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惡耗

47惡耗

農曆二十三,小年那天下了一場雪。

整個村莊都被大雪給覆蓋了,離得近的山上的竹子不時的發出“啪啦”的響聲。村口祠堂前的幾棵百年老鬆被雪裹成了白色的巨傘,偶爾從洞裡跑來的妥覓食的松鼠在樹杆上留下幾個細細碎碎的小腳印。

三弟跟大虎和二虎兄弟倆帶了春妮和四妹貓在祠堂的角落裡,眼睛動也不動的盯着正警惕的向誘餌走去的小松鼠。

“三哥,它會咬人不?”

三弟“噓”了一聲,示意四妹別出聲。

春妮便將四妹攬到身前,趴在她耳邊輕聲道:“不會咬,但是會抓人,去年冬天我哥給抓了一隻,手都被它撓破了。”

四妹烏溜溜的眼紅珠子轉了轉,便輕聲道:“那我們不要吧。”

“別怕,我帶了布套套,還有竹籠子。”春妮指了身後的兩樣東西對三妹道:“不會被它給撓了的。”

四妹還在擔心,不想耳邊卻響起大虎一聲歡呼,“抓着了。”

衆人連忙擡了頭去看,果然,竹製的簸箕將小松鼠倒扣在地,被關着的小松鼠猶不甘心,在裡面跑來跳去的,差點便將簸箕給掀了。

“快,拿布套子來。”大虎回頭道。

三弟和二虎,一人一個布套和竹籠拿了上前,不多時便將松鼠抓了出來,關進籠子裡,衆人興高采烈的往家走去。

“大虎哥,那邊好像有個人。”

三弟指了祠堂東門處的亭子,那是祠堂的小門,平常沒什麼人走。大虎順了三弟的手指看過去,果然便看到一個人裹了一身爛舊的棉襖正朝這邊吃力的走來。

“走,去看看。”大虎最大,一聲吆喝,便領了三弟和二虎,四妹、春妮走了過去。

那人一身的爛的能看到棉花絮的破棉襖,腦袋上搭着一頂烏漆麻黑的看不出質地的帽子,三、四十歲的樣子,長得精精瘦瘦,一雙眼睛看人很是活泛。

“哎,小兄弟,我想問下,你們村裡陶大郎家是哪家?”

大虎狐疑的瞪了那人,將三弟拉到身後,道:“你打聽他們家做什麼?”

“哦,是這樣的,我受人所託來給她家帶個口信。”

“口信?”三弟自大虎身後走了來,目光警覺的看了他,“誰讓你帶的口信?帶的是什麼口信?”

那人笑了笑,目光打量了一番三弟,輕聲道:“給指個路吧,我這還有幾塊糖。”說着便探了手進袖兜裡掏,掏了半天,摸出幾塊結在一起的麥芽糖,遞到衆人跟前,“指個路,這就當是謝禮。”

四妹和春妮都將目光落在那瓷白色的麥芽糖上,便在猶疑着要不要說時,三弟已經開口道:“我是他兒子,你有什麼事跟我說吧。”

那人將手裡的糖掰了依次分了,拍了拍手,對三弟道:“是你大哥的消息,帶我去見你家大人吧。”

“大哥的消息?”三弟先是怔了怔,下一刻便豁然跳了起來,一迭聲道:“我大哥有消息了?我大哥他還活着?他怎麼不回來。”

四妹也走了上前,細聲細氣的道:“叔,我大哥他爲什麼不回來。”

那人看着喜形於色的三弟,又看了眼四妹,幾不可見的搖了搖頭,輕聲道:“帶我去見你家大人,好不好。”

“好。”

三弟連忙牽了四妹,對那人道:“走,我帶你去見我娘還有我二姐。”

“二姐!”那人略一猶疑,但卻沒有多問,友善的對大虎和二虎兄弟笑了笑,便跟着三弟走了。

遠遠的三弟便喊了起來,“娘,二姐,大哥有消息了。”

他這一嗓子喊完,屋子裡的陶大娘不待紫蘇反應過來,拔腳便跑了出來,邊跑邊大聲問道:“大弟,大弟……”

待看到院門口立着的那個身影,腳步一滯,撇了目光對搶到跟前的三弟道:“你大哥……”

“娘,”三弟指了那人道:“大哥讓這人來捎口信了。”

陶大娘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迎上前,“哎,大哥,快進屋坐吧。”

那人先是打量陶大娘,再後來目光落在破舊的茅草屋上,眉宇間便滑過一抹不着痕跡的精光,聽了陶大娘的話,收了目光,輕聲道:“大嬸,您是陶大弟的孃親?”

陶大娘連連點頭,一邊側了身道:“大哥,快進屋喝口熱水,這天寒地凍的勞您走這麼遠路。”

“沒關係,沒關係,大弟跟我家兄弟是要好的朋友,我來走一趟也是應該的。”

兩人說着話便進了竈間,因着窮,屋子就是一間房,一間竈間,是故來個人都是在竈間的坐了。

陶大娘纔將人引了進去,紫蘇已經開始生火燒水,大冷天的別的沒,一口熱水總要給人喝。聽了聲音,她擡頭迎着那男子笑了笑,“叔,您坐會兒,水馬上就好。”

乍然對上紫蘇含笑的臉,那人怔了怔,心裡不由忖道:這陶家的幾個娃當真是長得都俊俏,這丫頭雖看着小,可過不了幾年必是出落得水靈靈的!

“大哥,我家大弟他還好吧?”陶大娘眼巴巴的看了來人,眼眶都紅了,“他這一去五、六年的,生死也不知曉,他爹臨死前還喊着他的名字呢。”

“他嬸,你是說大哥他已經沒了?”

陶大娘眼淚吧嗒的點了點頭。

“哎,這可真是……”

那人嘆了口氣,正要開口說幾句話。

紫蘇已經打開鍋蓋,舀了碗熱水端了上來,“叔,您喝口熱水。”

“哎,”那人接了熱水,也沒喝,放在手邊,臉上生起一抹略爲不安的情緒,欲言又止的看了陶大娘。

紫蘇看出來,他這是有話說,又不敢說的樣子。由不得便心一個咯噔,忖道:怕是帶來的不是什麼好消息。

想到這,便回頭對三弟和四妹道:“三弟,四妹,你們去趟桃家,問他們借碗米,就說我們家來客人了。”

“哎。”

三弟和四妹不疑有它,高高興興的跑了。

這邊廂,陶大娘止了淚,看了來人,輕聲道:“大哥,我家大弟他……”

“大弟他沒了。”不待陶大娘把話說完,那人就搶了開口,一口作氣的道:“我家兄弟前些日子歸家,因着在軍營裡,他們住一起,感情好,所以特意讓我來跑一趟,告訴你們一聲。”

紫蘇還來不及壓下心頭的驚疑,眼角的餘光處便看到陶大娘身子像截被砍了的木樁子一樣,倒了下去。

“娘!”

紫蘇驚叫着搶了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