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我喜歡你

回到軍營,蘇九不在營帳裡,不知道去哪幫忙了。

蕭冽讓親兵將糖葫蘆留下一串,其他的都東西都送進做飯的營帳裡。

剛換了衣服,士兵來報,南宮將軍回大營了。

南宮恕從燕雲關回來,自然先來拜見蕭冽,兩人一直在大帳裡談到天黑才走出來。

暮色將晚,篝火已經熊熊燃起,南宮碧在賬外等了許久,見南宮恕出來忙上歡喜的喊道,“哥哥!”

南宮恕面容冷峻,淡淡一笑,“有沒有胡鬧?”

“沒有!”南宮碧立刻回了一聲,笑道,“不信,你問殿下!”

蘇九從後面跟上來,見到南宮恕展顏一笑,“見過將軍!”

南宮恕擡頭看過來,一雙冷目染了火光,變的柔和,輕輕點頭,“蘇九,多謝你幫我照顧碧兒!”

“將軍客氣!”蘇九笑顏清卓。

蕭冽上前一步,握住蘇九的手,語氣帶着親暱的輕斥,“去哪兒了?也不穿件披風,手這樣冷!”

蘇九聳肩,“不冷!”

南宮恕看着兩人,冷眸微微一深。

“稟殿下,將軍,黃太守進營了!”

士兵話音剛落,黃太守已經快步走到了跟前,躬身請安,“下官見過睿王殿下,南宮大將軍!”

黃太守身後跟着他的女兒黃盈,亦對着兩人見禮,低着頭,一雙眼睛向着四周亂瞄,似在尋找什麼。

南宮碧看到黃盈的剎那,本嬌俏含笑的臉頓時沉了下來。

“下官帶了酒菜來此,和殿下將軍一同過年!”黃太守道。

“黃大人有心了!”蕭冽淡淡點頭。

衆人已到,宴席備好,紛紛入座。

蕭冽坐在首位上,左側往下依次坐了南宮恕、南宮碧、蘇九長歡阿樹等人,右側坐着胡大炮和黃太守及黃盈。

篝火上烤着整隻的羊,燙了酒,酒肉飄香,過年的氣氛便在這肉香裡氤氳出來。

除了值守的士兵,其他的將士也都圍火而坐,吃酒喝肉。

有肉無酒不歡,然而現在又在打仗,即便因爲年節停戰,也時刻不能放鬆,所以士兵的酒裡都攙了大半的水,不過喝個味道罷了。

酒宴開始,蕭冽起身,一身玄色錦衣,眸黑似墨,尊貴如神邸,淡聲道,“外族虎視眈眈,大梁子民責無旁貸,衆將士不畏生死,驅外敵,保疆土,護萬里河山,本王代聖上,代大梁百姓,敬各位勇士!”

他聲音雖淡,卻穿透夜色寒風,清晰的傳至每個人的耳中。

南宮恕爲首,全部將士起身,齊聲喊道,“驅外敵,護大梁萬里江山,敬殿下!”

吶喊聲震耳欲聾,直衝雲霄,震撼心底!

蘇九站在人羣之中,向着蕭冽敬酒,這一刻心潮澎湃,激越難平,從盛京到幽州,她只是爲了營救胡大炮,可是此時被衆將士鏗鏘堅定的呼喊聲震動,方明白,驅除外敵,是每一個大梁人必須扛起的責任!

外敵不除,國無寧,民無安!

一寸江山,萬骨堆,這些將士背井離鄉,生死拋之身外,纔是大梁盛世最堅固的屏障!

