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老王家的閨女
這天文大的校園網裡出了一件大新聞。物理系的新任助教李婉, 在一家咖啡廳裡大哭大鬧，不僅砸壞了許多餐具，還襲擊了前來阻止她的店員。最後披頭散髮的被警察帶走。
整個事件都被完整地記錄了下來, 發到了校園網中。視頻中不僅對時間、地點、人物、事情經過做出了詳細的文字說明, 就連對話都貼心地做了字幕。這根本算不得一個偷拍, 簡直是紀錄片的水準了。
整個文大掀起了軒然大波, 全校師生團結一致, 紛紛要求爲了學校的聲譽，對肇事人員李婉儘快做出處理。因此視頻發出不到兩個小時，校園網中的處理公告就出來了, 李婉在試用期內被辭退了！
秦許和王第對此一無所知。離開咖啡廳後，爲了給秦許換換心情, 王第帶着秦許去遊戲廳打了好幾個小時的遊戲。所以當秦許捧着用遊戲小票換來的紀念品, 回到宿舍的時候, 這場鬧劇已經落下帷幕。
網癮少女楊妙圍觀了全部過程，興高采烈地對秦許說道：“這個拍視頻的人簡直是個神人, 你看這個光、這個剪輯，堪稱完美啊！而且視頻的時間是下午三點多，四點不到就已經制作成紀錄片發到網上了！剛好趕在校長下班前把李婉辭退了，你看這個BEAT是不是抓得剛剛好？”
秦許：“……”
她忽然想起和李婉談話前，王第跟她開的玩笑, “拍個特寫視頻, 發到校園網上去, 讓她一夜成名”。看看這個成名的速度, 根本還沒有到晚上呢！
據秦許所知, 餘慶就是一個拍攝紀錄片的高手，那次王第的生日會上的神作, 到現在所有在場的人都念念不忘。餘慶是王第的好兄弟，會是他動的手嗎？王第什麼時候跟餘慶聯繫的？
秦許給王第打電話，“哥哥，要不你看看我們校園網的首頁唄？”
“怎麼啦？”王第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過來，含含糊糊的。
這是心虛嗎？秦許不禁有些提心吊膽。
王第正在啃一個蘋果，他打開電腦，進入文大的校園網，只見兩大新聞被網友們哄擡到最榜首，一個是辭退公告，另一個是一個短視頻。王第隨手點開了視頻。
“臥槽！”王第目瞪口呆，這是在他們離開咖啡廳後發生的事？看看時間，估計也就隔了二十幾分鍾吧。
王第撓了撓後腦勺，心情複雜地對秦許說：“那個，做得好……嗯，是你讓餘慶弄的？沒想到你動作這麼快。說好我來想辦法的嘛，以後這種事我來幹就好。”雖然這麼做是很解氣啦，不過王第總覺得秦許不應該摻和進來。秦許還是軟軟萌萌，什麼腦子都不用最好。
“什麼呀！我也是回來纔看到的好不好？”秦許沒好氣地回道。聽王第這麼一說，她心裡的石頭忽然就落了地。想想自己剛纔的擔心還真是多餘，怎麼可能會是王第呢？王第一直是光明正大、喜歡正面剛的人，這些陰險的招數再有奇效，他也是不會用的。
“啊？那誰動的手？這招也太狠了！”吃瓜羣衆王第嘖嘖稱奇。
“不知道啊，上傳的這個人是匿名的。”乘涼街坊秦許跟着附和。
惡人自有惡人磨，雖然不知道是哪位狠人動的手，結果總是大快人心的。王第愉快地想，李婉今天晚上應該會在警察局裡，唱着“難忘今宵”，度過非常特別的一夜。而秦許也神清氣爽，終於可以擺脫李婉的糾纏，安心地去帝都旅遊了！
王第被他爹王啓力嫌棄了十九年，終於在這個普天同慶的元旦節扳回了一局。
從機場碰面的那一刻開始，王啓力就處於一種誰也壓制不住的亢奮裡。他沒想到秦許真人生得這麼嬌小，裝在大大的亮黃色衛衣裡，簡直就是一個童話世界裡偷跑出來的小精靈。
秦許的眉眼與李金苗很相似，但是秦許的眼睛更大更圓，尤其是當那兩片羽扇一樣的睫毛忽閃起來的時候，彷彿在向世界安利“愛與萌”的魔力。
王啓力拿這個小姑娘一點辦法也沒有。他是真心稀罕秦許，一眼看到又可愛、又乖巧、又漂亮的她，眼睛裡就再也裝不下別的。可是想摟在懷裡親親吧，人家說小不小，也有半大了，還真不好下手。於是整個候機室都見證了這位中年美大叔扎着手冒着汗、圍着秦許團團轉的蠢樣子。而李金苗乾脆拉着王第坐得遠遠的，跟那對新晉父女保持距離，假裝不認識。
妹妹被失心瘋的老爹強行霸佔，王第心中憤憤不平。尤其是秦許臉上帶着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時不時往王第這邊投以求救的一瞥，看得王第心酸不已。
李金苗雙手按定王第的臉，硬是不讓他轉頭去看秦許，嘴裡如同唸咒似的叨叨：“看不見看不見，你什麼都看不見……”
“媽！你就不能管管我爸？你看他那個傻樣子，把我妹妹嚇的！”王第已經瀕臨炸毛的邊緣。
李金苗比他還要兇：“你這回就讓讓你爸爸，行不行？他這輩子五行缺女，好容易這會子有了個幹閨女，就讓他多樂呵一陣，還能少塊肉不成？你這次要是敢和你爸鬧騰，你看我以後還幫不幫你！”
