裡突然清醒的明白齊梟對她的重要。
這個男人在她的生命裡充當的不僅僅是夫君的身份,他的出現給了顛沛流離的她一個溫暖的港灣。
她下了牀,走到房間的八仙桌前爲她自己倒了杯茶。
“咚咚!”
天邊又是一陣驚雷聲打下來,伴隨着驚雷聲的是屋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她走到門口,將門一打開。
門外廄廊裡,徐淼兩隻手緊張的互相搓着。看到青晨來開門,他身子“噗通”一下就給她跪下來,“皇后娘娘吉祥。”
現在他們人也不在雲龍國皇宮,青晨趕忙讓他起身。
“你是來找皇上商談政事的嗎?”她問着。
徐淼站在屋門前四周望了望,見廄廊兩邊沒有其他人,他兩隻手又下意識的互相搓了搓,輕嚥了口津沫,對青晨道,“不是的,微臣這次是揹着皇上來找皇后娘娘的。微臣有重要的事情要向皇后娘娘稟報,還請娘娘恕微臣冒犯之罪。”
廄廊外,大雨已經傾盆而落。天地之間,霧濛濛一片。
青晨心裡雖然納罕,但也知道徐淼是齊梟的心腹。他來找她說事,那說的自然就是齊梟的事情了。
“那你先進來吧。”青晨讓他進屋。
青晨發現徐淼擡腳進屋前,臉上似乎還有掙扎的神色。
可等他進了屋,他二話不說又“噗通”一下給她跪了下來,臉上的掙扎一下子被凝重的神色所取代。
“皇后娘娘,在您失蹤的這些日子裡,皇……”
“徐淼!”一個狠厲的暴喝聲驟然從屋門口砸過來,這聲音讓屋裡的兩人皆是一驚。等他們向屋門口看去時,就看到長身玉立的齊梟站在屋門口。他身後,黑雲密佈的天幕中一陣閃電劈下來。天地之間驟然又是一亮,將齊梟那張被怒氣充斥的臉龐照得一清二楚。
他從屋外走進來,一身凜冽的氣息,仿若從血雨腥風中走出來的嗜血修羅一樣。徐淼被他身上的氣勢所懾,瞳孔劇烈一縮,整個嚇得直接匍匐跪倒在地上。
“徐淼,你要做什麼?”齊梟居高臨下,冷聲的質問。
“皇上恕罪,微臣……微臣……”徐淼惶恐,他今天來找皇后娘娘,就是想把皇上的病
如實的像皇后娘娘稟明。他知道皇上讓喬御醫給開了些能讓脈搏跳動如常人一般的藥。皇后娘娘即使精通醫術,也每天給皇上診脈,可在皇上有意的隱瞞下,以皇后對皇上的信任,根本不會覺察到皇上的異常。
徐淼好不容易鼓起來的勇氣在齊梟的暴喝聲中土崩瓦解,他跪在地上,心思翻轉間,才從嘴裡擠出話語來,“微臣是來向皇后娘娘稟報……晉國皇帝的下落的。據探子來報,他們已經掌握晉國皇帝和厲楠一夥人的下落了。只等時機成熟,就將晉國皇帝救出。”
齊梟繃緊的臉龐上有了笑容,“那你現在已經把消息稟報給皇后了,你可以離開了。”他說話的聲音尾梢帶警告的意味,聽的徐淼心驚膽戰,連連磕頭告退。
他離開後,青晨蹙着眉頭,目光直直的凝望着齊梟,“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在瞞着我?”
