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水缸秦澤死命灌了幾口冷水,這才讓身體稍稍舒緩一些。只是先前燥熱再遇上冷水一激,儼然讓秦澤有些吃不消。
沒辦法身體裡面已經吸收了一些罌粟毒,腦袋裡的極度亢奮,只能用冷水來冰。只不過秦澤卻是忘記了自己所處的環境,他的這副身體可沒有那麼多的抗生素。
再加上先前長時間在冰雪裡面的跋涉,原本身子就有些虛弱。再加上這冷熱交加的,直接就讓秦澤覺得腦袋有些發暈。也是顧不上太多,直接躺下就沉沉睡去。
這一覺秦澤睡得極其不安穩,總覺得自己一會兒好像掉進了冰窟,一會又像是被人扔進了火爐一般。
發燒了,而且還是重度風寒。
大腦的高溫讓秦澤思緒也有些錯亂,睡夢中眼前不停地閃過一些場景。
他好像又回到了長安,彷彿是第一次那般,站在長長的街道上迷茫而無措……
又像是來到了城門之下,一襲紅衣的王雨曦又在翹首以盼……
又彷彿是回到了靈州城被破的那一天……
帳篷外已經是中午時分,無常蹲在秦澤身邊,不停地用冷水擦拭他的額頭。
其實昨天他就看出了秦澤的不對,尤其是當時秦澤眼睛裡投射出了興奮。可是他卻沒有放在心上,直到今天早上過來,才發現秦澤已經是生了重病。
秦澤身子本來就弱,這下一病整個人就開始有些神志不清。
風寒可不是簡單的小病,尤其是在突厥這個醫療水平極度落後的地方,這場風寒處理不好極有可能就會要了秦澤的命。
沒有辦法無常只好去請了素衣,希望她那裡能有一些草藥。
素衣一聽說秦澤病了,也是連忙就趕了過來。她身邊還跟着幾名大夫,只不過看了秦澤的樣子之後,卻都是搖頭不止。
“如何?可有辦法?”素衣望着躺在地上的秦澤,眼中也是透露出一絲自責。
不管秦澤到底是什麼身份,他終究爲商會做了這麼多事,這讓身爲素衣商會主事的素衣是十分感激。而且她還知道昨天祭司來過,現在看秦澤這樣子八成就是和祭司有干係。
素衣握着拳頭,她原以爲祭司在柳木寨無功而返之後,應該就會放棄對秦澤的糾纏。所以也就放鬆了對祭司的注意,卻不想自己不過是一時疏忽,竟然會害得秦澤這樣。
身爲祭司的弟子,素衣在看了看秦澤的樣子之後,就明白是發生了什麼。
這不是簡單的風寒,除了風寒之外還夾雜着毒癮的發作。對於祭司的黑色丹藥,素衣是清楚其作用的。她知道那東西只要沾染上,就徹底淪爲了別人的傀儡。
也就是說秦澤以後將再也無法擺脫祭司……
素衣緊緊握緊了拳頭,她不希望如此聰慧之人落得如此下場,她怎麼也不會想到祭司真的會做出這樣的事。而這一切很有可能就是因爲自己的一時疏忽。
“爲什麼沒有事先提醒他,現在害得他如此,豈不是……”
素衣小臉煞白,望着秦澤身體也是有些顫抖。
一旦染上丹毒,將再也沒有辦法斷絕……
幾名大夫都是行家,摸了摸秦澤的脈搏,也是反應了過來。對於這種病症他們見得多了,雖然罌粟的事情他們不知道,但是以前他們也遇到過這樣的病人。
束手無策!
“素衣姑娘,我等也只能抑制赦格大人的風寒,至於其它也是無能無力。”
大夫們拱手立在一旁,衝着素衣回覆道。
素衣眉頭一皺,望着牀上的秦澤說道:“風寒之事就多勞煩幾位先生,至於其它就交給我吧。”
素衣說完這話,就衝一旁的無常點點頭。隨後直接轉身離開,一路向着祭司的帳篷趕去。
毒癮這東西根據每個人體質的不同,效果也會有所不同。體質強的人也許需要大劑量可能上癮,而體質弱的人可能只是一點,就能欲死欲仙。
而對於祭司來說,根本就沒有顧及這一點。直接就給秦澤用了極度的劑量,加上秦澤沒有立即清理毒素,所以身體也是吸收了一些。
原本是不至於發作這麼快,可是又因爲染上了風寒。所以身體機能一時紊亂,就再也壓制不住毒癮。
屋漏偏逢連夜雨,怕是說的就是秦澤這種情況。
素衣面若寒霜,雖然帶着面紗,可是一雙眸子裡還是投射出攝人的目光。
她的速度很快,小丫鬟秋月幾乎都跟不上。
帳篷的門被推開,祭司依舊是端坐在一堆動物的屍體之中,正在敲着桌案上的請神鼓。
素衣是真的有些生氣,所以根本就什麼都不顧及地來到了祭司身邊。她的突然闖入也是帶起了一陣風,直接就將一邊的油燈給吹滅。
燈一滅,祭司也就瞬間停下了手裡的動作,眉頭也是緊緊皺在了一起地望向了一邊的油燈。他剛剛正在占卜自己的前程,可油燈卻突然被吹滅,這不是一個好兆頭,不論是不是人爲。
“爲何如此冒失?”雖然儀式被打斷,但祭司還是耐着性子開口問道,只是語氣之中充滿了寒意。
素衣卻是根本不理會祭司的語氣,直接就開口詰問道:“爲什麼要給他服下丹毒,不是已經證明他不是滅國之人了嗎?”