“幫……幫什麼？”王第忽然一陣心虛。
李金苗卻不回答王第的話，而是忽然用文藝腔開始回憶：“兒子，有一件事情，我從來都沒有告訴過你。就在你一歲多的時候，我曾經有過一個女兒……”李金苗用手輕輕地捧着自己的腹部，好像那個羽絨服的褶皺就是一團鮮活的小生命，“可惜我和你這個可憐的妹妹沒有緣分，我們只一起度過了一個秋天，她就意外流產了……”
“媽你別忽悠我行不行？才三個月，你是怎麼知道肚子裡那團肉是女兒不是兒子的？”王第撇着嘴打斷了李女士的抒情。這位老少女美則美矣，不過一輩子都帶着火鍋的辛辣味，還真不適合演什麼苦情，王第作爲親生兒子，表示無法忍受。
李金苗果斷翻臉，”啪“地一巴掌呼在王第的後腦勺上，“怎麼着？你不服是怎麼地？老孃就是知道！老孃我做了胎夢，夢到的全是花啊雲的！你爸爸也說夢到了一個眼睛大大的小閨女！胎夢是最準的，你個臭小子你懂個屁？！”
要說孕婦本人做了胎夢也就算了，王啓力先生憑什麼也湊這個熱鬧？可王第只敢在心中腹誹，再也不敢吭聲。
見王第縮着肩捂着嘴，李金苗“哼”了一聲。吸氣，吐氣。一個深呼吸之後，自覺情緒已經到位，便用憂傷的語氣繼續道：“你妹妹沒了以後，你爸爸食不下咽、夜不安寢，足足傷心了大半年。後來有一天，終於遇到一個高人給他算了一卦，說他命中卻是有女的。你看看，現在許許不是成了我們老王家的閨女？認真算起來，許許的年齡和你那個沒出生的妹妹倒是差不多大。所以你爸爸前幾天跟我說，會不會是你那苦命的妹妹投胎到秦許身上，要不爲什麼會生得跟我這麼像呢……”
王第聽得毛骨悚然，按照王啓力的這種思路演變下去，秦許可就真成他親妹妹了！四年以後自動升級什麼的，還能不能成？
他冒着被李女士打成豬頭的危險，膽戰心驚地哀求道：“媽！你能不能別添亂哪？秦許已經是咱家的了，不用再加親閨女這種設定了吧？”
“哎喲，你這是求我了？許許做我的親閨女，有什麼不好？難道這妹妹不是你先領進門的？你爸爸都誇你懂事呢！”李金苗立刻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
王第生來就不是人造革，而是“真皮”。人家的叛逆期是十五歲，王第足足把日子提前了十年。而李女士又是那種會把男子單打變成男女混合雙打的母親，所以王第打小沒少捱過她的痛扁。可像今天這樣的陰陽怪氣，還是第一次見。
王第心中猛跳，總覺得今天李女士很有些不對勁。難道、或許、也許、可能自己那點小九九，大概是沒有瞞過這位間歇性聰明的母親？
這就麻煩了！倒不是他不願意把實情告訴父母，主要是秦許臨行前，對他千叮嚀萬囑咐地，一定不能在乾爸乾媽面前，暴露他倆的關係。按照秦許的想法，她剛剛認了乾親，就立刻打起了乾哥哥的主意，這看起來實在太沒有廉恥了。而王第心疼她的家庭環境，想着讓她在父母面前當個單純的女兒，盡情地享受來自家庭的愛，好好補償這些年來缺席的親情。因此兩人說好了，就這幾天，在大人面前做出兄妹的樣子，並保持適當的距離。
現在這個計劃全部泡湯了！果然薑還是老的辣，誰能想到，被王啓力慣成馬大哈的李女士居然在這方面有着敏銳的洞察力！不過王第在長期的鬥爭中，也積累了十八年的經驗，對付李女士這個實誠人兒，他還是有辦法的——那就是把自己最實誠的一面袒露給她看。
“媽！那個，是我錯了！我開始沒想清楚，可我現在明白了，我是真喜歡秦許，我離不開她，也不打算讓她離開咱家。媽，你可是我親媽！你可得一定得幫我勸勸我爸。”
李金苗見兒子終於老實，這才轉過頭來。這回卻是非常凝重的表情，“王第，一輩子可長得很，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不那麼確定，還不如讓許許做我們家的親閨女。若是隨隨便便談一場戀愛，然後將來又反悔了，別說你爸，就是我，也絕不會饒你！”
“我想清楚了！這輩子再長，也是要一天一天過下去。我只要保證今天對她好，明天也對她好就行了！”王第毫不猶豫地回答。
這樣重要的誓言，王第卻說得這樣接地氣，李金苗被他氣得笑了起來，“真沒出息！你要跟許許談戀愛，還有得學呢！連個好聽的話也不會說，真不知道許許喜歡你哪一點！”
“當時是喜歡我的帥了！還能有什麼？”王第對於自己的顏絕對自信，秦許那個小花癡，迷她一輩子，一點問題也沒有。不過秦許把新認的乾爸乾媽看得太重，他還是得先取得父母的同意。王第趕緊趁熱打鐵地問道：“媽，那你是答應幫我了？”
李金苗女士伸出一隻塗着鮮紅寇丹的手指，點了點傻兒子，“幫你？我這是在幫我自己！當女兒養，那是給別人養的，總要送到人家家裡去。當媳婦養，纔是給自己養，才能永遠留在家裡。你放心！這點道理，你媽還是拎得清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