她明亮烏黑的眸瞳裡閃爍着清明的光芒。
徐淼剛纔明明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他和白祁並不熟悉,如果他只是來跟她說白祁的行蹤的,他根本不可能表現的那般沉重。
齊梟黑黢黢的眸底有愉悅而淺淡的微笑傾瀉而出,他在青晨面前站定,手輕輕的颳了刮她的鼻子,“你可真會胡思亂想,我能有什麼秘密瞞着你。頂多……”知道青晨不好糊弄,他便胡謅道,“在以爲你不在人世的那段日子裡,我……我病了幾天,把徐淼他們都嚇到了。徐淼他肯定是怕我病了身子骨沒有恢復好又跑來楚國找你。救了你後又夜夜與你廝磨……怕我身子吃不消……這不才來找你,提醒你不要把他們英明神武的皇帝給累壞了。”
明明她是在和齊梟說正經的事情,可這個男人就是有辦法胡攪蠻纏,把正經的事情都說得不正經起來。
青晨狠剜了他一眼,他笑着用他的額頭來貼她的臉頰,還一副痞態的將他的右手主動伸到青晨面前,“呦呦,徐淼他們小看我,你可別小看我。你看前朝那些昏君們各個坐擁三千佳麗,野史上還寫着他們在房事上生龍活虎,我就只有你一個,雖然在那種事情上放縱了些,可也沒有徐淼他們想的那麼無能。”
青晨一邊伸手搭住齊梟的手腕,爲他探脈,一邊鄙視的瞪了他一眼,這些天白日趕路,晚上他們都會找個地方歇腳。齊梟美名其曰交公糧,這些天也把她折騰得夠嗆。
齊梟的脈搏跳動康健有力,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妥。
再看齊梟面上的五官,風姿神采,並沒有什麼異狀。
“好了,我沒什麼事情的,你就別胡思亂想了。倒是你,早上都沒吃什麼東西,喏,先拿去填點肚子吧。”等青晨切好脈,齊梟笑着從寬大的長袖裡拿出一個油紙包送到她的面前。
青晨伸手拿起那個油紙包。將油紙包打開,包裡裝的是還散着熱氣的綠豆糕。青晨輕愣了下,這才確定齊梟剛纔是自己出去幫她買綠豆糕去了。她輕咬了一口,綿軟的綠豆糕入了口,脣齒間便有綠豆的清香瀰漫,讓她胃口大開。
這些時日,他們天天趕路。
天氣悶熱,她天天困在馬車裡,身子有些吃不消,一聞到油腥味就反胃。每日能吃的下的只有綠豆糕了。可即便是簡單的綠豆糕,她挑嘴,特別喜歡吃那種加桂花
蜜的綠豆糕。
不過街頭賣的綠豆糕,很少會這般講究。
她每天只能拿普通的綠豆糕囫圇填個肚子。
齊梟給她倒了杯水,見她吃的脣角邊也沾上了糕點的渣滓。他非常自然的伸過手將她臉頰上沾着的糕點輕捻起放進他自己的嘴裡。
他又忍不住輕戳了戳她的臉頰,驕傲的吐槽着,“你啊,就長了一張能迷惑男人的臉。要不脾氣倔得跟頭牛一樣;生了孩子後還總是偏心的只顧孩子;平日裡對我這個夫君也還沒有你爹的一半好……呦呦,你這性子也就只有我傻,才被你賴上的。別的男人,要是娶了你,保準半年不到,就得一頂花轎將你送回家。”
知道青晨心裡根本沒有皇甫澗越,齊梟也並沒有把他放在心裡,吐槽起青晨來,也就想到什麼說什麼了。
青晨已經三下五除二的解決掉了一塊綠豆糕。
齊梟厚臉皮,青晨撇了撇嘴,一副賴定齊梟的模樣,“沒辦法,誰讓你這個傻子就被我的臉給騙了。我孩子都給你生了,你想退掉我是不可能了。而且我又不傻……”
她直接兩隻手環住齊梟的脖頸,張嘴就在齊梟鎖骨處輕咬了幾下,“難得騙了你這麼個長得好看又能養着我娘兩的,我當然是一輩子都賴定你了。”
齊梟被她幾句話哄弄的心花怒火,忍不住又在她臉頰處輕落下一個吻。
雨斷斷續續的又下了一個下午。白天他們沒有趕路,只能在晚上趕路了。雨後的夜晚,天空像是洗滌過一般,格外湛亮。
夜空中,一輪月牙兒高高懸掛。
馬車在路上行駛了許久後,馬兒累的已經跑不動了。不得已,他們只能讓馬兒先停了。青晨白日裡睡了一天,精神格外的好,讓她待在馬車裡,她也待不住。
下了馬車,她就被眼前的一副情形給驚詫到了。
她站着的地方前面是一片樹林。
林間有成千上萬的螢火蟲穿梭飛舞着。遠遠看過去,格外的壯觀。
她忍不住往前走了幾步,半空中便有一羣螢火蟲圍繞在她身邊。她回頭對馬車裡的齊梟揮了揮手,笑得明媚如春。
齊梟倚靠在馬車的車壁上,挑着眉看着向他招手的青晨,脣角邊勾起淺淺的笑容。
驀地,他腦袋涌起一陣銳痛感。
眼底的寵溺剎那間被一抹痛苦之色所取代。他俊美的臉龐繃了繃,伸手揉了揉眉心,沉聲喊了正在給馬兒餵食的衛漉。衛漉上前聽候他的命令。
“百里燁華他們一隊人是不是還跟在我們身後?”
衛漉點了點頭。
“那好,你現在就去通知百里燁華他們,晚上我會把皇后送去他那裡的。讓他先做好準備。”
衛漉垂眸,應下。
離開前,他仰頭望了望天上的月亮,馬上就又要到十五了……
衛漉離開後,齊梟也下了馬車。
他在青晨的身後抱住她,青晨沒有回頭,只將身子倚靠在他身上。“呦呦,咱們今晚就不趕路了。就在這裡過一夜吧。”
以天爲被,以地爲席。
哪怕只是抱着她安靜的躺着,這樣的事情很快都會變成奢侈的事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