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旁邊鄰居聽到這話, 就是早上和安安他們有了矛盾的錢嬸子,她呸了一下了, 吐出了瓜子殼, 嘴皮子一張, “大方也不會給你吃一點。”,這是實話, 顯然早上安安那種得理不饒人的舉動,把這錢嬸子給得罪慘了。

賀奶奶有些聽不慣這種話, 認真, “人家的東西,願意給誰就給誰,用得着你們這些碎嘴的婆子, 在這裡猜猜猜的,有這會子的時間,還不如回去給孩子做點飯吃。”

錢嬸子和何大麗嗤了一聲,默默的對視了一眼,怕熱鬧不夠看的張愛勤挑撥, “要我說,這家人鐵定不會送東西出來的, 畢竟早上人家已經送過了。”

張愛勤是紡織廠內開個小理髮店的,因爲地理位置好, 所以這片所有的消息, 她都是最先知道的, 甚至連安安他們一家子的來路都扒的清清楚楚, 接着道,“這都兩天了,可還沒見過女主人出現,不會是個單身帶娃的男人吧!”,不過是碎嘴一說,哪成想還真猜對了。

湊熱鬧的人都面面相覷,沒人接話。

不過何大麗的心思卻活絡起來,若真是個家裡沒女主人的好啊!說不準給隔房的親戚參謀參謀,瞧着新搬來的一家家底子是個厚的,那親戚嫁過來也是享福的命。

安安他們雖然知道下面會有人議論,但是卻不知道都已經有人打起了自家老父親的注意,她幫着顧衛強一塊,把東西都給收拾了出來,還有不少他們回到以前屋子拿的那些臘肉,這都是之前安安去山裡面打的獵物回來,顧衛強念着給自家崽子補補身體,就沒拿去賣,全部都留在自己家裡吃着。

兩室一廳的房子本就不大,這肉又不能晾在外面,顧衛強動手能力強,不知道從哪裡扒出來了一根鐵絲,就那樣一扭,從兩頭的牆壁上穿了一個孔,幾分鐘就弄好了晾肉的地方。

他站到凳子上,安安在下面遞着,那一袋子的臘肉倒出來,可真真的不少啊!一根鐵絲上掛的滿滿當當的,有幾隻野雞,野兔,還有半隻傻狍子的肉,三隻魚,這可是頂頂好的年貨了。

實打實的都是肉,瞧着吃到年後都不成問題,若是節省的人家,那可是能整整吃一年的。

就這那新捉回來的一隻傻狍子和野雞野兔還在袋子裡面放着,沒放出來,安安擡眼看着鐵絲上的肉,商量,“爸,咱們把這次捉回來的獵物都拿去賣了吧!”,這是實話,他們家一時半會還真不缺肉吃。

顧衛強拍了拍手,從凳子上跳了下來,鼕鼕眼疾手快的拿着抹布,把踩過的凳子給擦了一遍。

他摸了摸口袋,把剩下的錢全部都給拿了出來,數了數,只剩下一百二十多塊了,安安生病,在縣城買房子,又請客吃飯,把好不容易攢起來的家底給掏的乾乾淨淨的,他感嘆,“你們姐弟倆要是都同意,咱們就把這批獵物給賣了。”,家裡確實要在攢點錢了,不然心裡慌啊!

想到這裡,顧衛強有些慚愧,這沒錢了還要自家閨女打獵貼補。

安安和鼕鼕異口同聲,“拿去賣了吧!”,說完,安安從棉襖子裡面摸了摸,摸出來了人蔘,“爸,您把這根人蔘拿去賣了!”

“哪裡來的?”,顧衛強驚訝。

安安笑的眯了眯眼睛,“不告訴您!”,顧衛強轉念一想,也就只有他去華子家那會,自己閨女抽出了空檔,估摸着就那會時間挖的人蔘。

他唬着一張臉,囑咐,“鼕鼕,咱們家的獵物和人蔘不許在外面和任何人說。”

“嗯!不說。”,見小兒子毫不猶豫的答應,顧衛強才說安安,“往後你少去那邊,畢竟不安全,錢有爸來掙。”,去一次,就代表着多一次的危險,萬一暴露了,顧衛強不敢想象後果。

安安心裡一暖,她抿了抿脣,“您放心,沒事的!”,說着,她把從華子叔家拿來的一袋子地木耳給倒了出來,直接攤在堂屋的地上,這地木耳還沒曬乾,不能捂着,不然很容易壞掉。

她想了想,“爸!我想帶着鼕鼕給這周圍的幾家鄰居送點地木耳去。”,往後顧衛強出去跑車的時候,她上高中肯定會有自習,鼕鼕一個人她實在不放心。

若是有賀奶奶或者丁老師幫忙看着,會省心不少事呢!