衆人將酒飲下,在這北風呼嘯的原野上,正式開始了他們的除夕宴。

黃太守出席向蕭冽和南宮恕敬酒,後面衆副將也紛紛上前,歡笑聲四起,氣氛熱烈,雖無歌舞絲竹,戰士的笑聲卻更加熱鬧喜慶。

蘇九南宮碧和長歡阿樹四人喝酒划拳,南宮碧輸了由蘇九代她喝,長歡每每和南宮碧遇到,總是故意輸拳,南宮碧自得,高喊自己天下無敵。

南宮恕看着幾人,脣角勾笑,一身軍袍冷峻,面容上卻因爲熱鬧的氣氛多了些煙火氣。

坐在上位的蕭冽來者不拒,一杯杯飲下,俊容不變,依舊雍容冷貴,時時挑眸向着蘇九幾人看過來。

遠處有士兵在唱家鄉的歌,隨着風吹過來,一直吹過幽州,吹過哈拉山,越吹越遠,吹的人心底都軟軟的。

蘇九枕在長歡肩膀上,眯着眼睛跟着低唱,自己也不知道唱的是什麼,彷彿是記憶深處的歌,一直都在心裡。

這一晚酒不醉人,人自醉,自律中帶着放縱,笑聲癲狂。

胡大炮看着蘇九幾人坐在一起喝酒眼饞,當着黃太守和自己手下的副將不敢亂動,只自斟自飲。

黃盈起身走到他身後坐下,伸臂按住他倒酒的手臂,佯怒道,“你傷口剛好,不能多喝!”

黃太守不勝酒力,雖喝的是攙了水的酒,依舊喝的醉眼朦朧,和一副將聊天,聲音模糊,似馬上就要睡過去。

胡大炮忙抽出手,憨笑道,“無妨,這酒和水沒什麼區別!”

黃盈乾脆坐在他旁邊,穿着紅色的斗篷,明豔的容顏越發光彩照人,“這樣喝有什麼意思,我們也划拳,我輸了喝酒,你輸了,認打認罰,怎麼樣?”

胡大炮吃驚的看着她,“你會喝酒?”

“你那是什麼眼神,論酒量,我未必輸你!”

“那不行,別人還以爲我一個大男人欺負女人!”胡大炮笑道。

“我看你是不敢吧?”黃盈不屑的輕哼一聲。

“誰說我不敢!”

“那來啊!”

“來就來!”

兩人將酒杯倒滿,開始划拳。

第一局,黃盈輸了,二話不說,拿起酒碗一飲而盡。

胡大炮忙道,“沒事,喝不了就別喝!”

“再來!”黃盈痛快的把酒碗一放,再次伸出手。

第二局胡大炮輸了,黃盈眼睛一轉,笑道,“我要你唱歌給我聽!”

“啊?”胡大炮皺眉,“爲啥你輸了喝酒,我輸了就要唱喝?”

“方纔我們明明說好的,你輸了認打認罰!”黃盈挑眉。

胡大炮搖頭,“不行,我不會唱喝!”

“那哼兩句也行,快唱,快唱!不許耍賴!”黃盈搖着胡大炮的手臂。

胡大炮滿臉尷尬,搖頭失笑。

對面蘇九發覺南宮碧神色有些不對,順着她目光看去,正好看到胡大炮和黃盈正糾纏不休。

南宮碧早已沒了方纔嬉笑的模樣,眼睛發紅,冷冷的瞪着胡大炮,猛的灌了一口酒,頓時嗆了出來。

“咳咳咳!”

南宮恕回過頭來,一把將她手裡的酒奪過去,斥道,“怎麼又喝酒,自己不能喝不知道嗎?”

被南宮恕一訓,南宮碧更加委屈,紅着眼道,“我回去睡覺了!”

說罷起身向着營帳跑去。

蘇九起身,“怎麼了?”

南宮恕眸色微沉,“被我說了兩句不高興了,我去看看!”

“好!”蘇九點頭,意味深長的看着南宮碧跑去的方向,又轉頭看向胡大炮,見他正望過來,目光擔憂。

似乎有些不對啊!

胡大炮見南宮碧突然走了,再無心思划拳喝酒,只不斷的向着遠處張望。

南宮恕在帳門外追上南宮碧,一把將她拉住,“碧兒,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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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被他訓了兩句,也不至於這樣。

南宮碧低着頭道,“沒事,困了,想睡覺。”

南宮恕皺眉,明明方纔還和蘇九玩的很高興。

“是不是有什麼事?”

