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沒有時間停下來仰望星空,成天爲了生活而奔波,爲了金錢而出賣笑臉,生活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成天算計着送禮還是不送禮,算計着虧了還是賺了,算計着親戚朋友之間到底誰發了,誰落魄了,誰該爲誰買單,誰該爲誰落淚,該不理誰,該親近誰,思考着哪一條新聞是真的,哪一個乞丐是假的,哪一杯牛奶是好的,哪一條短信不是騙人的,社會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無數的樹木變成手中的筷子,無數的河流變成污水,無數的星星消失在糟糕大氣籠罩的城市上空,無數人不得不每天說一些違心的話,無數人在和平年代卻因爲戰火而流離失所,因爲各種各樣的強權或者自然災害失去了自己的家園,少數人生下來就可以衣食無憂,大部分人爲了低廉的生活費爭得頭破血流,而有不少人生下來就在期盼死亡,世界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在論壇上閒逛的高毅,看到這段話突然有所觸動,似乎在他生命裡的某個時候也當着很多人的面,和張妮一起說過類似的話,像是在一個公衆場合的宣誓。但是,等高毅仔細去回憶那細節,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想起張妮,高毅胸口莫名的一痛,不知道爲什麼那封信並沒有將高毅帶回張妮的身邊,似乎有種神秘的力量封鎖了他的歸路。高毅仍然在滿世界瘋狂的尋找着不可能存在與這個世界裡的張妮,仍然沒有弄懂張妮那封信的真正意義。
從“巨鱷”身上揮散出來的水珠越來越快,越來越猛。埃辛燒烤的“空氣精華”散發的香味和水珠也漸漸融入其中。所有的水珠蒸騰向上,卻並不消散,並不蒸發,而是匯聚在一起。水珠與水珠結合,組成一道道纖細的溪流。這樣組合出來的溪流越來越多,越流越急,互相交叉重疊,卻又並行不悖,組成一個龐大的供輸網絡。
“巨鱷”的整個身體是從尾巴的部分開始揮發的,到眼睛的部分時,竟然揮發出一抹亮麗的金色。當這抹金色匯聚到那阡陌縱橫的溪流羣中時,就像是點燃了汽油桶一般,將所有的溪流都點燃成金色,溪流中的水珠也像煮開的沸水般激烈的跳躍着。此時,與其說是溪流,倒更像是一根根流淌着金色血液纖細的血管,因爲在這些血管最集中最密集的地方,不知道壓着什麼東西,一漲一縮的,放佛正有顆火熱的心臟在跳動。就在這時,突然從冰面下一股並不巨大,卻異常強力的洪流破開了厚實的冰面,沖天而起,澆灌到正在“怦、怦”跳動的心臟上。與其說澆灌,倒不如說是給這些暴露在外面的金色血管包裹了層淡藍色的皮膚。一個淡藍色皮膚的“人”正在空中形成,因爲“他”已經開始握了握拳頭,扭轉着腦袋,鬆弛着脖頸。然後,“他”睜開了“他”金色的雙瞳,一股巨大的威壓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來,方圓百米的冰層如同放在爐子中的雪塊,消融的無聲無息,而整個冰原正如退潮似的,飛快的消融、消失着。金色的眼睛裡,那表情表達的卻並不是憤怒,而只有冷漠。
“他”手一招,右手中突然出現了一把金色的三叉戟,而“他”拿着三叉戟在空氣中一劃,海平線“蹭、蹭”的就開始往上拔高起來。破碎的冰原,已經只剩下一些冰渣,海水如此迅猛的上漲,這些巨大的還有融化乾淨的冰渣被裹挾着衝上了岸邊,海水永無止境的向內陸倒灌而去。海水如此迅猛的速度,且沒有停歇下去的意思,估計只用半天,整個美國的東海岸都會成爲一片澤國。
面對第二形態的“巨鱷”,馬龍和陣內的9人自然也有所動作。第一個行動的自然是離得最近的喬娜,此時的她依舊保持着巨人形態,而“他”現在所處的位置不過與喬娜的胸齊高。所以,喬娜如小山般大小的雙手,對準“他”,用力一合。
“不要!”、“糟糕!”、“等等!”喬娜動手的太快,其他人反應過來,脫口而出的時候,就見喬娜手中的“他”如同被汽車碾碎的番茄一般,金色的液體飆出去老高落入下方的海水中不見了蹤跡。而喬娜聞聲才知道自己似乎做錯了什麼似的,打開手掌,兩手心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這下麻煩了!”9人之上的馬龍的聲音如雷般哄哄作響,“‘他’脫去了‘巨鱷’的形態,現在本身就是純水的體質,任何物理方式的攻擊都不會造成任何效果,反而會讓‘他’下意識的溶入海水裡。雖然,‘他’已經開啓了‘無盡波濤’