而且這地木耳不是啥金貴的玩意,送人的話也不會顯得太刻意巴結了,人家收的時候,也不會覺得太貴重。

顧衛強愕然,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家閨女的顧慮,他擺了擺手,“去吧!早點回來,我先給你們下碗肉湯麪。”,這可是實打實的肉湯麪,細白麪擀成的乾麪條,在碗底窩着倆香噴噴的荷包蛋,在麪條上面蓋一層厚厚的紅燒肉丁,撒點從華子家帶回來的綠油油的蔥葉子,那叫一個香噴噴啊!

想到這裡,顧衛強心裡就一陣火熱,出門忙活一天,早都餓了,估計自家兩個崽子也餓的前胸貼後背了。

安安領着鼕鼕第一家去的就是賀奶奶家,給她留了一大捧的地木耳,這大過年兒的,家裡面多少都有備着點肉的,炒地木耳的時候,在裡面丟兩塊肉片,那木耳的味道簡直絶了。

賀奶奶就是念着這木耳不是啥特別貴重的東西,她進屋去,拿了幾根自己做的油條,遞給了安安,安安不要,卻被賀奶奶一句話說了回去,“安安拿着,往後你送給賀奶奶東西,奶奶都收下。”,鄰居之間,都是有來有往的,這往後啊!關係才處的好,若是太見外,反而不會特別親近。

安安老老實實的接過兩根油條,拿在手上,又挨家挨戶去了別的家裡。

因爲丁老師的家住的剛好和安安他們的屋子是相反的方向,相當於安安他們家是最左邊,丁老師他們則在最右邊。

她領着鼕鼕去的時候,丁老師正在吃晚飯,聽到敲門聲,一陣驚訝,他們家可從來沒有客人的。

思索了一番,這才放下筷子去開門,眼見着是安安的時候,更驚訝了,不過丁老師向來是面無表情,不過安安還是注意到了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啞然。

安安笑眯眯的,“丁老師,我們今天回村子裡面,帶來不少老家的特產,我爸讓我給您送來。”,說完,她就把地木耳給遞了出去,不僅如此,給丁老師的這份,安安還特意在袋子底下裝了巴掌大一塊的傻狍子肉,畢竟自己能上縣城高中,丁老師在裡面出了力的,這就是人情了。

丁老師直襬手,拒絕,“不用!你們留着自己吃。”

安安可不聽他的,她把東西往丁老師懷裡一塞,起來就準備走的,哪知道丁老師身後突然出現了一位年紀頗大的老太太,頭髮花白,但是神態卻慈祥,不過說話起來卻是有些顛三倒四,她拄着柺杖走到門口,渾濁的眼睛望着安安,帶着一股子的驚喜,“曉曉回來了?”

曉曉是丁老師的女兒,跟安安一般大的年紀時,響應國家號召,去下鄉知青,那一走就是十多年,在也沒回來過。

這位老太太是丁老師的母親,當年丁老師的媳婦走了早,他又被下方到底下,曉曉就丟給了老太太來撫養,可以說在最艱苦的歲月裡面是曉曉的存在,讓老太太堅持了下來,可是卻沒想到,那一場意外帶走了曉曉,老太太從此一蹶不振,神志恍惚,見到跟曉曉一般大的閨女時,就會錯人人。

丁老太有些激動,不知道哪裡生出的力氣,野蠻的推開了丁老師,她那一雙如樹枝一樣乾枯的大手,試探着摸着安安的臉,她有些不可置信,渾濁的眼眶裡面滿是淚水,顫聲,“曉曉啊,你終於回來看阿奶了!”,阿奶做夢都在想你啊!