“沒有!”南宮碧咬着脣,聲音倔強。

“好吧,那你早點休息!等下宴席散了以後我就回燕雲關,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胡大炮已經沒事了,等年後,就和蘇九一起回盛京去,不要讓父親和母親擔心!”南宮恕囑咐道。

南宮碧沉默了片刻,輕輕點頭,“是!”

“進去吧!”南宮恕寵溺的撫了一下她的頭髮。

少女鼻子一酸,擡頭道,“刀劍無眼,哥哥也要保重!”

“嗯!”南宮恕輕笑點頭。

宴席上,蘇九隻喝了幾杯酒,眼前卻模糊起來,靠在長歡身上,聽着周圍的喧囂聲,突然想起去年過年的時候,她還是紀府少夫人,和紀餘弦一起過除夕夜、看煙花,他說以後兩人都要一起過年。

轉瞬間一年過去,沒了煙花,他也已經不在她身邊。

蘇九心口突然沉悶,揪的胸口發疼,她說去茅廁,起身向着人羣外走去。

北風清寒,天上星光疏落,蘇九不知走了多久,漸漸聽不到身後的歡笑聲,擡頭看着幽州城的萬家燈火,才發現自己走到了之前和胡大炮望向盛京的地方。

蘇九席地而坐,目光悠遠,前面哈拉山脈漆黑的輪廓向着遠處蔓延,遮擋了視線,根本看不到盛京城。

胡大炮騙她,這裡根本看不到盛京。

少女哂笑一聲,雙臂抱住屈膝的雙腿,任風吹散長髮,依舊望着盛京的方向。

她在思念什麼?

身後突然傳來腳步聲,蕭冽走到她身側,一撩衣襬坐下,將手裡的東西遞給她,“給你的!”

“糖葫蘆?哪裡來的?”蘇九接過來,驚愕的問道。

“很多女子喜歡吃,今日進城正好看到。”一向冷沉的男人耳根微紅,假裝淡定的道。

蘇九笑了笑,“我算是女子嗎?”

她好像從來沒有普通女子的喜好。

蕭冽點頭,“當然!”

在他心裡,她和母妃一樣,是這世間最美的女子!

蘇九拿着糖葫蘆,笑道,“這東西我只吃過一次,是我們剛進京的那一日!那個時候我們已經餓了很多了天,只啃了幾個玉米,後來劫了蘇家小姐進京的馬車,卻已經被人捷足先登,金銀財寶早就被人劫空了,所以我們只劫了一個奶孃和一個蘇家小姐的身份。”

蕭冽轉頭,淡淡的看着她。

“進城後,還是奶孃給了我們兩錢銀子,買了包子,吃了個飽飯。後來在街上看到賣糖葫蘆的,看着好看,就用兩個包子換了一串糖葫蘆。”

蕭冽長眸中閃過心疼,低聲問道,“好吃嗎?”

“還行!”蘇九還記得這味道,張嘴咬了一個。

也許是因爲幽州的天氣更冷,所以糖葫蘆外面的糖皮也更脆甜,山楂裡填了糯米,十分可口。

“你也吃!”蘇九將糖葫蘆舉到蕭冽面前。

男人看着女子白皙的手腕一怔,薄脣輕勾,張嘴咬住。

的確很好吃!

“宴席上很熱鬧,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蕭冽問道。

“喝多了,頭有點暈,來這裡吹吹風!”蘇九嘎嘣嘎嘣嚼着冰糖,看着遠處的燈火。

蕭冽展開自己身上的大裘,裹在少女的肩膀上,稍稍離她更近些,挺拔的身體幾乎將少女整個籠在身下。

蘇九脣邊沾了冰糖,蕭冽想也未想,擡手去給她抿。

糖化在脣角黏住,一時竟抿不下來。

蕭冽眸光一深,俯身下去,吻在她脣角上,脣瓣觸到她微涼柔軟的肌膚,呼吸一頓,胸口劇烈的跳動起來。

這一刻,他似已經想了許久。

只片刻的停頓,含住化了的糖,男人喉嚨一滾,緩緩吻在蘇九的脣上。

蘇九呆呆的拿着剩下一半的糖葫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睜大,愣怔的看着男人。

蕭冽攬着蘇九的肩膀,眸光深邃如夜,今晚無月,他眸中卻有月華閃動,深深的看着她,將她吃驚的表情倒影在瞳孔中,張口欲深吻。

蘇九手中的糖葫蘆掉在地上,伸手推住男人肩膀,身體後仰吃驚的看着他,“蕭冽?”

