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去,高若琪才鳴金收兵,震耳欲聾的喊殺聲總算是暫時消減下來了。
柳越越要了水,仔仔細細的清洗着指甲內的血跡,腦子裡面總是浮現今日救治的傷員那些慘不忍睹的傷口,那些痛不欲生的表情。
“再洗下去手都要脫層皮了!”夏侯琛嘆了口氣,“你是有潔癖嗎?”
“剛剛在想事情!”柳越越說道,“我一直以來都是被命運推着走的,只是現在事情已經越發的超出我的控制了,當然我也從來沒有控制過,只是我感覺很多事情就像是蝴蝶效應一般,我一直只是將楚寒灝當成了一個我可以依靠的強者,只是忘記了強者也是站在無數人的屍體之上的!楚寒灝的迴歸到底時好時壞,如果我當初能夠預料到今日的戰事的發生,會有麼多人流血的話,我還會拼命救他麼?”
“怎麼突然聖母起來了?”夏侯琛拿出了帕子,擦着柳越越臉上的血跡,“弱肉強食知道吧?世界本來就是成金字塔分佈的,頂端的人肯定是在踩着低端的人爬上去的,這個世界有這個世界的生存法則,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只能夠讓其沿着已經設計好的軌線發展下去,或許現在發生的,包括我們現在的談話都是註定的呢!不要想那麼多了,如果你從始至終只是將這一切當成一個遊戲的話,或許會輕鬆很多!”
“謝謝你!”柳越越底眸笑了笑,“我害怕自己真的會沉迷下去,再也分不清楚什麼是現實,什麼是遊戲了!我害怕在這裡呆久了,會把這裡的一切當作真實的,把那個世界當作一場夢境了!”
“那麼就在這一切還沒有發生之前,找到我們需要的東西,然後離開這裡不就好了!”夏侯琛拍着柳越越的腦袋輕聲笑道,“不要恐懼還沒有發生的事情!”
“你們要找到什麼東西?你們要去什麼地方?”
一道陰寒的聲音傳來過來,柳越越與夏侯琛嚇了一跳,急忙回頭,只見着楚寒灝朝着兩人走來,他身上的戰袍未曾換下,血漬化作一團團的烏黑之色,面上卻是籠罩在一層寒冰之中,眸子閃爍不定,那一抹受傷的陰鬱被黑沉沉的怒氣所代替,嘴角卻泛起了一抹譏諷的笑意,“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咳咳!啊,都這麼晚了,好睏啊,我要回去睡覺了!”夏侯琛見楚寒灝的臉色不對,暗暗估量了一下如果動起手來,自己絕對不是他的對手,故而決定先溜了,在柳越越的耳邊小聲的說道,“他好像誤會了,你好好的跟他解釋一下,記住要耐心一點!”話落,急匆匆的離去。
“喂!”柳越越急忙抓了一把,可惜夏侯琛已經搶先一步溜了。
楚寒灝看了一眼夏侯琛急忙忙離去的背影,越發覺得他是心虛,心頭的怒火更勝,他死死的盯着柳越越的眼睛,一步步的朝着她走來。
“站住,等一下,別過來啊!”柳越越伸手阻止道,“我們之間什麼事情都沒有,別斷章取義啊!”
“哦?”楚寒灝停下了腳步,嘴角的譏諷之意更濃,“那你倒是說說你們之間是什麼關係!”
“雖然我們之間什麼關係都沒有,但是我們有沒有關係,我爲什麼要跟你解釋啊?你難道還真的把自己當成我的丈夫了?”柳越越故作輕鬆的揶揄道。
“是嗎?”楚寒灝自嘲的笑了笑,他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突然朝着柳越越疾步走了過去,將她逼到了牆上,伸出雙臂擋住了她想要逃走了意圖,擡起她的下巴冷聲問道,“我們拜過天地,我不是你丈夫是誰?”
“那是假的!”
“閉嘴!”楚寒灝大聲喝道,他閉了閉眼,額角的青筋浮起,睜開眼睛的時候眸子寒光四射,“你跟夏侯琛究竟在合謀什麼?你們要的東西是什麼?你們準備到什麼地方去?你爲什麼要救我?爲什麼要救一直想要你的性命的人?我一直以爲你想要救我是因爲你心裡有過我,哪怕只有一分一刻也好,現在看來,是我想多了,說,你究竟想要在我的身上圖謀什麼!”
“你神經病啊你!”柳越越的心中也升起騰騰的怒火,將他推了一把,“我不是一早就告訴過你,我們之間本來就是互相利用啊,你到底在生什麼氣!說到底你還是不相信我對嗎?你他媽別把在高若言那裡受到的傷害發泄到我的身上來!”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楚寒灝咬着寒聲說道。
柳越越意識到自己的話太過了,咬了咬脣垂眸說道:“抱歉!張舜華已經死了,你眼前的是柳越越,我本身就是一個有秘密的人,有些事情你也不要問,問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解釋!”