安安渾身都僵硬了,她一動也不敢動,由着丁老太扶着,她腦子裡面轉的極快,身體下意識的反應卻比腦子更快,她雙手順勢搭在丁老太的胳膊上,扶着丁老太往屋裡面走,她知道自己有些唐突了,但是老太太明顯是認錯人了,而且還是很重要的親人,她捨不得老太太失望。

安安笑眯眯的依偎在丁老太的懷裡面,小手有一拍沒一拍的撫摸着老太太的胸口,聲音也軟軟的,“阿奶!我回來了。”,哪怕明知道是騙人的,但是能讓老太太有一瞬間的開心,她也願意。

聽到阿奶兩個字,丁老太的眼裡吧嗒吧嗒的掉了下來,她擡手抹了抹,牽着安安的手往屋裡走,破涕而笑,“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連續重複了兩遍,她像是突然記起來了什麼事情,把安安推到了沙發上面,滿是皺紋的臉上笑眯眯的,看不出任何神色恍惚來,她認真,“曉曉,你等着,阿奶給你做你最愛吃的雞蛋灌餅。”

說完,就去櫃子裡面拿了兩個雞蛋出來,轉身去廚房和起面來。

安安有些無措,求救一樣望着丁老師,丁老師現在已經呆了,這麼多年來,老太太第一次說了這麼多話來,沒什麼比這在高興的了。

哪怕以前老太太也會認錯人,但是也只會把人往屋裡牽,卻不會主動開口,更不會說要親自去廚房做雞蛋灌餅。

丁老師臉上閃過一絲複雜,他擺了擺手,“就當幫幫老師的忙,在這裡吃一頓飯吧!”

安安猶豫了一瞬間,對身後的小尾巴招了招手,“鼕鼕,你去跟爸說一聲,晚上我在丁老師這裡吃飯。”

鼕鼕有些不情願,安安眼睛一瞪,他立馬蹬蹬瞪的跑了回去。

鼕鼕剛走,就聽到廚房的丁老太在喊,“小寶,快過來幫我點火。”,老太太在廚房忙碌的身影,真真是看不出來是七老八十歲的人啊!只是這暱稱卻有點讓安安想笑,不管在大年紀的人,在自己母親眼裡,可不都是小寶寶嗎?

丁老師臉上有一瞬間的尷尬,到底是定力強,轉眼就恢復了正常。

大家住的是筒子樓,家裡沒有土竈臺,用的都是煤爐子,顯然這會已經丁老師已經做過飯了,那煤爐子基本要熄火了,聽到老太太的喊聲,丁老師給安安倒了一杯水,從廚房門後面拿了一塊蜂窩煤,添了上去,打算重新開爐的。

安安看着丁老太在廚房忙活的身影,她坐着也沒事,索性起來,走到了廚房站在老太太的跟前兒,“阿奶,我來幫您!”,她是真心實意想要這位老太太開心的,人活了一輩子,哪怕到死都還記掛着心頭的那個人,不管那個人是誰,都是個有福氣的。

丁老太回頭看了一眼安安,神情更是柔和的不像話,說話起來也帶着幾分笑意,把和麪的盆子遞給了安安,“安安啊!幫阿奶把面給揉一揉。”

安安看着面前半盆子的白麪粉,這怕是丁老師家裡所有的細白麪了,怕是都在這個小盆子裡面了,她笑的酸澀,脆生生的答應,“好啊!”

丁老太也沒閒着,她年紀已經很大了,走路的時候雙腿都在打着顫,她扶着櫃子緩緩的蹲了下來,拉開了櫃子最下面的抽屜,從裡面掏出來個小布包,包了一層又一層,她雙手抖個不停,終於打開了小布包,這才慢慢的站了起來,把小布包遞給了安安,笑眯眯的,“曉曉!吃!阿奶偷偷給你留的。”,說這話的時候,老太太還小心翼翼的避開了丁老師,顯然是老人私下想要留給孫女的。

那手絹是淺青色的,上面帶着些許黴點,裡面包着的幾塊桃酥也已經碎成了渣渣,安安不知道這桃酥老人家到底留了多久,才終於等到了要留給的那人。

安安壓住鼻頭的酸澀,她咧了咧嘴,從老太太手上接過桃酥,捻過一桃酥渣,嚐了嚐,滿足的不得了,“阿奶!可真香啊!”