男人擡手撫着她精緻的面孔,眉宇間沉澱着壓抑已久的深情,“阿九,你感覺不出來嗎?我喜歡你,很喜歡!”

蘇九瞪大了眼,眼睛裡都是驚訝,“喜歡?”

“對,男人對女人的那種喜歡,想要你屬於我,只屬於我!”男人聲音暗啞低沉,

“這樣的心思我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的,等到發覺已來不及遏止。知道你是紀府少夫人的時候,我很痛苦,想要把你忘記,甚至遠離。可是後來你離開紀府,我心裡又有了希望,這種希望似火燎原一樣燃燒起來,要將我整個人焚滅,阿九,我必須讓你知道這些。”

他甚至不在乎蘇九和紀餘弦之間發生過什麼,只要她以後的生命是屬於他的!

蘇九炯黑的眼珠轉了轉,輕輕搖頭,“可是,我對你沒有男女之情!”

她一直把他當做朋友,可以信任、生死可託的那種朋友,就像長歡,阿樹他們,彼此之間沒有忌諱。

蕭冽眼中的光華微微一暗,低聲問道,“那你討厭我嗎?”

“當然不討厭!”蘇九眸光清澈。

“那便好!那試着喜歡我,好不好?我也會努力,讓你喜歡上我!”男人微微靠近,聲音低啞堅定。

溫熱帶着酒香的呼吸拂在臉上,蘇九心頭有些亂,垂眸道,“蕭冽,我不想喜歡上任何人了,我正努力的忘記紀餘弦。”

聽了少女單純的話,蕭冽有些想笑,擡起她的下巴,垂眸思忖一瞬,低笑道,“我聽人說,想要忘記忘記一個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喜歡上另外一個人,要不要試試,我幫你!”

蘇九眉梢微微挑起,“你說的是真的?”

男人點頭,幽沉的長眸帶着誘哄的柔情,“我相信是真的,所以要不要試着喜歡我?我沒有一個定了親的未婚妻子,所以喜歡上我,沒有任何後顧之憂。”

蘇九低下頭去,身體稍稍遠離,淡聲道,“蕭冽,我心裡有些亂,這件事在我意料之外,我現在不能答應你任何事。”

“我知道,你不用急着迴應我,只要你不推開我,其他的事都由我來做!”蕭冽並不氣餒,眸底沁着難掩的風華,薄脣勾笑,只覺自己似離她又靠近了一步。

冷風拂過,帶着營帳的酒香和歡笑,這寂靜的山坡上,唯有他兩人,卻勝過萬千繁華喧囂。

蘇九擡頭一笑,笑容清澈純淨,“我以爲,你會娶玉瓏郡主。”

“不!我心底早已有了一個人,每時每刻都想着她,無法再容納她人。”男人幽眸灼灼,緊緊的鎖着她眼眸,忍不住低頭在她眉心輕輕一吻,“阿九、”

男人低柔的聲音和心底最深處那個聲音重合,腦子裡猛然閃出那人邪肆幽深的鳳眸,蘇九微微一顫,噌的站起身來,“蕭冽,我回去了!”

說罷轉身急急往回走。

蕭冽緩緩站起來,寒風吹着他的袍角,烈烈飛揚,他容顏清俊,沒有如何失落。

這樣的結果本在他預料之中,並不會讓他退卻。

蘇九,他要定了!

蘇九沒有回宴席,直接回了營帳,胡亂的清洗後躺在牀上,腦子裡卻仍舊紛亂如麻。

蕭冽的話很讓她意外,她和阿樹長歡胡大炮他們在一起那麼久了,比和蕭冽之間更親密,似乎也沒發生過這樣的事。

如果想要忘記紀餘弦就要喜歡蕭冽,可是她心底有些牴觸,她不想忘記紀餘弦,還是不想喜歡蕭冽?

