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雪松十分鬱悶地從汗宮裡出來,騎着馬在幾隨從的陪護下往兵部走,走到半路,他看見前面走着一個十分熟悉的身影,他不由得喜出望外,原來這個人正是他的好友邱中元。
他跑下馬,把繮繩交給隨從,說道:“你們先回去吧,我和邱大人要說些事情。”
隨從點點頭,離開了。
張雪松快步向邱中元大聲喊,“邱閣老,邱閣老!”
邱中元轉回身,“哎呀,雪松,怎麼是你呀,你這是打哪兒來呀?”
“從宮裡來。”
“去和大汗說守城的事?”
張雪松一怔,笑道:“邱閣老,你是怎麼知道我去和大汗說守城的事兒呀?”
“這還有說嘛,一想就想得出來,你是兵部尚書,正好管着兵事,現在聯軍大兵壓鏡,正是要你這個管兵事的兵部尚書要操心的時候,可是你這個兵部尚書呢有職無權,動一個兵也得大汗同意,所以,你當然去找大汗要權了,可是,大汗呢,對你是半信半疑,想給你兵權又不完全相信你,於是你就了個藉口不給你兵權,你憋了一肚子氣回來,見到老夫急於找老夫說說話以泄心中的鬱悶。”
張雪松笑,“我說邱閣老,明日你去街上擺攤算卦好了,保證顧客盈門,生意興隆呀。”
“這麼說猜對了?”
“一點不錯。”
兩人同時哈哈大笑。
兩人並肩向前走,走到一間茶樓前,邱中元指了指茶樓,以開玩笑的口氣說:“張尚書,老朽現在閒居在家,無人陪伴,可否陪老夫飲一杯茶?”
張雪松拱手,“多謝邱閣老賞茶。”
兩人攜着手上了茶樓,茶樓上的客很多,都在低聲聊着什麼。
那正招呼客人的小二一看這兩人來了,忙不迭的跑過來,“喲,你兩位來了,稀客稀客。”
邱中元說:“小二哥,我和我這兄弟有些事要談,可有空閒的雅間呀?”
“有有有,兩位裡邊請。”帶着兩人進了裡邊的一個雅間後,小二躬身問道:“兩位爺要不要叫兩個姑娘唱曲兒陪唱呀?”
張雪松擺擺手,“不用,不用。”
邱中元卻忙攔住他,扔給小二一個二兩的碎銀子,“給我叫個姿色好一點的。”
“好嘞。”小二答應着,躬身退下。
張雪松知道邱中元是個極爲方正的人,向來不喜歡這些聲色犬馬的事情,沒想到他竟然主動要姑娘來唱曲兒。他有些不解地看着邱中元。
邱中元明白他的心思,淡定地一笑,“雪松,你現在心裡是不是在嘀咕,‘這個老傢伙以前不好色呀,怎麼現在變得這麼不堪,說個事還要個姑娘唱曲兒陪着’,是嗎?”
張雪松笑了笑,“邱閣老,不瞞你說,學生還真有點這個意思。”
邱中元嘆息了一聲,“我給你說個故事吧,從前呀有個大將軍在外征戰,屢立大功,這將軍有功皇上要封賞呀,那官是一個接一個地封,到後來呢已經封無可封了,最後就賞
金銀賞美女。這位大將軍也照單全收,還且還貪污軍餉。
都察院的御史們一聽這事紛紛上疏彈劾他。他的部下不幹了,因爲他的這些部下都知道自己的主帥是個不愛錢,不愛色的狠角色,怎麼會一下喜歡錢和女人了呢?這位主帥呀就跟他這些部下解釋,你收這些錢和女人是爲了保保命呀,你們想呀,現在皇上對我已經是封無可封,而且現在外邊的人都在傳我有多好多好,那麼皇上會不會忌憚我呢?
當然是一定會啦,可是如果我是個愛財、愛女人,還有小毛病的人,那麼皇帝就會放心了。到後來他果然聽說,皇上本來是要借他貪污軍餉一事殺了他的,可是見他又貪財,又是好色,搞得與將士不和,皇帝也就放棄了殺他之心,他也得以善終。”
張雪松笑着說:“邱閣老,你這是演戲給……”他指了指上面,“給那位看的?”
邱中元點點頭,“現在我雖說只是個大學士沒有實職,可是上面這位對我還是老大的不放心,我這身邊、周圍、喝酒、喝茶身邊總會跟着一些神秘客,我不得不演戲給這些人看,也想借此來告訴上面那個人,我老了,不會弄什麼事了,讓他放心好了,給我一個善終就可以了。”說着,感慨地嘆息了一聲。
張雪松搖了搖頭,“咱們阿尼汗國現在這是怎麼了,好好的一個人,還非得把自己弄成一個壞人才可以活下去。”
“雪松,我老了,也就是等死,而你正是風華正茂,不要跟我一樣混吃等,你可要爭一爭呀?”
