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關係
水煮牛肉與之前的酸菜魚其實有異曲同工之處，講究的都是配料和火候。魚肉老了會散沒有爽嫩之感，而牛肉火候掌握不到，則過老難以嚼咽。
紫蘇打算做這道菜時，便是看重市面上已經有了新鮮的小白菜，紅辣辣的一鍋牛肉，裡面配以青青綠綠的小白菜，光看着都能流口幾口水，哪還有不讓人食慾大動的可能？
“大叔，你先將這些小白菜拿蒜和鹽炒一道，八成熟就行了。”
紫蘇將手裡的洗好切成均勻大小的小白菜交到李大叔手裡，又返身去取一大早就切片醃好的牛肉，取了另一個鍋，放油，爆香蔥薑蒜片，然後下花椒，幹辣椒，再加上她特製的豆瓣醬，炒出紅油。然後，下雞湯和水，試着了放些鹽，又加入醬油和白糖調味。待得鍋中湯燒沸，將醃製好的牛肉放了進去，用筷子劃開。
“叔，將炒好的小白菜盛盆裡，再燒熱半碗油。”
“哎。”李大叔連忙應了，將小白菜盛出裝盆，刷了鍋後，倒入半碗菜油燒熱。紫蘇這邊將燒好的牛肉裝入放小白菜的盆，抓了一把切好的辣椒幹灑了上去，回頭對李大叔道：“叔，淋油。”
李大叔抄了手裡的鍋便對着盆使了巧勁一潑，“茲”一聲，一鍋熱騰騰香味撲鼻的水煮牛肉就好了。
“秀蘭姐，你給端出去。”
“哎！”
秀蘭撩了袖子左右擦了擦手，便上前拿托盤裝了朝前堂走去。
“叔，我去前面看看。”
這是上新菜的第一天，紫蘇也想看看反響怎麼樣！
“去吧。”李大叔擺手道：“這邊有事，我喊你。”
紫蘇便緊跟着秀蘭身後走了出去，纔到前堂，便聽到前堂一陣喧譁聲，其間一個嗓門特大的正在那咋咋呼呼的嚷道：“老柴，我可與你說明白了，要不是像你說的那樣好，你得補償我。”
“哎，官爺，小的哪敢騙你啊。”柴老闆陪了笑臉對那常來吃飯的官差陪了笑臉道，回頭見了秀蘭小心的捧了托盤上來，連忙道：“是真是假，官爺你試試便是。”
紫蘇一把撩了簾子走出去，正撞上柴老闆小心翼翼的將那盆水煮牛肉自托盤端了出來，放在那位官爺跟前。
她不急着上前，而是一個轉身進了櫃檯，佯裝拿了抹布擦拭，但眼角的餘光卻是落在官差那一桌，咋咋呼呼的的那個官爺，她是識得的，便是她第一次遇上後來便定點在柴老闆這吃飯讓他底下士兵稱爲陸千戶的官爺。
這會子，他看着這個陸千戶似乎總在巴結一側一個面色略顯白淨的中年男子，那男子看起來也就是三十五、六的樣子，一襲鴉青色的圓領直襟，國字臉，一對虎目隱隱生威。紫蘇不由便暗暗猜度這中年男子的身份。
這邊廂柴老闆緊張的看着這一桌子人，待得衆人吃了夾了一筷子那牛肉入嘴後，他幾乎就是屏了氣息瞪眼看着衆人。
紫蘇的注意力到不在陸千戶等人的身上，而是一直看着那中年男子的神情，見男子先是鄒了鄒眉，下一刻便舒展了眉頭，眼梢間還隱隱有笑意時，由不得便鬆了口氣，眉目一轉，便擡腳上前。
“千戶大人，我乾爹可沒騙你吧？”
陸千戶正小意的招呼着身側的男子，見了紫蘇笑盈盈的站在那，不由便擡了筷，指着紫蘇道：“小姑娘，聽說這些菜都是出自你的手，可是真的？”
紫蘇淡淡一笑，輕聲道：“沒錯，確實是出自我手，怎的，千戶大人要賞我銀錢買糖吃？”
大堂裡響起轟的一聲大笑，衆人不由都打量起紫蘇來，有打趣說。
“小姑娘，讓柴老闆給你買糖吃。”
也有人說：“小姑娘去我們家做小廚娘吧，我天天給你買糖吃。”
那中年男子，這會也擡起眼朝紫蘇看過來。
“你叫什麼名字？”
紫蘇眉眼彎彎的道：“回官爺的話，民女陶紫蘇。”
“陶紫蘇！”中年男子略略頓了頓，點頭道：“不錯，好名字。”稍傾探手取了一錠一兩的銀子出來，放在桌上，對紫蘇道：“拿去買糖吃吧。”