老太太見安安吃的歡喜,比她自己吃了還要開心,她笑眯眯的拍着安安的肩膀,“是吧!阿奶也覺得好吃的不行,特意給我們家曉曉留的,就知道你這個小饞貓愛吃。”,這桃酥已經有個把月了,那是丁老師發工資後,特意弄來的糕點票,去老福記排了好久的隊,才搶到了幾塊。

老太太前段時間胃口不好,吃不下飯,全靠這點桃酥吊着一口氣,他沒想到,攏共才六塊桃酥,這小布包裡面最少有三塊了,也不知道老太太把這桃酥藏到抽屜裡面有多久了。

丁老師僵硬的臉上帶着一抹不自然,眼眶也跟着紅了起來。

卻沒有阻攔老太太喂安安的動作,他知道,看着曉曉吃,比老太太自己吃了還開心。

那發黴有些皮軟的桃酥,到了嘴巴里面就粘在了上顎處,並不好吃,反而帶着一股子的黴味,安安卻捨不得吐出來,反而還細細的咀嚼品嚐,因爲只是面前的老人,特意留給曉曉的。

安安吃的開心極了,她摸了摸口袋,從裡面摸出來了一顆奶糖來,剝了一顆塞到了老太太的嘴裡面,笑眯眯的,“阿奶,這是曉曉帶給您的糖,甜不甜?”

丁老太早已經沒了牙齒,那糖塞到嘴裡面,有些漏風,她條件反射的閉嘴,免得那糖掉了下來,聽到安安的問話,老太太笑眯眯的拍了拍安安的手,“甜!可甜了!”,因爲牙齒掉了不少,老太太說話的時候有些漏風,但是神情卻意外的滿足。

把安安看的心情也好了幾分,她又在口袋摸了三顆奶糖出來,放到老太太的手心裡面,囑咐,“阿奶!想曉曉的時候,就吃一顆糖!甜滋滋的糖,在外面上學的曉曉也能感受到。”

老太太滿臉驚喜,緊緊的把糖給攥到了手心裡面,跟個小孩子一樣,滿是好奇,“阿奶吃糖的時候,曉曉真能感受到?”

安安認真的點了點頭,那股可信勁兒讓一旁看着的丁老師都差點相信了。

丁老太把三顆奶糖揣到兜裡面,笑眯眯的,“那我往後天天吃糖,曉曉就能天天想到阿奶了。”,說完,她轉頭看向丁老師,吩咐,“小寶,你去給我買糖,買好多好多的糖。”

這是老太太神志不清這麼多年來,第一次主動提出要求,丁老師的手有些發抖,卻還是穩住了,扶着老太太,“行!咱們買一大罐子糖。”,這年頭的糖都是用白色透明所料大罐子裝着的,那一罐子可真真是不少了,敞開肚子吃也能吃幾個月呢!

得到了滿意的答覆,老太太高興極了,跟小孩兒一樣,在旁邊攤起來雞蛋灌餅,打雞蛋的時候,還不忘唸叨,“小寶,你別摳!給曉曉打兩個蛋,她喜歡吃,最好把餅的兩邊兒炕的焦焦的!一口下去,曉曉能吃三個呢!”,說話的時候,老太太還不住的伸手比劃着,臉上的疼愛作了不假的。

看的安安心裡一難受,她不知道曉曉是誰,但是從丁老師的神情能夠看得出來,曉曉已經不在了,徹底回不來了,而老太太卻一直沉浸在曉曉還在的時候。

她笑着說,“阿奶,我在外面吃過了,只吃一個雞蛋灌餅就夠了。”

老太太有些不相信,氣哼哼的堅決,“外面做的沒阿奶做的好吃!必須要吃三個。”

安安擰不過,眼見着盆子裡面的那點細白麪和陶瓷罈子裡面放的雞蛋,被全部都給用的精光,顯然這些食物,都是丁老師花了大價錢,在黑市那裡買回來的,若是她不進來,這點食物夠老太太吃幾天呢!

她一來,過會都要進自己肚子裡面了。

她臉上有些過意不去,趁着老太太忙活鍋裡面的時候,悄悄的扯了扯丁老師的衣角,丁老師回頭看向安安,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壓低了聲音,“沒事,儘管吃,老太太難得這麼有興致。”,他已經很多年沒吃過老太太做的飯了。

話都到了這個份上,安安實在是推遲不過,

只能在旁邊乾等着,好一會,她腦子裡面靈光一閃,認真,“阿奶,我去上個廁所,您先做着我馬上就回來 。”

丁老太頭都沒回,“曉曉啊!你這毛病多少年都沒改過來,一到吃飯的時候就要上廁所。”,安安抓了抓腦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丁老太又接着自言自語,“去吧!快去快回啊!”