,這海水遲早會漫過他的身上。但是,至少,在這個過程中我們還有很多次嘗試一擊致敵的機會。”本已變幻形態了的馬龍,此時更是轉化成了靈魂形態,整個身體周遭飄着一層紫色的電幕。
“算了!喬娜沒有經歷過上一次的戰鬥!”孔佳開口替喬娜開脫了幾句,“大範圍的雷電攻擊吧,反正‘他’也不會離開這個範圍!”孔佳騎在銀龍身上,張妮兩角和爪子之間已經是光芒閃閃,一時間,雷電大作。而孔佳沒有看到,同樣掌握雷電之力的露西絲卻沒有出手,反而與撒努曼、埃辛都走出了馬龍佈置的“九曲黃河陣”來到了陷入昏迷的木村拓身前。
而這時,在水晶球的遠端的愛德華突然開口了,“海水很快就要漫過這裡了,接你的飛機也趕過來了。在你上機之前,我想告訴你一句話——其實,你我勝負已分!”看着在直升飛機旁,在保鏢的攙扶下準備登機的高蕙質,愛德華得意洋洋的說着,“如果你準備的第9人是高毅的話,這肯定不是個好的選擇,因爲他註定要缺席了。儘管撒努曼那老不死對自己的法術充滿信心,但是在我的以這頭鱷魚的身體爲條件的誘惑下,他還是以自身的壽命爲代價,施展了個‘時空枷鎖’的小手術,封鎖了我們周遭的空間5個小時。在這個5個小時裡,不可能有任何人可以跨越時空傳送過來,高毅不行,天空之城的衆人也不行!”
高蕙質聞聲一愣,有點不敢相信,“撒努曼怎麼可能相信你的這種鬼話,怎麼有人可以殺死‘巨鱷’,他根本就不是生物而是一種靈魂能量!”儘管安全人員一再催促,高蕙質還是停下了腳步,等待愛德華的解釋。
愛德華搖了搖頭,“它如果是‘巨鱷’我當然殺不死,但是,如果它變成了木村拓。我們不僅僅可以殺死它,還可以得到它那巨大的身體,和近乎不死的壽命!要不撒努曼那老狐狸怎麼可能答應這筆交易,要知道,他本是上個太陽紀的人,能活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更何況現在要犧牲他這麼多年的生命去釋放這個‘時空枷鎖’。”
聽到這裡,高蕙質的臉色終於變了,“你這是火中取栗,萬一木村拓被‘巨鱷’完美融合,你將製造出一個有人類思維的‘巨鱷’,你難道不知道這事所代表的意義和後果嗎?愛德華你必須終止——”高蕙質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安全人員強行帶進了機艙裡,因爲水已經快要漫過直升機了。
看着遠去的直升機裡,高蕙質質問的表情,愛德華搖了搖頭,笑着說:“難道在你眼中人比‘巨鱷’還可怕嗎?只要是人就可以被控制,只要是人就有慾望,有弱點。壽命長,力量大,能力強又有什麼用,最關鍵的是這裡!”愛德華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他知道高蕙質聽不到這番話,他這話是說給身後的“鬼貓”聽的。不知從哪個角落,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鬼貓”出現在了這裡。此時的“鬼貓”低眉順眼、恭恭敬敬的站在愛德華的身後,既沒有對着露西絲時的諂媚與小動作,也沒有對着埃辛時的抱怨與不滿。“走吧!我們也該過去了!”隨着愛德華的聲音,兩個人消失在愛德華的別墅裡,大海很快淹埋了這裡。
孔佳騎着一條銀龍穿梭與海平面的上下,電閃雷鳴。閃電在張妮的操縱下如金蛇狂舞般,刺透了周遭的所有海水。突然,一支金色的三叉戟從海里無聲無息的冒了出來,在銀龍的下方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銀龍一聲悲鳴,無數的電光閃過,將持着三叉戟的“他”電了出來。而坐在銀龍身上的孔佳,怒聲疾呼,立刻從海里召來無數的絲帶般的海藻,閃着瑩瑩的綠光將受傷的張妮包裹起來,迅速飛到了一邊。
“他”還沒有來得及追殺張妮和孔佳,一時間他身邊已經是電光大作。馬龍身上所釋放出來的,以及露西絲火力全開,自己化身成和她自己的守護天使差不多大小的天使,手持真正的“天堂之戟”,召來一束一道山峰粗細的閃電直劈到“他”的身上。