少女很茫然。

帳外歡笑聲漸漸低下去,蘇九翻來覆去,不知道什麼時候睡着,迷迷糊糊中似聽到蕭冽進了大帳。

她覺得自己似有話想和他說,但是睏意襲來,眼睛甚至都沒睜開便又沉沉是睡了過去。

蕭冽走到她牀邊,暗影下目光炙熱而深邃,低低道,“阿九,我知道你的猶豫,你若沒有嫁到紀府,若最先遇到的人是我,喜歡的人也定然會是我!雖然晚了一點,但是沒關係,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將蘇九的被子蓋好,男人起身離開。

夜漸深,明日便是新的一年,很多人捨不得睡,仍舊在把酒言歡。

南宮恕已經離開,再次回燕雲關,黃太守也已經帶着女兒回幽州城,阿樹和長歡半醉入眠,胡大炮一個人在營帳裡輾轉反側。

夜漸漸靜下來,迎接新的一年。

千里外,盛京,紀府

今年的除夕夜紀府似格外的安靜,謝盈和任芷兒都已經化作芳魂消散,二夫人依舊被禁足,蘇小姐也早就走了,只剩一個異常安分的陳玉嬋,院子裡的主子一下子少了大半。

沒了主子,下人們似乎也沒了過年的興致,連放煙花炮仗的都少,入了夜,都早早的睡了。

紀餘弦甚至都沒在府裡吃年夜飯,還在和城中的商戶掌櫃應酬,一直到深夜方回府。

馬車在紀府門外停下,錦楓跳下車,回身打開車門想要扶着紀餘弦下車。

今日紀餘弦喝了不少酒,遠遠超出平時的酒量,此時定然已經醉了。

紀餘弦一身繡着墨蓮的紅袍,一雙妙目有些恍惚,身形卻還穩,拂開錦楓的手,一個人往大門裡走。

錦楓立刻跟在他身後。

府中紅燈蜿蜒,張燈結綵,卻一片寂靜。

路過棲鳳苑時,紀餘弦腳步微微一頓,淡聲問道,“今日是除夕夜?”

“是!”錦楓低頭道。

“爲什麼沒有人放煙花?”男人聲音暗啞,帶着幾分模糊。

錦楓默了一瞬,才道,“大概已經放過了,下人們累了一天,都去休息了!”

紀餘弦又站了一會,才轉身向着主院走。

進了臥房,門關上,世間才徹底安靜下來。

內室的桌案上放着一盞宮燈,暖黃色的燈罩將火光映的溫暖琉璃,少女靠在矮榻上,身上隨意的披着一件外衫,手裡捧着一本戲摺子,正半眯着眼睛翻看,一副慵懶的樣子。

大概是等他等的困了。

聽到腳步聲,少女擡頭,絕美的清顏一笑,“紀餘弦,你總算回來了!”

男人喉嚨乾啞,雙腳像是釘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欣長的身姿被燭火映在地上,明滅閃爍。

他心裡似也有火光閃動,模糊而朦朧。

少女放下書,赤腳便下地跑過來,披散着長髮,巴掌大的臉上映着火光,清澈的眸子裡似墜了星辰,仰頭看着他,“紀餘弦,今晚是除夕夜,我和阿樹他們喝完了酒就回來了,你怎麼不在?”

紀餘弦呆呆的看着她,想要說什麼,卻無法張口,只急促的喘息。

少女伸臂抱住他的腰身,“紀餘弦,我想你了!”

我想你了!

紀餘弦身體猛然一震,用力的抱住她,“蘇九、”

懷裡空空,什麼都沒有,深夜的臥房依舊寂靜,只有他一人而已。

矮榻上放着一件女子的外衫,看到一半的摺子戲散落在那,燈火幽幽,滿室消寂。

紀餘弦閉了閉眼睛,踉蹌走到矮榻前躺下,他果然醉了!