得到了準信,安安對着丁老師點了點頭,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了自己家裡面,因爲她讓鼕鼕帶話了,讓老父親不要等她吃飯。

這不她進屋的時候,父子兩人正在吃呢!

顧衛強看到安安的時候,怔了一下,“安安啊!吃了沒有,鍋裡面給你留的還有呢!”,對於丁老師留安安下來吃飯,他雖然奇怪,但是卻沒有多問,別的不說,以丁老倔的品行還是可以信任的。

安安氣喘吁吁的,“爸,我想從咱們家盛一碗麪給阿奶端過去。”,擔心顧衛強不知道阿奶是誰,安安解釋,“阿奶是丁老師的媽媽,身體有些不好,她把我認成了故人,又給我做了雞蛋灌餅,我想端碗肉湯麪過去,她也能吃。”

雞蛋灌餅雖然阿奶也能吃,但是卻不好消化,畢竟是沒有發酵過的面,吃着不容易消化,尤其是老人家,但是這肉湯麪就不會了,煮的軟軟的肉湯麪,很適合老人家的胃口。

顧衛強起身,“行!這多大的事情,瞧你這副嚴肅的樣子,要把你爸給嚇死啊!”,他的動作很快去了廚房,從案板上挑了一個大粗瓷碗來,又從鍋裡面撈了不少的面,其中在鍋底下窩着倆荷包蛋,這是給安安留着的,他索性一塊盛了起來,當場夾了一個給安安,催促,“你先吃點墊墊,我來把紅燒肉丁熱一下,蓋上面,保管香噴噴的。”

安安點了點頭,直接接過筷子,也不管啥形象了,三兩口吃了一個荷包蛋,心裡美滋滋的,還是自家老父親好,啥時候都記得她。

等她吃完了,那紅燒肉也被熱好了,顧衛強盛了一勺子鋪在麪條的最上方,不說味道,就瞧着這賣相很不錯了。

安安吸了口氣,端着碗就跑,“謝謝爸!”

顧衛強看着自家閨蜜端着碗去別人家那股勁兒,有些憂傷,哎!閨女心腸太好了,也不是啥好事。

鼕鼕扒在碗邊,咬着麪條,“爸!姐又走了啊!”

顧衛強從鍋裡面盛了一勺子麪湯兌到自家兒子的碗裡面,語氣酸酸,“可不是!”,都不陪他這個老父親吃飯,卻去陪丁老倔,你說,這都是啥事啊!

安安跑的很快,路上好幾個鄰居看到她要說話的時候,都被安安匆匆點了點頭,一陣風一樣沒了。

她到丁家的時候,阿奶已經在廚房忙活的差不多了,三個雞蛋灌餅都攤好了。

只剩下起鍋了,丁老師則在一旁打着下手,聽到動靜,他回頭,就看到安安手上端着的肉湯麪條,滿臉愕然,“你回去端面條去了??”

安安點了點頭,“那雞蛋灌餅,阿奶吃了消化不好,這麪條好消化。”,這倒是實話,雞蛋灌餅是死麪做的,麪條則是活面發酵出來的,不僅養胃,還好消化,尤其是裡面有些肉湯,也算是給老人家改善伙食了。

其實丁老師家的伙食一直不差,只是過年前夕,老太太又發了一場病,在醫院住了許久,家裡就兩個人,丁老師每天照顧生病的老太太,忙的腳不沾地,哪有時間準備年貨。

安安早上看到丁老師出去買的白菜,那也是家裡實在沒得吃的了,他這才冒險出去的,只是老太太才住完院,花了不少錢,手裡的那點錢要算計着來,不然撐不到發工資的時候。

這也是他爲何沒買肉的原因。

就念着家裡還有細白麪和雞蛋,到時候做個蛋花疙瘩湯就成,老太太也喜歡,還能堅持好幾天,哪成想,老太太把安安認做了曉曉。

還把家裡面剩下那點唯一的細糧全部給拿了出來,攤餅子了。

不過丁老師雖然心疼卻不會阻攔,老太太這麼多年來難得這麼高興。

想到家裡這個狀況,丁老師沒捨得拒絕,“你是個好孩子。”,他可以不吃這點肉湯麪,但是老太太卻是需要吃的,尤其是家裡可有一段時間沒有油水了。

阿奶在廚房忙活了半天,沒見到丁老師和曉曉的身影,她拿着鐵鏟子直接從廚房裡面出來了,神情焦急,“小寶,曉曉呢?”

