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前的大廳內唐卿對唐天德類似於恐嚇的舉動,以及今天唐卿對唐淺紫激烈的態度,都讓唐淺語覺得唐卿有些不對勁。
今日算計唐卿不成之後,她心中有些警覺,因此越發地注意唐卿的各種舉動起來。
若唐卿把今日的事情定位在騙她違背規矩上,那麼,就說明唐卿把她和鳳秋放在了要防備的位置上。
可若是沒有任何防備,那麼,唐淺語只會更加謹慎――只有假裝出來的大度,纔是完美無缺的大度。
唐淺語不信唐卿有這麼大的胸襟,不計較自己的得失也罷了,還可以不計較唐肅那小畜生被算計的事情。
然而她緊緊地盯住了唐卿的臉,卻見唐卿臉上除了認真和執拗,並沒有怨恨和懷疑之色。
“姐姐到底是怎麼想的?”唐淺語誠懇地問道:“可以告訴我嗎?”
唐卿同樣滿臉的認真,她道:“我知道母親是關心我,可是母親關心我,我也要對得起母親,絕不會在母親茹素的時候,自己卻大魚大肉。”
她頓了頓,加了一句:“自然,也有些別的原因……宮嬤嬤最近都在教我規矩。”
唐淺語沒有忽略唐卿眼中一閃而逝的謹慎,心中一鬆,被唐卿的態度鬆了快緊繃的神經。
既不毫無怨言,又沒有對自己和孃親產生怨恨,但是行動間卻比以往要更加謹慎,這態度並沒有任何不正常的。
唐淺語露出笑容,感動地道:“姐姐對母親真孝順,身子不好還要陪母親茹素。我若是姐姐,被肅王舅舅嚇到,一定什麼都忘記了。”
唐卿低下了頭:“這並沒有什麼。還有,我身體不好是我自己的事情,與肅王無關。”
她的語速很快,越是強調,卻越顯得在意。
唐淺語想起那日鳳九離離開之前對孃親的威脅,也不敢多說,只露出放鬆的笑容,環住了唐卿的胳膊。
“姐姐學規矩倒是極好的,宮嬤嬤又是蘇王府裡出來的人,你不聽她的的確不好,但是姐姐要記住,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間,那些禮節什麼的,並非是用來應對自家人的。”
唐卿點了點頭,露出感動的模樣。
她好像是被唐淺語說動了,也對宮嬤嬤產生了不滿,但是言語上卻沒有露出分毫。
唐淺語想要看自己對她和鳳秋的態度,她表現了一個恰到好處的態度給她,唐淺語想看她對宮嬤嬤和肅王的看法,她也給了她她最想看到的那種。
與此同時,她也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消息。
比如此刻唐淺語所說的話。
“大廚房做飯一向都是有定例的,尤其是姐姐的飯菜,都是經過精心調配的。
我聽娘說過,姐姐小時候身體不好,所以吃飯都是有一定菜單的,宮嬤嬤私自改了姐姐的菜單,真是太過分了!”
她始終將事情籠罩在飯菜的事情上來說,顯然是篤定了這一個月來,唐卿一直沒有吃飽過飯。
最近宮嬤嬤一直在幫着自己調養身子,同時管制了自己的食量,而那些多餘的飯菜則被宮嬤嬤吃了。
爲了不引起旁人注意,這件事情,除了她自己和宮嬤嬤,就只有被選進房中的兩個丫鬟知道。
傳聲筒在哪裡,可想而知。
唐淺語素來知道唐卿是個愛吃的,所以一直不動神色地在吃食上挑撥,想要引起唐卿的不滿。
眼見唐卿越發沉默着不說話,她便同仇敵愾地攥緊了拳頭,輕聲道。
“姐姐放心,我絕對不會看着姐姐受苦的,等過些日子進了宮,見了太后娘娘,太妃娘娘,我一定替姐姐求情,不讓旁人隨意爲難你!”
唐卿眼底滑過一絲墨色,心中暗讚一聲唐淺語的機靈。
宮嬤嬤是鳳九離親手送來給唐卿的,唯一能夠調動宮嬤嬤的人,除了鳳九離,也就只剩下一個唐卿了。
唐卿只要不怕得罪鳳九離,一句身體好了,就能把宮嬤嬤弄走。
若唐卿真以爲唐淺語是爲了自己好,並且傻乎乎地聽話這麼做了。
宮裡的貴人們會覺得她不識好歹,鳳九離也一定被她得罪了,而自己在府中少了宮嬤嬤這尊大神站位,一定會倒黴透頂。
這當真是一舉數得的好計策。
以唐淺語如今這麼大的年紀來說,能想到這裡,算得上很可怕了。
唐淺語見唐卿不吭聲,不禁疑惑地側頭看她:“姐姐怎麼了?不相信我嗎?”
唐卿連忙搖頭,感動卻無奈地道:“我知道你是爲我好,可是,我怎麼能爲了自己的事情連累你?若是被肅王殿下知道了,一定會怪罪我們駙馬府不知道好歹,要把她的人趕走。”
唐淺語啊了一聲,有些氣悶地道:“既然給了你,就是你的人,你說什麼都沒關係,肅王舅舅不會怪你的!”
唐卿只當做聽不懂她的話,唐淺語想讓唐卿把所有得罪人的事情都背下來,唐卿卻只管把什麼事情都往駙馬府身上套。
兩人雞同鴨講地說了半天,唐淺語也不敢真的讓唐卿就這麼去跟宮裡的太妃太后說,萬一到時候唐卿真的犯蠢,把事情扣到了駙馬府的頭上,那倒黴的一定是駙馬府了。
她心中惱怒唐卿的蠢笨,卻還是不得不露出感動的樣子來。
“我們是親姐妹,幫姐姐的忙不算什麼的,可惜我人微言輕,就算是說了,宮裡的貴人們也不敢得罪肅王舅舅的。
不過沒關係的,就算不能把宮嬤嬤請走,但是我一直與姐姐在一起,若是看到姐姐被人欺負,我一定幫姐姐!
以後姐姐若是受了委屈,可千萬要告訴我,我纔好替你出氣呢。我與姐姐是最親近的人呢,姐姐該相信我的,不是嗎?
我們自小就關係好,我有什麼好東西都喜歡送給姐姐,就連厲哥哥我也……”
她說到這裡忽然頓住,不好意思地抿了抿脣,像是不小心把彼此的小秘密說出來的小姑娘一樣,看着唐卿偷偷地笑了一下。
唐卿被她故作揶揄的笑容惡寒得渾身一顫,緩緩地低下了頭,聲音很低:“恩,我一直都知道妹妹對我的關心,我都聽妹妹的。”
沒有人看到她眼底緩緩浮上的血色,也沒有人看到她微微勾起的脣角,露出了涼薄至極的笑意。
唐淺語對她的心,還有她讓出來的厲哥哥對她的心,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呢!
她忽然感受到一種來自靈魂深處的戰慄――那是一種壓抑不住的慾望,一種不斷叫囂着的渴望。
她忽然特別期待厲飛雲的迴歸,特別希望重新看到這兩個狗男女裝模作樣的站在一起。
她想看看這兩個人當着她的面兒,到底是怎麼演戲的,又是怎麼處心積慮地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