大年初一的早晨,蘇九早早起牀,蕭冽已經洗漱好,正在桌案後看行軍圖。

蘇九穿好衣服,笑道,“新年好!”

蕭冽忐忑了一夜的心終於緩緩落下去,還好,至少她沒躲着他!

脣角緩緩勾開,男人溫潤輕笑,“新年好!”

士兵端了早飯進來,大概是因爲過年,早飯比平時更豐富,蘇九一邊吃一邊道,“我這是沾了你的光,每天享受親王的待遇!”

蕭冽抿脣淡笑,轉身自書案上拿了一個東西過來,往蘇九面前一遞,“壓歲的,送給你!”

他手上是一個像是琉璃的細圈,上面掛着一個雕刻了福紋的精緻金玲,響聲低沉悅耳。

“壓歲的不是昨晚的糖葫蘆嗎?”蘇九半開玩笑的道了一句。

她話音一落,猛然想起昨晚脣角的那一吻,臉上的笑容微微僵住。

蕭冽卻似沒有發覺,將她手裡的筷子放下,拉過她的手,將那細圈打開戴在她纖細白皙的手腕上,大小正好。

淺綠晶瑩的琉璃襯着她柔嫩的肌膚,晨光一閃,精美絕倫。

蕭冽握着她的手腕反覆看了看,滿意的點頭。

這晶石細鐲是進貢之物,聽說上面的金玲還被得道高師開過光,父皇給了母妃,他第一眼看到,便覺得十分適合蘇九。

母妃看他喜歡,笑的意味深長,以爲他有了喜歡的女子,便將這細鐲給了他。

他一直帶在身上,想着有一日戴在她手腕上會如何的驚豔,今日終於如願以償。

除了在紀府時不得不梳妝待頭飾,這是蘇九第一次戴這樣女氣的東西,不過,的確很閤眼緣。

蘇九看了看自己身上,聳肩道,“我沒有什麼東西送給你壓歲,身上只有你之前放在我這裡的那塊玉佩,現在要還給你嗎?”

蕭冽含笑搖頭,“不,那塊玉佩歸你了!”

“歸我了?”蘇九驚愕的道了一聲,話音未落,帳簾突然掀開,南宮碧跑進來,脆聲笑道,“殿下,蘇九,新年吉祥!”

說着坐在兩人對面,拿起筷子就要吃飯。

目光落在蘇九手腕上,南宮碧雙目一亮,立刻握住蘇九的手,“好漂亮,什麼時候買的?”

蘇九晃了晃手腕,鈴聲清越,“是蕭冽給我做壓歲的!”

“啊?”南宮碧看向蕭冽,挑着眉狡黠的笑,“殿下,爲何只有蘇九有壓歲禮物?要一視同仁,我也要!”

蕭冽俊顏淡笑,“想要什麼,等我進了城買了送你!”

“我纔不要後補的,現在就要!”南宮碧不依不饒。

蘇九伸手去解腕上的鐲子,“這個送給你!”

蕭冽頓時皺眉看過來。

南宮碧睨了一眼蕭冽緊張的神色,對自己之前的判斷越發肯定,忙攔住蘇九,轉着眼睛嬌俏笑道,“不要摘了,我纔不要送過的東西,那這樣吧,等殿下進城,給我買一份幽州正宗的竹筒飯就行了!”

蕭冽淺淺勾脣,“好!”

三人用了飯出門,特准了休息一日的士兵面帶歡笑三五成羣的走過來,看到蕭冽,忙躬身請安問候新年。

迎面胡大炮阿樹長歡三人正走來,三人皆身材高大,面容不俗,走在一起,分外惹眼。

蘇九目中驕傲,光芒閃爍。

南宮碧突然停下腳步,臉上的笑容收起,恨恨的瞪了胡大炮一眼,轉身往回走。

胡大炮一愣,大步上前,皺眉看着少女的背影。

蘇九亦不解的撓頭,“方纔還好好,這又怎麼了?”

蕭冽脣角勾了抹了然的笑,挑眉看向胡大炮,“還不趕緊去追!”