“你準備去哪兒?你跟夏侯琛要去哪兒?”楚寒灝依舊沒有將柳越越放開,依舊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
“一切本來就該恢復原位的!”柳越越嚥了口唾沫,她吸了口氣,擡眸望着楚寒灝,“不要問我,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也不要管我的事情,你只要專心致志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將看作一個隨時都可能離開的人就好了!”
“隨時離開!”楚寒灝終於將手收了回來,嘴角一挑,自嘲的一笑,“好個隨時離開!也罷,人生匆匆,本就是生離死別,這纔是人世的常態!”
他轉身離開,離開了他身上的氣場的壓迫,柳越越好像這個時候纔可以正常的呼吸一般。
“喂!我們還是朋友吧?”柳越越看着楚寒灝離去的背影,總覺得十分的落寞,心中忽然就不是滋味了,不由自主的喊了一聲。
楚寒灝聞言,身子稍微停頓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能夠做出任何迴應的快步離開了。這一夜他都在城樓之上巡視,有些在躲避柳越越的意思在。
不過更是的是氣憤,他既惱怒那個女人的無情,又惱怒自己爲什麼在那個女人說出會隨時離開的時候居然感到了一絲害怕。
他短短時間之內,被命運如此無情的戲弄,親人的離世,信任的人的背叛,自己也是幾次經歷生死,他以爲以後的日子裡面,不管命運在如何的作弄,他都能給坦然面對了,爲什麼在面對那個女人的時候還會感到無力呢?
或許,那個女人的出現本身就不尋常吧。
不過他一直沒有看錯的就是,那個女人果然沒心沒肺。
她既然說的出來隨時離開的話,那麼必然是不希望兩人有過多的牽扯的,那麼自己爲何又要喂此事而煩惱呢?
同樣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的還有柳越越,以前跟楚寒灝躺在一塊兒,她總是跟楚寒灝隔着距離,導致自己每次都只能給縮在角落裡面睡覺,爲此,心裡面默默的抱怨過好多次。可是如今,她獨佔一張牀,爲何反而沒有了睡意呢?說實話,方纔她害怕了,她一直以爲在楚寒灝的眼睛裡面看不出有關於她的情緒,可是方纔,他眸子裡面的怒氣卻是那麼的明顯,叫她隱隱的擔憂。
他到底爲何生氣?因爲覺得自己被背叛了?還是別的原因呢?她不願也不敢再想下去。
五月十七日晚,楚寒灝帶人夜襲高若琪,燒燬其糧食,而剩餘之糧食不過三日,即便是現在修書到京城要糧,來回也來十數日,高若琪心急如焚。
五月十九日,楚寒灝帶兵出城叫陣,氣急敗壞的高若琪親自迎敵。楚寒灝詐敗誘敵,高若琪立功心切不聽部下阻攔,命全軍追擊,陷入埋伏之中,死傷大半。他在部下的掩護之下撿回了一條命,下令退軍三十里。
而軍中無糧的消息不脛而走,士兵譁變。高若琪下令一高壓鎮壓譁變的士兵,卻導致了更加嚴重的反彈,大半軍士反叛,欲殺高若琪而泄憤。大軍自相殘殺,死傷無數,最終高若琪帶領不到一萬人突出重圍,敗回京城。而途中又中了楚寒灝設下的陷阱,最終只帶着數百人倉皇逃竄。
沸城一役,楚寒灝大捷。而楚元析十萬大軍卻幾乎全軍覆沒,可謂威風全無。
楚寒灝這一漂亮的翻身仗,不僅僅只是保住了一個沸城而已,更是讓他活着並且將捲土重來風雲再起的消息傳了出去,挫的不僅僅只是楚元析的威風,更是讓那幾位手握兵權,暫時臣服於楚元析的藩王們也開始蠢蠢欲動起來,那麼楚元析必將腹背受敵。
“你明明有殺了高若琪的機會,爲什麼要讓他離開?”在高若琪最後中埋伏的地方,柳越越與楚寒灝比肩而立,從山上看着高若琪帶人狼狽逃竄的模樣,心下疑惑的問道。
“不是爲了高若言而手下留情的!”楚寒灝眸子微微一眯,負手而立,本來還在生這個女人的氣的,不過卻不知道爲何又着急的解釋了一句。
“我知道高若琪對你沒什麼威脅,殺不殺都無所謂,但是讓他回去卻是會讓楚元析大大的爲難!”柳越越淡淡的一笑。
“其實報復一個人最好的方法不是殺了他,而是要讓他生活在恐懼之中!”楚寒灝冷冷的說道,“高若琪即便回去,除非是隻有聽到我死的消息,不然他就會一直活在我的陰影下面!”
會活在你的陰影下面的人又何止高若琪一人呢!柳越越擡眸了他一眼,沒有將心裡的話說出來。
“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柳越越說道,“既然沸城之急已經解了,那麼我接下來打算安排人將小郡主送回去,你是不是也打算着手解決現在的武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