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紅雪側目看去,又一下子墜入了五里情霧中,茫然找不着理智的方向。
“嘻嘻,我要驗一驗貨。”桃花姑姑捏着她那厚厚的雙下巴,悠然地走近過去,一覽那盆上已經矮了一半的衣裳,件件也被洗得刷白亮麗,在太陽下展開一看,竟然能夠燦然生輝,芬香四溢,不由百思不得其解地愣了好久,才忍不住地問唐槿雲,“這你是怎麼弄的?”
“你甭管,”唐槿雲一把取下那黑皮風帽,甩了甩頭,任那滿頭的秀髮隨風飄逸地沾上那空中的泡泡,更加的芳香如薰,可就是不告訴她滿天飛滿了肥皂泡的秘密。“你儘管把捷徑告訴我們,把‘寒魄冰‘的位置告訴他就是了。”
桃花姑姑見她依然倔強地不肯托出,也拿她沒有辦法,但見這些衣裳又被她洗得這麼靚麗芳香,無懈可擊,也只好默默地收貨,卻暗歎這位少女身上攜帶着奇異的天賦。
“這‘寒魄冰’呀,生長的地方可危險了,你們確定要去嗎?”想到了火山口上,她的眉頭也不由一皺,要這兩位這麼可愛的晚輩去犯險送死,她又動了惻隱之心,隱忍着有點不捨。
“廢話。”不料,卻遭到唐槿雲的一聲輕視。
“是的,志在必得。”飛紅雪這時也堅決地望向她。
她不由肅穆地凝視了他們好一會兒,確定了有一些正義的執着在他們的身上散發出來,又考慮到他們只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便安然無恙地穿過她的五行八卦桃花陣,想必他們的能耐也不少,當下便輕嘆一聲,只好順着他們的命運,把他們想要的都告訴他們,由上天去決定他們的一切了。
“好吧,那我就告訴你,最近的那一株在哪。”
說罷,她又認真地在地上的塵土上畫出了一個簡圖,是怎樣巧妙鑽出五行八卦桃花陣、直達山頂火山口的方法,然而,途中一些關卡仍然無法避免。
她笑說:“假如我自己闖也得多帶一個人,相互交替穿過那些關卡。”
她的意思地說,幸虧你們不僅聰明,還很幸運,懂得兩個人來,兩人個交替,不然,還真的沒有那麼容易穿過呢。
說的飛紅雪和唐槿雲也不由得對視一怔。這一點他們還真的很僥倖,要是沒有了對方,還真的難以走出來,當下都互投了對方感激一眼,轉而又傻笑了。
看了簡圖,他們也心中有數,便也不遲延,當下拜別了桃花姑姑,再次鑽入了桃花林裡去。
留下桃花姑姑望着他們身影消失的方向,一臉的惘然,像一尊石像般久久地不曉得動。
鑽入了桃花林,他們又不可避免地要相互交替着穿過生門的各種奇怪的關卡,但是幸虧兩人不但精明能幹,也已經相互信任合作出了默契,很快地,不消半個時辰,就鑽出了桃花林,陡地,天空傳來一聲“伊呀”的尖嘯,那紅鸞又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他們頭頂上的天空中,得意地盤旋翱翔。
“它是你養的寵物嗎?”飛紅雪吃過了它的虧,對它自然印象深刻。
“不是寵物,”唐槿雲手搭涼棚地仰望上去,微微一笑,“是朋友。”
說着,便想揮翎讓它不要跟來,可摸了全身一會兒,仍然沒有白翎的下落,這才恍然想起,昨晚出發的時候,把那根白翎也留在了馬車上。
便也不理它,隨着飛紅雪登上了山巔,來到了熊大的火山口跟前。
在這入冬的清晨,山巔上更是寒風刺骨,舉目遠處羣山疊巒,雲山霧海,白茫茫的一片,不由得有一點如踏雲端,意氣風發,大有振擘一呼,君臨天下的霸王氣概。就連眼前那宛如一隻大金碗的火山口,也想着義不容辭地一躍而下。
可惜走近一看,那壁如刀削,深逾數百米的火山底裡還不時滋滋地冒着高射的熱氣,瞧它那種逾十幾米的高度,那溫度恐怕也有數百度,人要是掉下去,肯定會瞬間燙成死豬,然後血肉模糊。
正因爲這樣,他們站在火山邊上,卻又迎來了一股和暖的風吹,讓人在這入冬時分,也能夠早早領略初夏的感覺。
“我下去找吧。”唐槿雲想着自己的衣裳能防水火,那火山壁上幾十度的熾熱還不足以傷及她,於是,她便左右顧看,找到了一塊大岩石,用以拴住飛紅雪背來的繩索。
等她拾好了繩索的一頭,正想下去,卻被飛紅雪一把按住,堅決地說:“不,還是由我下去吧,這救不救她們,畢竟與你無關,你能夠陪到這裡,大家都會很感激你的,但是,這是我的責任。”
唐槿雲臉色一沉,不悅地說:“你小看我?”