剛問完話,就看到安安端着碗站在門口,她裹着的小腳一顫一顫的,走到安安跟前作勢拉過安安的手,就要往屋裡面走。

安安笑眯眯的把肉湯麪遞了過去,“阿奶,咱們吃雞蛋灌餅,配着肉湯麪好不好?”

阿奶愕然,這才把目光移到安安手裡面的那個粗瓷大碗上,那大碗裡面盛了滿滿的一大碗麪條,上面鋪着一個荷包蛋,在周圍確實蓋了一層的紅燒肉,那味道實在太香了,阿奶跟個小孩子一樣下意識的吸了吸口水,高興,“好好好,今天可有好的吃了。”

安安對着丁老師點了點頭,直接把碗擱在了桌子上面。

扶着阿奶坐了下來,丁老師則去廚房把雞蛋灌餅給端了出來,飯桌上還有之前沒吃完的半盤子炒酸菜和炒大白菜,那酸菜明顯是放到鍋裡面熱了熱,沒有任何的油水。

倒是那白菜反而瞧着像是油水足一點,可見丁老師家裡這幾天已經揭不開鍋了,安安若有所思。

丁老師也不惱,他面無表情的把酸菜往自己面前放了放,招呼,“你和老太太一塊吃點面就成,我喜歡吃酸菜。”

安安也不拆穿,她拿着小瓷碗從大碗裡面分了一碗麪條出來,遞給了阿奶,笑眯眯的,“阿奶,您嚐嚐我爸的手藝。”,說完,她就後悔了。

阿奶一臉慈祥,滿是欣慰,“小寶,終於會做飯了啊!”,被點名的丁老師愕然,隨即纔看向安安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解釋,就讓老太太這樣將錯就錯。

安安口中的爸爸自然是指顧衛強,但是阿奶卻認爲是丁老師。

安安點了點頭,這一頓飯,是丁老太這麼多年來,最開心的一次,向來緊繃着一張臉的丁老師,臉上難得有了淺淺的笑意。

吃完後,丁老師去廚房收拾,安安則把阿奶扶到了牀上,見阿奶睡熟了以後,這才慢慢的抽出手,和在廚房忙活的丁老師打了招呼。

丁老師神情柔和了不少,把手上正洗着的碗放了下來,鄭重,“謝謝安安啊!”,安安連忙擺手,她壓不住心中的好奇,“曉曉是誰?”,阿奶剛睡着的時候,還不住的牽着安安的手,嘴裡面不停的唸叨,“曉曉別走。”,她實在是對曉曉太好奇了,一個人究竟有多大的影響力,讓一位年過古稀的老人哪怕是睡覺都不停的唸叨。

丁老師身子僵了下,整個人彷彿都蒼老了十歲,他乾瘦蠟黃的臉上帶着一絲微不可微的顫抖,“曉曉是我女兒,在十五歲那年,和老太太鬧矛盾,揹着我們報了下鄉的知青,從那以後音信全無。”,或許早已經不在世了,但是他和老太太都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

“老太太一直以爲是她害了曉曉,這就像她心中的一根刺,哪怕精神恍惚後,也依然記得。”,到了後面,丁老師的神色已經很平靜了,就彷彿在說其他人一樣。

安安不知道丁老師在提起曉曉兩個字的時候,是什麼心情,她也沒問是什麼矛盾,導致曉曉毅然決然的報了下鄉知青的名額,她默默道歉,“抱歉,我不該問的。”

丁老師擺了擺手,帶着一股說出來的豁達,“沒啥好道歉的,這都是陳年往事了,既然老太太把你認做是曉曉,我有個不情之請,你有空的時候,多來陪陪老太太好不好?”