胡大炮頓時醒悟,擡步追上去。

“這兩人怎麼回事?”阿樹撓着頭道。

長歡目光閃爍,卻似有些明白了,笑道,“昨晚宴席上大炮和黃小姐的確太親熱了些,不怪南宮小姐生氣!”

蘇九想了想,正色道,“南宮碧不喜歡大炮,爲何還要管大炮和誰親近?”

“就是!”阿樹恨恨道,“難道她不要的,還不許別人喜歡?”

蕭冽淡淡瞟了蘇九一眼,意味深長的道,“以前不喜歡,不代表以後也不喜歡,男女之間的感情,是很難說的東西!”

蘇九眸子一轉,驚訝道,“你的意思是南宮碧現在喜歡上了大炮?”

蕭冽點頭,“不無可能!”

蘇九卻覺得不可能,南宮碧之前爲了不嫁給大炮,鬧的死去活來,來幽州不過半月,只不過照顧了胡大炮幾日,難道就能喜歡上?

“不說他們了,幽州的習俗,初一這日要拜山神,我帶你去看!”蕭冽說着去拉蘇九的手腕,旁邊長歡卻突然插在兩人中間,客氣笑道,“不勞煩殿下,我們帶老大去就好了,殿下還忙,不敢打擾!”

說着,握着蘇九的手便走,順便喊了一句,“阿樹!”

阿樹還在想胡大炮的事,忙應了一聲跟上去。

蕭冽站在那,眸沉若井,並不見怒氣,只淡淡沉沉的看着長歡護着蘇九的身影。

看來,他想和蘇九在一起,阻力不只那一個人!

南宮碧本來想回帳,回頭看到胡大炮跟來,眉頭一皺,向着營帳外走去。

“不要跟着我!”少女回頭大喊。

“你要去哪兒?”胡大炮擔憂的道。

“不要你管!”少女越跑越快,越跑越遠,漸漸遠離的營帳,周圍是一望無盡的草原,長草沒膝。

“南宮小姐!”胡大炮追上來,一把拉住她手臂,“不要再往前走了!”

南宮碧一把甩開他的手,冷聲道,“不關你的事!”

胡大炮看着少女緊繃的側顏,皺眉道,“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之前不是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又變成這個樣子?

看着男人一副無辜的表情,南宮碧更加生氣,緊咬着下脣,恨恨踢腳下的草。

胡大炮走到她對面,歪頭看着她,猜測道,“爲什麼不高興,因爲將軍走了?”

南宮碧擡頭懊惱的瞪他一眼,憤憤轉過身去。

就在此時,突然草叢中影子一閃,一條黑黃相間的細蛇快速的向着南宮碧衝過來。

她驚愕的瞪大了眼,來不及反應,身體卻猛然被往旁邊一推,跳起來的蛇咬在胡大炮的脖頸上,兩條細細的黑色血痕頓時順着脖頸流下去。

胡大炮面色不變,伸手抓住蛇尾,用力的往地上摔去,摔了幾下,那蛇便一動不動了。

南宮碧臉色慘白,看着胡大炮冒着黑血的傷口,慌聲道,“這蛇有毒!我去找軍醫!”

說着就要往營帳跑。

胡大炮一把抓住她,道,“別慌,我認識這種蛇,毒性不強,我自己擠出來就好!”

他一撩軍袍坐在地上,雙手去擠脖頸上的傷口。

南宮碧跪坐在他身前,一雙琉璃般的眼睛緊張的看着。

然而這傷口若是在腿上還比較好擠,可是在脖頸上,胡大炮看不到,胡亂擠了一通,手上沾了血跡,卻始終沒將毒擠乾淨,脖頸上以蛇的牙印爲中心,漸漸黑了一片,不斷的在擴散。

南宮碧臉色發白,看着焦急,突然將他的手按下去,傾身上前,用嘴吸在那傷口上。

胡大炮一下子呆在那。

南宮碧極快的吸出一大口黑色,吐出去,繼續吮吸。

胡大炮兩隻手無處安放,脖頸上那樣清晰的感覺到少女柔軟的脣瓣吸着他的血,頸脈劇烈的跳動,他一顆心似也要跳出來。

半晌,有鮮紅的血流出來,少女用袖子擦了一下嘴,鬆了口氣,“好了!”

