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燕王把前一個月的報紙全部免費分發,從第二個月纔開始每份報紙收取一文錢,但是仍然扭轉不了一個現實的問題,就是大明朝的文盲比例太高,很多老百姓連書寫自己的名字都困難,更何況讀報紙?
燕王雖然知道掃盲的重要性,但是飯要一口一口的吃,要是一起多面開火多點出擊,自己既沒有那麼多的精力,而且還可能多面樹敵讓自己疲於應付,最後什麼事都做不了。
不過老百姓識字不多這個問題,暫時卻被一些有着商業頭腦的老闆幫燕王給解決了。
各個鄉鎮甚至村子裡的茶樓、酒店的老闆,從“燕京日報”當中嗅到了商機,於是就專門僱傭人手在茶樓裡、酒坊裡讀起了報紙,吸引了很多人駐足來聽。
如此一來,不但極大的拉動了店鋪裡的茶水、酒水銷售,而且一些經濟條件略微寬裕的羣衆,聽的興奮的時候,也直接給讀報人前面的大碗裡打賞了一些銅錢。
雖然每人打賞的銅錢不多,也就三文、五文的,但是貴在打賞的人多,而且這東西本來就不需要店鋪老闆有多大的投入,只需要花十文錢僱傭一個讀報人即可,可以說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灤平縣內,一間屋子裡,幾個人聚在一起商議。
一個長鬍須的人拿着那份“燕京日報”看了又看,最後長嘆了一聲,把報紙放在了桌子上。
旁邊一人緩緩的說:“李兄,咱們要是再任由這‘燕京日報’散播下去,咱們在這灤平縣內的地位勢必將受到極大的動搖。”
那“李兄”叫做李長興,是原來灤平縣令李之榮的遠房侄兒,當年他家境貧寒,讀書求學時曾經受到知縣李之榮的接濟,這才一路考取了舉人的功名。
前些天李之榮被燕王給幹掉以後,李長興雖然心裡悲痛欲絕,但是面對洶涌的民心,他也知道叔叔李之榮是撞在槍口上了,況且燕王那麼強勢,自己還能如何?
不過即便如此,他的骨子裡對燕王也是充滿了憤怒與仇恨,畢竟不管李之榮如何違法亂紀,但是都是他的恩人。古人講究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自己作爲一個讀聖賢書的人,豈能忘恩負義?
況且尤其讓李長興憤怒的是,就算叔叔李之榮違法亂紀按罪當誅,但是叔叔的媳婦以及孩子又有何罪?又不是什麼謀反重罪,竟然要牽連家人!
不過,李長興畢竟也三十來歲了,年幼的經歷讓他顯得十分的少年老成,所以這段時間一直掩住內心深處的悲痛,裝作沒事人一般,每天照常看書,準備參加科舉考試。
但是這兩天燕王的“燕京日報”流入了灤平縣,讓當地不少縉紳官僚感受到了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與威脅。
要知道,燕王如今還沒有在報紙上明目張膽的宣傳他的戶籍改革理論呢,現在的“燕京日報”主要還停留在拉攏讀者的階段。
但即便如此,這些官僚縉紳士大夫仍然敏銳的從中嗅出了一絲不尋常,感受到了一種巨大的威脅,將“燕京日報”視爲洪水猛獸一般。
原因很簡單,以往他們都是各個鄉鎮的“賢達”,儼然土皇帝在身,他們就等同於法律,不論是誰家碰見什麼疑難事情,或者是有什麼爭執,都習慣性的來找他們解決。他們壟斷了當地的輿論,想要捧起一個人或者踩臭一個人,都是分分鐘的事。
他們也正憑藉着這種優勢,而賺取了大量的實實在在的利益。
但是“燕京日報”的出現,打破了他們的壟斷地位,越來越多的老百姓開始被這個新鮮的事物所吸引。
長此以往下去,他們壟斷地位必然會轟然倒塌。
尤其嚴重的是,他們身在北平轄區,這些年來對於燕王的做事風格都瞭解頗多。他們知道,燕王不是小夥子,而是大明朝最老謀深算的藩王,所以燕王絕對不可能一時心血來潮搞出一份報紙過家家玩耍,燕王忽然開辦這個“燕京日報”,肯定有其深刻的目的。
想到燕王的鐵腕手段,他們就陣陣膽寒。
最終,他們開始秘密串聯起來,從最開始的在親戚、好友之間三五個,到六七個、十幾個,最終灤平縣內的三十多名縉紳串聯到了一起,聚集在這間屋子裡,商議對付“燕京日報”的策略。
當然,他們誰也不傻,都知道燕王的雷霆手段,要是此舉招惹燕王的大規模報復的話,領頭的人恐怕人頭不保。
於是,這些聰明人就以尊敬原來的縣令李之榮爲由,一致推舉了李長興作爲大家的領袖。
李長興又不是傻子,當然知道這些人的那點花花腸子,但是他一方面被叔叔被殺的仇恨矇蔽了理智,另一方面他也聽說了以寧王朱權爲首的八位藩王的“八門落鎖”計劃,知道燕王如今處境堪憂,所以就決心賭一把,領銜跟燕王作對,這樣一旦成功了,自己就算以後考不上進士,想必寧王朱權也會賞識重用自己的。
於是,李長興假意推卻了幾番,終於慨然應允,朗聲說道:“諸位,燕王朱棣身爲大明朝的藩王,不但屢屢觸犯大明朝的律令,罔顧骨肉親情,擊殺晉王,而且還逐新獵奇,敗壞民風,搞亂基層秩序,讓國家北疆陷入了動盪之中。萬一蒙元殘餘在這個節骨眼忽然入侵,恐怕黃河以北不復國家所有。我等自幼熟讀聖賢書,所爲何來?還不是爲了修齊治平,安邦濟世,爲君王分憂、爲百姓請命?所以,承蒙各位擡愛,推舉李某帶頭負責此事,李某定當不負衆位,不論如何爲了江山社稷,也要放手搏一把,把國家與百姓從懸崖邊上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