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和趙雲蘭聊完以後，陳崇民心中好像有一團火，開始忙碌着招生事宜。學堂名字的匾額送來了，上面刻着‘酬勤’二字。
“天道酬勤，讀書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希望大家能多堅持一天是一天。”趙雲蘭用作學堂的名字時是這麼跟陳崇民解釋的。
只是萬事開頭難，前面講了那麼多的初心，到頭來卻因爲招不到學生而澆滅了心裡的那團火。儘管趙雲蘭已經收了很少的束脩了，一個人一學期只需要交五十文，而這五十文還包括每日一頓午飯，可來報名的依舊寥寥。而那寥寥幾人包括了陳崇民的三個孩子和杏樹村村長的大孫子。
杏樹村的村長叫許有德，有兩個兒子，往下一輩來算有四個孫子三個孫女，是兩房的孩子，除了小孫子和小孫女才牙牙學步，其他的孫子孫女都已經能幫着家裡做些簡單的家務活兒了。
趙雲蘭得知招生的情況來了學堂，一想着許村長家的孩子就一個勁兒的嘆息，那麼多孩子可都是生源啊。這還是能送一個出來，還有那麼多家甚至都不敢送孩子唸書。
當然這樣不能怪這些村民，在秦鵬來之前，石陽縣的教育一直沒有被重視，讀書認字只能在富人圈層討論，秦鵬來當縣令努力了那麼多年才漸漸把讀書識字科舉推到百姓家，可就這樣讀書人還是不多。
可是天下父母心誰不想自家孩子能成才成名，只是不得不向現實低頭，供一個讀書人舉全家之力都不一定能成，還不如讓孩子留在家裡幹活，還能多一個勞動力，或許再積累個幾代人能嘗試去供讀書人，更別提要供女娃娃唸書，那得是家裡有金山銀山，得是千金小姐才能讀一些書吧。
百姓們就是這麼想的，一個字‘等’，但趙雲蘭等不起啊。
“我們直接不要束脩，但是也不管午飯了，娃娃們自己帶飯來學堂吃。”趙雲蘭氣勢依舊，堅定地說道。
陳崇民驚訝：“院長，這樣不妥吧！”
趙雲蘭：“哎，倒是有些對不住萬娘子了，說好了讓她來學堂的做廚娘的。”
陳崇民搖搖頭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擔心咱們學堂虧啊！”
趙雲蘭：“如果我們虧一點能換來更多的孩子來上學那也是好事。就這樣吧，第一學期我們先不交束脩，報名也給大家說清楚。”
李明禮點點頭：“好。”
招生重新散出去了，陳崇民把收了許村長的三十五文退還回去了，果然沒一會兒許村長就把家裡的另外兩個孫子送來報名了。
“還有兩個孫女不是也大了嗎？她們怎麼沒來。”陳崇民問道。
許有德笑笑：“女娃娃就不念書了，讓她們在家幫着乾點活兒。”
陳崇民剛想反駁，李明禮就上前來說道：“許村長不知道吧，現在京城那邊都讓女娃娃多唸書了，念過書的女娃娃還能在京城找到好的活兒計，我聽說一個月能有五兩銀子，什麼賬房女先生，廚房總管事。”
許村長瞪大了眼睛：“真的嗎？”
李明禮點點頭：“我圖你啥還能騙你不成。”
許有德有些動容，只是往身後看了看立馬說道：“誒，那都是京城了，離得老遠，京城都是富貴人家，我們也夠不着啊。”
李明禮不着急，只是笑了笑說道：“那就不說京城，只說府城，府城離的近吧，現在府城女娃娃都在念書，你看咱們陳先生家的閨女，不也是在念書嗎？不說能不能出去做工，單說念過書的女孩子都能找到更好的人家，村長你想想，那些秀才老爺哪個家裡不讀書寫字。”
許有德若有所思，這後面倒是說到了點子上，能給家中孫女輩謀上一份好親事，那對家裡也是有益的。