“不是,我是……”見她誤會了,飛紅雪連忙想申辨,不料,話溜到嘴邊,又發覺不太妥,但盯着唐槿雲那疑惑的神情,隱忍了好一會兒,還是吐了出來,“我是,不想你受傷——”
說音未落,他已經抓起繩頭,一把拴在身上,轉身直朝山壁一躍而下,眨眼間相去已經有數十米,唐槿雲被他那句話一下子分了心,再想要阻止伸手也來不及了。
不想我受傷?這是什麼話?唐槿雲一怔之下,不由得又敏感地往心裡猜想,咋聽之下,怎麼那麼像哥哥那愛護暖語,又像父親那關心慈語,他是在扮演他的哥哥還是父親呀?轉而再把這個想法想得旁人一點,要是來自一個不同血統的人的關心,那是什麼話?是情話嗎?
想到這裡,她的臉一下子燒了起來,就像那火山岩漿般熾熱,心也不由跳動得大動作。該不會是這一種吧?
她再偷瞄壁下的飛紅雪,但見壁上一點他的身影不時在壁上晃來晃去,晃到她兩眼都有點昏花了,那崖邊上的石塊也讓他蹭的掉落,她心中不由一沉,連忙喊下去,“找到沒有?”
“快了,已經看……到……”飛紅雪的聲音從下面傳上來,後面的卻有點吞吐,就像是正在吃力的樣子。
陡地,好像有一陣裂帛的聲響絲絲傳入唐槿雲的耳畔,她驀然警醒,想那拴頭可是她多年以來的經驗,沒理由會沒有拴好的。朝那岩石邊看上去,那繩頭卻完全無缺地靜靜呆在那裡,她不由輕吁了一口氣:她這是怎麼了,心神不寧地自己嚇自己,自己做的事難道還不放心嗎?還是,給他說的那句話分了神?
可目光順着繩索朝那崖邊看去的時候,發現那根繩索正一絲一絲挑引她般根根斷開。
“不好——”她心中一駭,不由驚叱一聲,馬上想一手抓過去,但那根繩索也在此刻正好完全斷開,崩然地從她的指間滑了下去。
“啊——”下面頓時傳來飛紅雪一聲魂飛魄蕩的驚叫。
“撐……住——”唐槿雲及時地抓住了那斷開滑落的一頭,但身子被迫趴在地上,拉成了大字形狀,櫻嘴裡逸出一聲清叱,不知是撫慰着下面的飛紅雪,還是鼓勵着自己。
“不要放手……”這時,下面也傳來飛紅雪力竭聲嘶的驚呼。
“不會!”她強撐着那牽着繩頭的那隻手,由着那細小的纖手,一條條青筋昂然地暴起,探個頭到崖邊,大聲地安慰着下面的他。
“我有雙親有小妹,還有那三百多秀女,有那些手下的生計……”下面的飛紅雪,隨着那繩索緩緩的下墜,驚恐萬狀地睜着細小的瞳仁,含着滿腔不捨就此撒手塵寰的憤恨。
“你稍等……”唐槿雲的身子比他的輕,知道這樣強撐着也無法撐得了下去,也眼含着歉疚的淚花,陡地轉身用腳蹬開左手腕錶上的魚絲箭槍,直朝那岩石上射去……
“還有……”猛地飛紅雪漲紅着臉,一仰脖子,一手放在嘴邊,朝她大聲地一吼,“我很喜歡你——”
說完,他的身子陡地一沉,整個人頓時朝下面熾熱的火山口掉去,隱若中,他在空中遺留下的一串串淚花,頓時化爲了縷縷輕煙,嫋嫋地飄上那湛藍的雲霄;他想把這屬於他魂兒的一部分伸手挽住,卻已經無力迴天了。
猛然,驚天動地的一瞬,天空中裂開一道縫隙似的蹦出一塊陰影,一張粉臉頓時從天而降,飛快地來到了他的跟前,一把攔抱着他下墜的腰際。
兩個人就在他那話音剛落之際,瞬間驚天地泣鬼神地凝合在一起,鼻息相濡以抹,雙眸盡情地互凝,剎那間懸浮在這熱氣瀰漫的空中,仿如翩然袂動的金童玉女,騰雲駕霧地來到此間,私私共話纏綿。
此時遠至塵世間上的繁囂,瑣碎,近至桃花林中的溫泉,水聲,彷彿都盡爲了這一刻而偃息了生命的進展,一起爲兩顆隨着重生的戰鼓擂起,而“怦怦”亂跳若狂的心歡呼。
我很喜歡你!喜歡誰?我嗎?唐槿雲臨近之際,剛纔把那句話一字不漏地聽得清清楚楚,凝視着那雙驚恐萬狀的瞳仁,她到底有沒有聽錯?這是他說的嗎?
“上去!”一旦那根魚絲箭槍悠晃着靠近了巖壁,腳尖碰着了岩石,唐槿雲恍然警醒當下兩人還沒有脫離危險,只好撇開那狐疑的想法,臉色一凝,輕輕呼出,隨着把飛紅雪的身子掛上了巖壁上。
飛紅雪也趁機配合她,施展起輕功,騰身而沿着那根“魚絲箭槍”而上。
半途,他忽然又大喝一聲,“偏過一點,那裡還有一株!”
說罷,又在唐槿雲的配合下,盪到了一邊去,從巖壁縫中拔掉了一株厥類植物。然後,才奮力躍上了崖邊,一下子便癱軟在地上,心還狂跳着,喘息着,久久不願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