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夫人舉止粗鄙,動作蠻橫,早就失去了人前那當家主母的端莊樣子。
她求人都是仰着頭,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好像吃定了姜清漪一定會爲她醫治。
“治你?我憑什麼要治你?”姜清漪斂了眸,睫毛低垂着,日光照在她的睫毛上,投下了蝶翼般的陰影。
“你憑什麼不治我?醫者仁心,是你這樣的嗎?你殺死了我的女兒,現在又要故意殺死我!”許夫人死死的攥住了姜清漪的手,看着周圍逐漸圍上來的人羣,她刻意放大了音量。
許夫人的話讓圍上來的士兵和丫鬟們有些猶疑,姜大夫果真殺死了這老婦人的女兒?
“你先給我放手!”姜清漪皺着眉朝她喊道。
許夫人手腕的力道很大,又覆蓋在剛剛凌雲柏捏着的地方,姜清漪覺得自己的手腕此刻一定已經淤青了。
“醫者仁心,治的是人,若是治了些孽障,出來爲非作歹,仗勢欺人,那就不是救人,是造孽了!”陳玉嬌冷哼一聲,拉着姜清漪的手便想往人羣外擠。
“看什麼看,都別看了!腦子裡有蟲就趕緊去治,擠在這裡算什麼!”陳玉嬌呵斥開看戲的下人和士兵。
“郡主……姜大夫果真殺死了那老婦人的女兒?她……到底是誰?”一個士兵猶豫着問。
姜大夫不僅跟楚王有牽扯,又殺死了那老婦人的女兒,如此心狠手辣的女人,他們真的能信任嗎?
本以爲她是平民,和他們一樣一心維護貧民的尊嚴,可如今事實看着並不如她所說。
“對!她殺死了我的女兒!不然爲什麼她不敢跟我對峙,不願爲我治病?”許夫人環顧着周圍越擠越多的人羣,刻意道。
“你們信任的姜大夫,她可是被楚王休棄的下堂婦!”
她的話音一落,人羣譁然。原本凝聚而成的人心,就像是被劃破了一個口子,陡然崩塌。
“夠了!你不必再譁衆取寵。我可以爲你醫治!”姜清漪沉了臉色,她想起許絲絲死前的遺言又繼而道:“但是在治好你之後,我需要去搜查許絲絲的臥房,還要爲她驗屍,這才能找到這疫病的來源。”
若是能爲許絲絲驗屍,找到這爻疾的來源,再發現她背後之人的陰謀,她此刻的困境便全都迎刃而解了。
許夫人的嘴還沒咧開,聽到這話卻又撇了下去:“什麼?不行!我不同意你去驗屍!我女兒是被你殺死的,我怎能將她的屍體又交回到你的手裡?”
許夫人搖着頭,憤恨道。若是同意姜清漪去搜查許絲絲的房間,不就承認了這疫病是由她而起?這樣許絲絲可是會被萬人唾罵,死不瞑目!
不行,她不能同意。
周圍竊竊私語之聲又漸起,他們小心翼翼的盯着姜清漪的側臉,不自覺往後退了幾步。
若姜大夫真如那夫人所說,那她豈不就是一個殺人魔?那她配置的藥,到底是爲了殺他們,還是爲了救他們?
那引藥,聞着可是一股腦漿味……不像是尋常的東西。
他們低手看着自己手上拿着的藥,瞬間感到有些燙手。
“若是我真的殺了你的女兒,你爲何還要來苦苦哀求我,讓我爲你治病?許絲絲不過是因爲爻疾而死,我去驗屍也只是爲了查清爻疾的來源,及時制止瘟疫的傳播!”
姜清漪朗聲開口,她不僅是說給許夫人聽,而是爲了說給在場的所有人聽。
她此刻還揹負着累贅的楚王妃身份,揹着原主遺留的罵名,處處都不得他人信任。
她微微的嘆了一口氣。
“姜大夫一心爲我們治病,不辭辛苦趕製引藥,你到底還要她怎麼樣!”人羣中傳來一道正義的聲音,姜清漪轉過頭,發現是之前聽了她的話,淚流滿面的那個士兵。
“呵?不辭辛苦趕製引藥?她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楚王妃,哪來的引藥?不過都是偷的罷了!”楊神醫清了清嗓子,從人羣中擠了進來。
姜清漪看着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便知道他接着要說什麼了。
“你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就是姜姜在書房裡治癒了黃公公的,大家都有目共睹!”陳玉嬌忿忿開口,“今日是什麼東風,讓你們這一個個蠢貨全扎堆了!”
“我什麼意思?那姜大夫一定清楚的很,她偷了我的秘方去治癒衆人,卻又醫術不精,纔不願意爲許夫人醫治,她沽名釣譽、惺惺作態了那麼久,你們還看不明白嗎?”楊神醫摸了摸鬍子,笑了笑。
“沽名釣譽、惺惺作態?”姜清漪嘴裡回味着這句話,眼眸眯了眯。
這楊神醫是打算冒名頂替,搶她製藥的功勞,再倒打一耙,反污她沽名釣譽?
她可是早防着他,明令禁止滄瀾將引藥分發給他,那引藥是她用空間裡的現代醫學儀器製成。
別說引藥和防蟲含片,就連手法他最多隻學到了一些皮毛,哪裡能真正治病救人?
姜清漪想到這裡,又慢悠悠的笑了笑,倒是想繼續看他蹦噠:“你說這藥是你發明,那你便證明證明吧?”
“你果真能治病?”許夫人眼睛亮了亮,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
她就說姜清漪這個蠢貨,從小就被姜夫人養壞了,先下怎麼可能研製出解藥!
剛剛一直不願爲她醫治的原因,原來就是她根本無力醫治!
想到這裡,她輕輕咳了咳,在楊神醫的面前倒恢復了貴婦的姿態:“若是你真能爲我判斷我體內是否有那髒東西,我必會重賞!”
她看着楊神醫自信滿滿點頭的樣子,又轉頭對着衆人添油加醋,道:“她姜清漪,在京城的上流圈裡臭名遠揚,你們去問問你們的主子便都能知曉。她哪能醫治這爻疾,也就只能騙騙你們這些低賤的下等人!”
姜清漪感受着投射在自己身上的那些懷疑的眼神,看戲般的笑了笑:“楊神醫你既然說你能醫治,那現在就開始吧,也讓我們開開眼界。”
楊神醫輕蔑的笑了笑,從他的包裹裡也掏出了一個白瓷瓶。
那白瓷瓶一打開,腥臭又濃厚的腦漿味便直直的飄了出來。
其他人聞不出任何異樣,可只有姜清漪知道——
他手上的白瓷瓶裡,裝得可不是什麼引藥,是真正人腦製成的腦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