胡大炮脖子僵硬的轉頭,待看到少女,頓時沒忍住,噗嗤一笑。

“怎麼了?”南宮碧以爲臉上沾了什麼東西,用手抹了一下,手指碰到脣瓣,才發現自己的脣瓣似乎腫了。

蛇毒沾在脣上,所以連脣瓣一起腫了。

南宮碧臉色通紅,氣惱的瞪着胡大炮,“你還敢笑我!”

雙腿一擡就要起身。

胡大炮忙拽住她的手,雙眼清亮,笑道,“沒笑,很好看,你變成什麼樣子都好看!”

她不嫌棄他,用嘴給他吸毒血,讓他心裡說不出來的感動。

被男人炙熱的目光看着,南宮碧臉上的紅暈更重,咬脣轉過身去。

兩人背身坐在草地上,良久只有風聲拂過草原。

“你方纔怎麼了?爲啥不高興?”胡大炮突然問道。

“我不高興又怎樣,你把那個黃小姐哄高興就是了!”南宮碧脫口道。

胡大炮一怔,微微側頭,“你是因爲昨晚我和她、”

南宮碧蹙額,急忙道,“你別誤會,我纔沒有因爲你們親熱生氣,我、我們畢竟還有婚約在身,就算不會成親,旁人也都是知道的,你這樣和別的女子親近,分明是讓我們南宮府成爲笑柄!”

“沒有!”胡大炮慌忙解釋,“昨晚我只是和她喝了幾杯酒,什麼都沒有!”

南宮碧冷哼一聲,“反正我不喜歡她,不許你接近她,也不許和她說話!”

“好!”胡大炮英俊的臉上帶了一抹憨笑,輕輕點頭。

兩人不再說話,互相靠背坐着,各自想着心事。

南宮碧雙腿曲起,手臂支在膝蓋上,一手托腮,目光看着遠方。

及膝的長草幾乎將她淹沒,她只看着眼前枯草無限蔓延,一直到天邊,風一吹,高低起伏。

她突然想,自己不喜歡胡大炮,爲何又不想他和別的女子親近。

真的是因爲南宮府的名聲嗎?

可是這樣對胡大炮公平嗎?

胡大炮爲了她來到這樣惡劣荒涼的地方,已經付出那麼多,她還要任性的連他喜歡誰,和誰在一起的權利都剝奪。

她是不是太自私了?

明明不喜歡,還要霸佔着。

少女清純的目光帶着迷茫,漸漸變的黯淡。

遠處有無數人影從幽州城的方向出來,往哈拉山走去拜山神。

南宮碧起身,拍了拍軍袍上的草屑,淡聲道,“我們回去吧!”

“好!”胡大炮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南宮碧眼睛卻極快的閃開,先一步向着營帳走去。

待進了營帳,除了值守的士兵,其他人都去看拜山神了,南宮碧卻反常的沒有看熱鬧的心思,回營帳前,突然喊道,“胡大炮!”

“怎麼了?”胡大炮轉身。

南宮碧躊躇了一下,道,“對不起,我不該向你發脾氣。我想過了,我不該那麼自私,所以以後不會阻止你和那個黃小姐在一起了,你若喜歡她、”

南宮碧語氣一頓,緊緊咬住下脣,沒再說下去,一撩帳簾,轉身走了進去。

胡大炮還立在那,目光一點點暗下去,像是北漠的暮色,漸漸被黑暗吞噬,變成無邊無盡的黑。

原來,還是這樣。

他嗤笑一聲,不是這樣,能是怎樣?

本來就不應該有奢望。

只是,不用她說,他心裡只有一個人,再不會喜歡上別人。

男人深深吸了口氣,踩着腳下枯草,大步往遠處走去,腳步沉重,周圍清寒,似永遠都走不進陽光。

沒關係,只要他喜歡她就好了!

咧嘴笑了笑,男人高大的身體挺直,什麼都壓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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