原本喧譁的大堂瞬間一靜，往常也不是沒有打賞的，但誰也沒有想到一出手便是一兩紋銀打賞的！一靜過後，便又是瞬間的喧譁如潮。
“小姑娘，還不快謝過這位官爺。”有人對紫蘇喊道。
“是啊，小姑娘，這一年你家的用度都出來了。”
紫蘇看着那錠銀子先是默了一默，稍傾目光直直的看向中年男子，屈膝一福，“民女謝大人賞。”
話落當真落落大方的上前，取了那錠銀子往自己袖口一放。
“這姑娘膽兒可真大！”
“可不是！”
紫蘇不理那些閒話，只甜甜笑了看向中年男子，“大人，我們家每個月都會出一道新菜，歡迎大人以後常來。大人若是常來，我們可以給大人打個折扣就是優惠一點，而且大人若是沒有時間或者是要招待客人，我們也可以送菜上門。”
她這一麻溜的話說完，再次將全場鎮住。
稍傾，才聽到中年男子脣角微翹，略帶笑意的道：“打個折扣？多少折扣呢？”
“嗯，在本店累計單月消費滿五兩銀子就可以打八八折。”
“八八折？”中年男子看了紫蘇，挑了脣角道：“那是多少呢？”
“就是別人家吃這道水煮牛肉要五十個銅板，八八折打下來就是四十四個銅板，很划算的。”
中年男子笑了笑點頭道：“確實挺划算。”
紫蘇看了眼周圍正默默算帳的客人，繼續做廣告，“當然，也可以換種方法，照樣享受折扣。”
“哦？”男子好奇的看了她，“還有別的方法？”
“是啊！”紫蘇點頭道：“也可以在本店預存五兩紋銀，同樣，所有餐食都以八八折結算。”
“哈哈！”
男子猛的發出一陣長笑，撫掌道：“妙極，妙極，小姑娘你可真是會做生意，便是京都的金算盤見了你，也要俯首稱臣。”
紫蘇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連聲道：“大人，您過獎了。”
男子回頭對一側陪了笑臉的陸千戶道：“放五兩銀子在小姑娘這，半年下來，我們也可以多吃上幾道菜。”
“是，大人。”陸千戶連忙掏了一錠五兩的銀子遞給紫蘇，一邊朝她眨了眨眼道：“還不快謝謝我們的林指揮使大人。”
紫蘇連忙雙手接了，上前再次恭敬的行禮，“民女謝過林大人。”
“謝到是不必了。”那位林指揮使拈了個花生米放進嘴裡，笑盈盈的看了紫蘇，道：“我只問你，小姑娘，這些生意門路都是誰教你的？”
“回大人的話，是民女閒暇之時想出來的。”
林指揮使聞言眉頭幾不可見的蹙了蹙，眸子裡劃過一抹疑惑的精光，但臉上笑意卻是不減，淡淡道：“有道是甘羅十二做使臣，姑娘小小年紀便有如此奇思妙想，假以時日……”便在衆人以爲他會出說一番誇讚之詞時，不想，林指揮使卻是話峰一轉，搖頭嘆道：“可惜卻生成個女兒家！”
他這般一說，衆人看了紫蘇的目光便也大大的不同，可不是？便是再有才終是女子爲身份所限！
紫蘇淡淡一笑，忖道：歷朝歷代又不是沒有女子出外經商支應門庭的，若是覺得她因爲要嫁人怕爲夫家所厭，那大不了一生不嫁便是！
只神色之間卻是不顯，只笑了對那林指揮使道：“林大人謬讚了，民女沒什麼本事，也就只會做幾個菜罷了。”該說的話說完了，紫蘇便再次向衆人恭敬行了一禮，道：“民女告退。”
纔回到後廚，秀蘭便趕上前抱了她一把，半是激動半是羨慕的道：“紫蘇，你怎麼就那麼歷害。”
紫蘇笑了笑，打趣道：“我哪裡歷害了，我一點都不歷害。”
“哎……”秀蘭還要打趣幾句，不想她姑急急的從前堂跑了回來，對紫蘇道：“紫蘇，適才那位林大人說，他過些日子要在府裡宴客，讓你去他家廚房幫忙！”
“哦？”紫蘇猶疑的看了老闆娘，“乾孃你沒說，我們可以負責送菜入府的嗎？”
“說了，”老闆娘懊惱的道：“可是他說不用，只說到時派了人來接你。”