“爭一爭,爭什麼呀?現在大汗根本不就信任我,大汗不信任我,我爭得了嗎?”
“雪松,你要是想爭一爭,這脾氣可要改一改呀,你着順着毛捋,我們現在這位大汗呀,最喜歡人們對他說好話,拍他的馬屁,而你呢,說得全是他不願意聽我話,還和我這種他的眼中釘肉中刺交往,他能信任你嗎?”
張雪松不以然地說:“哼,如果讓我卑躬屈膝說那些奉承話,估計現在我已經是丞相了,而且僅僅是個有職無權的兵部尚書。”
“着哇,我的雪松老弟,你這話才說到點子上了。”
“邱閣老,我又不是傻瓜,這種事我當然明白,不過問題是如果讓我那麼活着,不要說丞相,就是讓我當上輔汗我也不會舒服的,所以,我並不打算趨炎附勢地逢迎求仕途暢達。”
邱中元搖了搖頭,“非也非也,我的雪松老弟,你獨善其身,以求心安,這是你的私德,可是以你的才幹,僅僅是獨善其身,實在是上天賦予你的才華,你要利用自己的才華爲國出力,爲民謀福纔是至理,我們阿尼汗國的幾百萬臣民之福也維繫在你一個身上呀。”
張雪松一聽這話,不由得心頭一震,因爲他聽得出來邱中元這話裡有話,他直視着邱中元,“閣老您這話是什麼意思呀?”
邱中元站起身,打開房門探出頭左右看了看,見四下無人,這才重新關上門,走到張雪松的跟前,壓低了聲音說道:“君不明別尋明君,宗畢無道,不以阿尼汗子民爲念,必將
把我阿尼汗國領上一條不歸路,我們做爲阿尼汗國的大臣和子臣難道眼睜睜地看着他把我們帶入無底的深淵?
眼下,關沖天的聯軍將至,如果老朽估計不錯的話,不用半個月的時間,柳州就會被破城,柳州百姓就會面臨戰火的塗炭,而我們這些作臣子的也將會被當成罪犯被審被殺,而宗畢他一定會把整個阿尼汗國子民全部扔下自己偷偷地溜掉,而我們不能讓這件事情發生。”
張雪松滿臉驚訝地問:“邱閣老,你不會是想投敵吧?”
邱中元默默地搖了搖頭,“雪松,你說錯了,你不要忘了關沖天此衝攻打我們阿尼汗國各州打的是清君側的旗號,而我們阿尼汗國的前大汗蕭塔嘉是他的夫人,我們投他並不是什麼投敵而是迎回舊主。我要做的是幫蕭家奪回阿尼汗國的大權,而且現在朝中的許多大臣也有此意,只不過,我們這些人不是被罷官就是被晾到一邊,而你雖說算不上是宗畢的心腹,但畢竟也是他的近臣,所以,這個
爲民、爲國、爲君的重擔就落到你這個兵部尚書的身上了。”
張雪松笑道:“邱閣老,你好大的膽子,你應該知道一旦我把你剛纔說得這些事告訴了大汗,恐怕你得被滅九族。”
“沒錯。我當然知道是這樣,老實說我也沒有絕對的把握你會做這件事,但是,如果我能說服你爲國爲民而進行大義之舉,讓阿尼汗國避免戰火的塗炭,可以迎回正直有爲的舊主,重開阿尼汗國新政之風,那就算我被滅了九族也是值得的。”
張雪松低着頭沉思良久後,才擡起頭說:“邱閣老,既然你對我敞開胸臆,我也不藏着掖着,實際上我也不想讓百姓遭受戰火的塗炭,更不想讓這個國家被戰火蹂-躪,可是我現在也不被大汗信任,就算我想有所作爲,也有心無力,剛纔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我想建議他馬上建議守城機構,他馬上就否定了。”
邱中元笑了笑,“他否定你並不是不認可你的建議,而是不相信你的爲人,不知道你是不是跟他一條心,如果你舉報了我有罪,我想他就會信任你的。”
“舉報你的罪,舉報你的什麼罪?”
邱中元指了指外邊,“等一會兒那個唱曲的就會進來,按我阿尼汗國刑律,朝廷命官不可狎妓,我是當朝大學士,卻狎妓聽曲當然要被交刑部審查的。”
“你是說讓我舉報你博取他的信任?”
邱中元點了點頭,“自從金世民被殺之後,宗畢一直視我爲眼中釘肉中刺,一直想處罰我,可是卻苦於沒有把柄,而你呢,朝中這些大臣都知道你和我交好,他怎麼會信任你呢,可是反過來,如果你舉報了我,讓我受到處罰,他就會相信你和他是一條心的,也就會同意你的建議,這樣你個兵部尚書就可以掌控守城的大權,一旦守城的大權在你的手上,我們和城外的人暗通款曲,就有機會避免戰事,這不是大大的好事嗎?”
記着你要上奏朝廷舉報我狎妓之罪,讓他們看看你和我不是一條船上的。這不是一個人,是爲了這個國家的興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