安安無法拒絕這個請求,她點了點頭。

離開後,安安的心裡依然沉甸甸的,等她回到家裡,看到自家老父親和弟弟都窩在堂屋裡面,烤着煤爐子,也不去上牀睡覺,顯然是在等她的。

安安所有的不愉都煙消雲散了,她脆生生的喊了一聲,“爸!鼕鼕!”

父子兩人同一個動作,同時擡頭,“閨女啊,你可算是回來了。”

“姐!你回來了啊!”,安安重重的點了點頭,顧衛強把放在煤爐子上烤的紅薯給遞給了安安,“嚐嚐,這紅薯過霜了,吃起來可甜了。”

老實說,安安在丁老師家沒吃飽,畢竟是個陌生的環境有些陌生,吃起來也沒有敞開肚皮,這不這個烤紅薯來正是時候,別小瞧了外面烤的黑呼呼的紅薯皮,揭開後,裡面的一股子香甜瀰漫開來,輕輕的咬上一口,外焦裡嫩,甜的心眼裡面去了,安安滿足的眯了眯眼睛,“爸!你可真好啊!”

顧衛強憨笑一聲,“這就好了?”,他把溫在鍋裡面的牛奶給端了出來,囑咐,“別吃噎着了,喝點緩緩。”

安安喝了一大氣兒的牛奶,她也沒問自家老父親是從哪裡弄到的牛奶,她掰了一小塊紅薯喂到了鼕鼕嘴裡,問,“甜不甜!”,鼕鼕只嚐了一小口,安安在喂的時候,他死活不要,“姐!我和爸都吃了呢!這是給你留的。”

安安也不在強求了,自己吃了個肚子溜圓的,廚房的熱水也燒的滾燙,趁着燙腳的功夫,把丁老師家的情況說了下。顧衛強蹙着眉頭,沉吟,“去吧!老太太一個人怪可憐的,但是要保護好自己。”,這就是當長輩的,不管什麼時候,都會記得囑咐子女注意安全,雖然老太太心腸是好的,但是卻精神恍惚,就怕安安被欺負了。

安安認真的點了點頭,“我曉得!”

大年初四這天,一家三口齊齊的去了郎老爺子他們落腳地方,算是拜年了,當然不是空手去的,家裡之前醃了不少臘肉提了一些,當時一部分的獵物出售給了國營飯店,留了兩隻野雞,這不去郎老爺子家的時候,就提了一隻,當然還有地木耳這些,大大小小提了兩包呢!這算是頂好的年禮了。

安安他們到的時候,郎老爺子他們幾個年級稍大一些的,打着葉子牌,唯一的閒人陸衍坐在窗戶邊,不知道在往哪裡看。

就馮青巖一個人被塞到了廚房,給大傢伙做午飯,至於其他人,可真真是大爺。

聽到院子的敲門聲,馮青巖拿着個大鐵勺火急火燎的從廚房趕出來,看到是安安他們來的時候,簡直就差眼淚汪汪了,驚喜,“顧哥,安安你們來了。”,安安笑眯眯的把手上的東西遞了過去,“青巖哥,新年快樂。”

馮青巖的娃娃臉,滿是驚喜,拉着安安他們就往裡面進,“安安,新年快樂。”

聽到動靜,在裡面打着葉子牌的幾個大爺,也都紛紛的從屋內出來,尤其是郎老爺子和李老,那真是中氣十足啊,“顧小子,你們來了。”

顧衛強哈哈大笑,“看來這幾天大傢伙恢復的很好啊!”,可不是,前幾天還蔫噠噠的郎老爺子精神頭瞧着都恢復了不少,至於李老更不用說了,還有老馮走路也利索了,馮顯全拍了拍顧衛強肩膀,“兄弟,你來的正是時候。”

顧衛強挑眉,連安安也停下了和馮青巖說笑,靜靜的看着馮顯全,氣氛猛的安靜下來,馮顯全笑着,“我們準備離開太鬆縣的。”,他們已經是比較晚走的一批了,既然過完了年,身體也恢復的差不多了,是時候着手準備了。

顧衛強怔了一下,感嘆,“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他招呼着身後的咚咚,“鼕鼕,過來,給老爺子和馮叔磕頭。”,安安是大姑娘了,上門拜年倒是不用,但鼕鼕還小就當是送別了,還不知道今日這一別,何時能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