“你是爲了他而來?”祭司緩緩收起桌案上的請神鼓,悠悠地開口說道。
“他爲可汗做了什麼,大家皆是有目共睹。單是地暖,就救了我突厥多少牧民。我不知道你到底要幹什麼,但他現在正昏迷不醒。風寒加上丹毒,怕是根本就堅持不下去了。”
這還素衣第一次和祭司這麼說話,其實她一直都不喜歡祭司。可是因爲身份的原因,她卻必須要拜祭司爲師。
而一直以來兩個人也還算是相敬如賓,可自從祭司真正的親傳弟子在燕兒山一戰中戰死之後。祭司就開始變得瘋狂起來,而滅國之人的傳言則是直接讓他完全迷了心智。
別人或許不清楚,但是素衣卻知道,祭司這是在爲自己的弟子報仇。什麼滅國之人,從一開始就可能是一個無稽之談。而這也是她和祭司關係進一步惡化的原因。
祭司雖然沒有因爲素衣的態度而表現出絲毫的不悅,但聽到秦澤重病之後,卻是還是皺起了眉。
下意識地祭司就覺得是不是秦澤故意裝病,想要以此來博取可汗的同情。可隨即他就覺得這不可能,尤其是看素衣的表情,不像是有假。
秦澤還不能死,尤其是在現在頡利可汗這麼看重他的情況下。再說了死多沒意思,除了死好玩的還很多……
想到這裡祭司也是站起身,從一旁的架子上拿下來了一個木盒,隨後交給了素衣。
接過木盒素衣也根本不跟祭司廢話,又是急匆匆地趕了回去。
就這一會兒的功夫,秦澤的臉上已經開始由潮紅變得煞白。四肢抽搐地也越來越厲害,對於這個症狀素衣是再清楚不過了。
無常和二虎他們這會也是在一邊急得不可開交,尤其是二虎這會兒也不知道踹了熬藥的大夫多少腳。
見素衣又回來了,無常也是警惕地看着她。
素衣知道無常在擔心什麼,不過這個時候也來不及瞭解釋。連忙就是俯身在秦澤身邊,然後打開木盒,取出了一枚黃豆大小的黑色丹藥。
一見這東西無常瞬間就發作起來,一把就抓住素衣的手腕,眼中也是射出殺意。
突然被抓住素衣也是痛呼一聲,不過還是耐着性子說道:“他種了丹毒,想要完全根除幾乎是不可能的。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先抑制住丹毒,這樣才能來治好他的風寒。”
素衣這麼說着,無常也是明白了過來。他記得昨日裡秦澤提起過這個,自然也是知道這東西的兇險。但是現在看來也只能是用素衣的這個辦法,不然別說一年了,恐怕秦澤連十天都活不到了。
無常鬆開了抓住素衣的手,望了望地上的木盒,見裡面還有五六粒黑色丹藥,於是就一把抓住了懷中。
素衣也沒有理會這些,這會見秦澤嘴不停地蠕動。也是嚇了一跳,連忙就用手將他的嘴掰開。
毒癮發作,尤其是在這種神志不清的狀態下,指不定秦澤要咬斷自己的舌頭。來不及,素衣抓起丹藥就要往裡塞。
可是這個時候秦澤舌頭不停亂動,根本就塞不進去。
情急之下素衣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直接就掀起面紗,一把將黑色丹藥塞進了自己嘴裡。隨後俯身親在了秦澤嘴脣之上。
用舌頭抵開秦澤的舌頭,而後將黑色丹藥給送進了秦澤的喉嚨之中……
這一幕發生了很是突然,在場的所有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素衣就已經端坐了起來,她神色如常就好像剛剛什麼也沒有發生一般。
“給他熱水讓他服下。”
說完這句話素衣也是立馬跑到水缸裡,舀了幾大碗的冷水,開始拼命的漱口。
另一邊的二虎等人看到這個場景,也是有些面面相覷。
“這是嫌棄我家少爺?”
其實素衣之所以這麼做,只是因爲剛剛她把丹藥塞進嘴裡。舌頭上已經沾染了一些,這會兒也是覺得有些酥麻。生怕自己也會染上這東西,所以纔會拼命漱口。
而另一邊服下了丹藥的秦澤,也是很快就停止了抽搐,呼吸也是慢慢平復了下來。
這讓素衣鬆了一口氣,只不過這會兒也是反應了過來,一張小臉頓時就漲的通紅。有心想要離開,卻又放心不下秦澤,只能是強撐着站在一邊,等着大夫熬藥。
畢竟雖然毒癮暫時壓制了,但風寒還是會要了秦澤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