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疼得眉峰高高皺起,十二月也不好受,咬着下脣瓣,不得不硬着心腸,替他簡單地將已經和衣服粘在一起的傷口上的血漬擦拭掉,清理他的傷口。
臉上的血污已經清理乾淨了,露出清風一張不俗的臉來,他閉着眼,平日裡嬉皮笑臉活力四射的面上全然只剩下痛苦與蒼白。
十二月拿了金創藥給他的傷口上灑了藥粉,但隨即爲難地看了眼他胸前小腹,以及大腿小腿上黏糊糊沾着血的衣物。
緊了緊手中再次變得血紅一片的衣裳一角,十二月閉了閉眼,最後一咬牙,便閉着眼哆嗦了下手指,將清風身上的衣物脫去,只剩下裡褲……
她燥紅着臉,逼迫自己心無雜念地盯着他傷處,不看其他,將他除了裡褲之外的地方,全部清洗了下,上了藥。
再包紮好,到最後,她累得往後直接一坐,便坐在地上,額頭一片虛汗。
將傷口清洗處理過後,她才盯着清風乾燥無血色的脣看了看,將水壺打開,擡手捏住他下巴,一手輕輕,慢慢地將水餵給他。
一開始他不配合,水灑了不少,但後來,估計是他昏迷中也口渴了,慢慢地配合起來,算是磕磕絆絆地喝了水潤了潤脣。
天色暗了下來,綠霧林愈發陰森可怖。
十二月只是給清風喂水清理傷口便一身疲憊,她擡手擦拭了下滑進眼睛裡的汗水,渾身疲憊不說,腹中也覺得飢餓。
再這麼下去,兩個人得被困死在這林子裡,她看了眼閉着眼依舊昏迷的清風,猶豫了下,還是起身,打算去尋點吃的回來。
她手裡拿了根棍子,撥開腳邊的草叢,淡定地將毒蛇毒蟲挑開,只是走了有些遠,她又擔心清風一個人在溪邊,還昏迷着,會不會被毒蟲猛獸襲擊,便不敢繼續往前。
擡頭,看了眼茂密的樹木,她眯起眼,手在額頭處搭了個帳篷,四處打量了一圈。
便看到不遠處西北方向有零零散散的小野果,她不由一喜,便加速往那邊奔去。
野果長在一棵大樹上,這樹生長得奇形怪狀的,被藤蔓纏繞,果子太高了,她一時夠不着,不由蹙眉踮起腳,用手裡的棍子去打果子。
好不容易打着了,卻發現打不下來。她跺了下腳,有些泄氣不耐煩,看了眼高高的大樹,她扔了木棍子,腳尖踩地,一躍而起,便飛上了樹幹。
坐在樹幹上,她眉梢一揚,得意地伸手去摘果子——
“嘶——”
只是,她未察,待伸出手之際,一條與樹幹顏色混爲一體瞧着像是藤蔓一樣的蛇,忽然高高翹起了頭,對着不速之客的十二月,狠狠咬了一口。
穩穩地咬在十二月右手虎口位置上,她臉色一變,吃痛地抽搐了下,但手還是摘下了兩三個果子,人卻失控地往下掉。
狠狠摔在地上,十二月面色有一瞬的發青發紫,她捂着有兩個蛇牙印的虎口,在地上打了個滾兒,痛得渾身抽搐。
面上冷汗涔涔,豆大的汗珠從額頭順着髮鬢滑落。
解毒丹居然不起作用……
她咬緊有些發紫的脣,渾身又痛又麻,意識都開始渙散。
眼前綠霧環繞,她似乎產生了幻覺——
居然看到了,看到了,那個根本不可能出現的人!
“師父……”
一名紫衣男子,俊美秀妍帶着書卷氣,手裡是一柄精緻的短匕首,鬚髮隨着走動和呼吸間輕輕搖晃,說不出的清雋絕倫。
十二月漸漸身子失去知覺,意識愈發渙散和不清,她半睜着眸子,手裡還拿着那幾個果子,努力地去看清對方的臉,卻始終有一層薄薄的霧氣隔絕了,使得對方清絕的面容看不清楚。
“師父……是你麼……師父……”十二月動了動手指,艱難地擡起,想要觸摸離她越來越近的影像。
眼中氤氳着一層水霧,聲音沙啞吶吶。
一直喚着“師父”。
眼前的男子紫衣飄飄,手中短匕精緻絕倫,身長頎玉,那模糊的五官之中,隱約可以看見的是一雙溫和又疏離的眸子,以及脣角牽起的弧度。
彷彿在無聲對十二月微笑。
“瀟瀟,過來,過來師父這。”
忽而,男子開口了,伸出白皙的手,那手腕上戴着一條編織的紅繩,上面有一個桃木的小牌子,隨着寬大的袖擺微微拂動。
十二月眼淚便奪眶而出。
瀟瀟。
這是她未曾入十三門前的名字。
兩年還是三年了,她都快忘了,她除了是十三門的十二月,更是木瀟瀟。
無邊落木蕭蕭下。
師父說,那是她的名字,但她的名字是“瀟灑”的瀟,不是“蕭瑟”的蕭,他給她取名瀟瀟,說希望她過得瀟灑自在。
而不要像他,名爲蕭瑟,一生蕭瑟孑然一身。
蕭瑟,蕭瑟,這個名字,她有多久沒有想起了?
不曾想,也不敢想。
想了便傷心,便會恨,恨他曾經對她的狠心拋棄,恨他的音訊全無。
十二月聽着耳畔溫柔的嗓音,不禁淚流滿面,不禁慢慢爬起來,身子不由自主地朝那紫衣男子走近,他一步一步微微後退,領着她,慢慢地,緩緩地往後。
“瀟瀟,乖,到師父這兒來。”
“師父——蕭瑟!”
眼前的人,真的是他麼?
十二月抑制不住的激動,比起恨,她發現,能夠再遇到,竟已經讓她感到無憾。
“十二月,不要過去!”
這時,身後一道焦急萬分的聲音響起,一瞬將十二月喚醒。
她回頭,便見氣喘吁吁,面色慘白咬着牙扶着一根木棍,一手朝她制止地說着,“快回來!十二月,前面是懸崖!”
“瀟瀟,乖,到爲師這來,你難道不想師父嗎?”然而,就在十二月怔愣之際,她前面那個紫衣影像又開始溫柔地呼喚她,充滿蠱惑的聲音輕輕響起,像是一縷青煙又似輕風。
十二月再度被這聲音蠱惑,回過頭,便見蕭瑟紫衣翩躚如妖如仙,正清絕地對着她笑,伸出的手細膩白皙。
她不禁伸出自己的手,脣角勾起,“師父……”
“十二月!”
清風拼盡了全力趕過來,卻只見十二月閉上眼一臉幸福地伸出一隻手,便踏入懸崖。
他高高呼了一聲,身子直接撲過去,跟着十二月一道下降,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他抱住了她的身子,兩人一同墜落。
給讀者的話:
十二月的故事,接下來會寫個她的番外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