這還真是福禍相依！前一刻，她以爲她抓到了一隻肥羊，後一刻，這肥羊反過來便拱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您也彆着急，我到時看着辦便是了。”紫蘇安慰老闆娘道。
老闆娘輕聲道：“我到是不擔心他們家的廚子偷學了去，我就擔心那廚子將菜式傳了出去。”
“乾孃放心吧！”紫蘇笑眯眯的道：“少了我這獨門的豆瓣醬啊，這道菜是怎麼做都不正宗的！”
老闆娘聽得眼前一亮，臉上的懊惱便少了許多。
紫蘇又好生安撫了她一頓，待得老闆娘走了，她纔想起適才的那兩賞銀要收好。進了自己的房間，找了個隱密的所在，將那一兩紋銀藏好，紫蘇便重新忙了起來。
林指揮使的這件事給她提了個醒，想起有人憑着藥渣查藥源的，那也一定會有人憑着配料查食譜的！得想個讓人查不出來的方法，又或者尋個容易讓人想岔的法子！
紫蘇看着一側鍋裡燒着的雞湯，半響，心頭便有了主意。
“秀蘭姐，你去喊了我乾孃來。”
“有事？”秀蘭看向紫蘇。
紫蘇點頭。
秀蘭多話不說，便跑前堂去尋了老闆娘，不多時，老闆娘便邁着堂堂的步子走了來。
“閨女，什麼事啊？”
紫蘇笑眯眯的上前，在老闆娘耳邊輕聲言語幾句，老闆娘一聽，連連點頭道：“要得，要得，你這個主意好，我回頭就準備去。”
“事情要趕早！”紫蘇對老闆娘道：“人都說只有千年做賊的沒有千年防賊的，我們便一勞永逸解決了，管他是千年還是萬年的賊，管叫他白來。”
老闆娘聽得只點頭，笑着指了紫蘇的頭，嗔道：“也不知道你這腦子是怎麼長的，乾孃真是再沒見過比你要聰明的人了。”
紫蘇咧了咧嘴，嘿嘿的笑了笑。
待得老闆娘走了，秀蘭不解的道：“紫蘇，你跟我姑說什麼了，把她高興成那樣。”
紫蘇回頭看了秀蘭道：“過幾天，你就知道了。”
秀蘭還待再問，但想到之前被她姑趕走的蔡婆子，臉色變了變，連忙低了頭做自己的事。再不多問。
“叔，你歇會，我來幫你吧。”
紫蘇看着李大叔被滿頭滿臉的汗，上前道。
“不用，叔不累。”
李大叔對紫蘇那也是懷着一份感激的，要不是紫蘇，他怎麼能一下子漲了那麼多的工錢！更別說學到這麼多菜式。
紫蘇笑了笑，便坐到竈前替李大叔燒火。
“叔，有沒有人去你家挖你啊？”她一邊往竈里加着柴，一邊對李大叔道。
“挖？”李叔不解的看了紫蘇，“我好端端的，挖我幹什麼？”
紫蘇“撲哧”一聲便笑了出來，直了脖子道：“我的意思是，有沒有別的酒樓的掌櫃去叔家裡，喊叔你去他店裡。”
李大叔聞言先是怔了怔，續而飛快的擡頭朝前堂看了看，沒看到老闆和老闆娘的身影，這才鬆了口氣，下一刻，卻又緊張的對紫蘇道：“閨女，可不敢亂說啊。”
“叔，您怕什麼啊？”紫蘇嘿嘿笑了看着臉色漲紅的李大叔，輕聲道：“就是有人去請您，也正常的啊！你這好手藝就像那一家有女百家求一樣。你有價值，纔有人上門不是。”
她嘰裡呱啦的一大堆，李大叔卻是隻撿了自己想聽的聽明白了。
“叔這算是什麼手藝哩！”李大叔憨憨一笑，看了紫蘇道：“再說了，這些都是你的東西，叔怎麼好拿它去賺別人的錢！”
紫蘇手便一頓，擡頭看了李大叔，卻見李大叔臉帶笑容的炒着手裡的另一道菜，一邊對紫蘇道：“閨女，放心，叔不是那種人。再說了，老闆待咱們不薄。”
“叔，等過年了，我讓乾爹給你封個大紅包。”
李大叔倉忙中擡頭看了紫蘇一眼，咧嘴一笑，“那敢情好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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