李明禮繼續說道：“咱現在也不收束脩了，不如把孩子們都送來試一試，實在是沒啥讀書的天賦咱在想別的出路不是，況且家中能有多少活兒是要丫頭們去幹的啊！”
許有德點點頭贊同了李明禮的話。
“行，那我把兩個孫女送過來，你們等一等。”
許有德走了，陳崇民拉着李明禮到一旁說道：“我讓我女兒讀書可不是爲了嫁個好人家，你別當着我女兒的面胡說，我雖然對功名之事耿耿於懷，但我也知道自己資質平庸，我是決不會拿女兒去謀劃前程的。”說完心裡慶幸剛剛女兒不在學堂，不然得叫閨女傷心了。
李明禮點點頭：“我知道陳先生的爲人，我剛剛那麼說也是順着村長的想法說的。我們不能用說教的方式去勸他們，我們要把實際的利益擺在他們面前，先讓他們走出這一步才行。”
陳崇民明白了李明禮的意思，也只能這樣了，反正這樣說效果確實顯而易見。
“誒，你剛剛說京城那邊現在招女工，要招識字的，一個月還五兩銀子。這是忽悠許村長的嗎？”陳崇民剛剛也想問是不是真的，只是許村長在，就怕萬一是假的就露餡兒了，到時候反而壞了事。
李明禮真誠的點點頭：“是的，有機會可以去看看。”心裡卻說道：因爲那是我家的酒樓。
因爲招不到學生而撲滅的火好像一瞬間又在陳崇民心裡燃起來了。
沒一會兒許村長帶着兩個孫女來報名，而許村長的身後還跟着好幾個村民都牽着孩子，有男娃有女娃，當然男娃還是比女娃娃多一些。
報名下來，趙雲蘭看了看花名冊，男娃娃二十二個，女娃娃八個，好幾個村子一共就三十個人來報名，依舊有些不滿意。
李明禮只好寬慰道：“嫂子，咱一步一步來，不着急。”
趙雲蘭只能在心中嘆了口氣：“是，一步一步來。”隨後便從春香手中拿出課表，交給陳崇民。
“陳先生，這是我做的課表你看看有沒有不懂的。”
陳崇民看了一眼，課表分了上下午兩組，每組有三種課分別是文課，體課，日常課。
陳崇民倒是理解了文課，應該就是教一教大家習文識字，這體課和日常課是啥？
趙雲蘭解釋道：“體課就是讓大家鍛鍊鍛鍊身體，強身健體，通俗易懂就是玩兒，跑跑跳跳的，我會重新找一個先生來教授大家。這日常課嘛就是給他們聊一聊常識，比如說聊一聊氣象，聊一聊錢怎麼認啊，還有出門在外要注意哪些問題。隨便先生講，想到什麼講什麼就行。”
陳崇民不解爲何要這樣排課，可是趙雲蘭是院長還是縣令夫人，既然這麼說了便不再多言，雖然趙雲蘭對自己客氣但該懂的分寸還是要懂。
趙雲蘭繼續說道：“還請先生講課前先備一下課，雖然是隨先生的方式來講，但我還是想要知道每天孩子們能學到啥，另外能不能學懂是另一回事。”
陳崇民這回是真的不懂了，“恕在下愚笨，請問院長，這個備課是什麼？”
趙雲蘭又重新拿出一本小冊子給陳崇民，“你看看，這是我關於交學生們認識千字文前三個字的備課，以及生活課上教認銀子的備課。”
陳崇民看完了這本小冊子，不禁看向趙雲蘭，眼睛瞪的老大。
李明禮咳嗽了一聲提醒了一下，陳崇民才反應過來：“是在下失禮了。”
趙雲蘭笑笑：“沒事。那這個備課你也懂了就按照我這個來，這就當是我給陳先生布置的功課吧，在課前把這個備課交給我看一看。”
陳崇民應下：“是，院長。”
趙雲蘭樂呵呵的走了，其實備課寫教案是趙雲蘭臨時想起來的，以前在山區支教的時候因爲自己身兼多科，常常備課寫教案寫到半夜，趙雲蘭想起那段時光只剩下一陣唏噓。所以在排課表的時候就順手寫了兩本教案，然後就惡趣味的想讓陳崇民寫一寫。
趙雲蘭給陳崇民的那本小冊子已經是簡化過的，也不能太爲難人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