就在“他”被麻痹的那一個瞬間,埃辛一聲怒吼,“我的血是那麼容易喝的嗎?”,只見“他”的淡藍的皮膚下,透支幾絲紅色的斑點。那些紅色的斑點,如磁石一般將“他”整個身體的金色血液都吸了過去,在埃辛的引導下直接灌注到木村拓的體內。而早就等在一旁的撒努曼,將身體散去,化成無數的星星般的斑點也同時涌入木村拓的身體裡。
“你們這是?”一旁的馬龍,瞬間看透了這些人的圖謀,一團團紫色的光斑,如雲蒸霞蔚般的升騰起來,也向着昏迷着的木村拓涌去。
而這時,愛德華突然出現在木村拓的身邊,笑嘻嘻的對着飛過來的紫霧,道:“還是讓這些小孩子陪你玩一下吧!”隨着愛德華的話音一落,露西絲和“鬼貓”的電都打向了紫霧,埃辛則吞下了已經燒製完成的“海洋之心”,拿起“他”掉落的金色三叉戟殺了上去。
到了家門口,高毅停下車,還沒來得及從車上下來,突然感覺胸口一陣絞痛。高毅痛得摺疊起身子,忍不住用手捂住胸口。
“高毅,你怎麼了?”車外那人的聲音變得好遙遠,像是在另一個世界一般。可能是車窗上不停的敲擊聲起了作用,高毅慢慢感覺自己似乎已經出竅了的靈魂又回到了身體裡,敲擊車窗的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清晰。
高毅長吁了一口氣,推開車門,擡頭一看,才發現是隔壁的柳阿姨,一手拎着個書包,另外一隻手邊還牽着她們家小孩,看來是剛接完小孩放學回來。“沒什麼!”高毅突然覺得好多了,似乎剛纔的疼痛只是錯覺。
“真的沒什麼麼?”柳阿姨一臉的不信,“身體這種事,騙得了別人還騙得了自己。你啊,回去多衝了熱水喝,你看你這臉色白的。平常早點睡,少熬點夜……”柳阿姨從高毅的表情並沒有看出什麼特別的東西,就絮絮叨叨的牽着她們家小孩進樓裡了。
臨走前,一直站在一旁的小孩突然開口,道:“媽媽說了,做人要誠實,不要撒謊。再美麗的謊話也只是謊話,總有被拆穿的一天,傷害反而更大。叔叔,不要傷害自己哦!”
“叔叔不會傷害自己的——”高毅笑了笑,摸了摸小孩的頭,腦子裡卻突然像是被電擊了一般,愣在那裡。高毅終於想起了些事情,一進道德村的時候,就被髮了本《十戒書》,那是那個村子裡的基本行爲規範,挺簡單的。那上面的第一條就是——“請不要撒謊。無論你是不是出於善意的考量,請不要用謊言去掩蓋一些已經發生的事實。社會上很多無良的商販,與無信的政治家,謊言就是他們的溫牀。謊言毀壞了道德的基礎。”
“我真的去過那個上面‘道德村’,我想我應該能找回我失去的記憶了。”想着想着,高毅又感到胸口無比的絞痛,這次還有火燒般的灼熱感。他再次痛得彎下腰,一本書從他的懷裡掉落了出來。書頁大開,上面正寫着一行字,“不要擔心被謊言所欺騙。再真實的謊言,瞞得了雙眼,瞞不了心,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突然見,那敞開的書頁像是一個巨大的探照燈一般,打出萬丈光芒將高毅整個身體包裹了去。
而與此同時,另一個世界的一端,張妮正在孔佳的治癒下緩慢的恢復着。而她的視線一直停留在那第9個人的身上,那片虛無的星空裡,回答她的始終是沉默。但是,她一直不曾放棄,她相信——
那本是一無所物的寬大的兜帽裡,卻看見一雙閃亮的眼睛。那是高毅的眼睛,張妮不會認錯。當她忍不住要驚呼出來時,那裡又亮起了第三隻眼,那隻眼睛越來越亮,那光亮連張妮也忍不住別過頭去。一道熾亮的光芒從新出現的第9個人的第3隻眼中射出,它點亮了整個陰霾的天空,燒乾了周遭一切的海水,定住了所有正在搏擊中,或者正在施法中的人們。擊穿了愛德華的身體,連同愛德華身後的木村拓也被擊中。擊中的木村拓,自己的身體反而消散在空氣中,空氣裡只剩下兩團霧氣般的東西在相互“搏鬥”着,一團星光閃閃,一團則是一片淡藍。
高毅使用完身體裡所有的力量,向後一仰,失去所有意識的栽進海水裡。才反應過來的愛德華,望着將露西絲、“鬼貓”、埃辛束縛起來的馬龍,苦笑了一下,“原來這場賭博沒有勝利者!”
“不,有的!”孔佳完成了張妮的大部分治療,並將高毅從海里撈起,拾起高毅手邊的《十戒書》,打開書頁,那數字上的文字頓時發出淡藍色的光輝,而那淡藍色的光團立刻停止了與星光的糾纏,向書裡投來。而那星光點點的光團似乎意識到不妙,轉瞬飛得無影無蹤。
不過,這一切都和高毅無關。他只是在做一個夢,一個自己曾經經歷過的夢。
第一卷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