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恬一見到蘇華移步進屋,立即站起來行了一個禮。
蘇華裝作淡然,只是略爲點了點頭,便越過他走到榻前坐下,然後招呼蒙恬:「蒙將軍,請坐。」
蒙恬是一個較常精壯的漢子,長得較爲普通,但雙眼深邃,太陽穴一突一突的,正是精通武藝之人。蘇華三兩秒之間便把他歸類爲──不可惹。
蒙恬仔細觀察蘇華,看到他一臉坦然,完全沒有迷昏前的決絕,頓時心中大定。
他拱一拱手:「公子,屬下不敢。」
「哦,那就不坐了。」蘇華也不知怎麼應對,只好隨口一說。
「……」蒙恬覺得自家主子有點奇怪,軍人的疑心病發作,他再次認真地看向蘇華,想找出形容的破綻,可是他無論怎麼看,這又真的是確確實實的扶蘇長公子──
蘇華回望,挑了一下眉毛:「怎樣?以爲我還是之前的我?哼……」蘇華冷笑了一下:「要是迷昏前我還是以前的我,但迷昏後我就不是以前的我,我是一個全新的我!那個我怎能和這個我相提並論?」
蒙恬被繞昏了,他放棄了探究的打算,反正他守在公子房外的士兵們並沒有跟他報告有任何異狀,大抵是公子受刺激太大,性格變了吧。──可見蒙恬還是比較單純的人,要是換着李斯,絕對會先用密事試探一下蘇華,要是蘇華答不出來,一定會被抓起來問話。
蒙恬心想:也是的,讓他最爲尊崇的父皇這樣斥責,恐怕公子的內心受不了。
他低下頭,拱着手:「公子,屬下愚見,此事並不簡單,應從長計議。公子乃皇上之長子,皇上向來視公子爲繼承人,豈會如斯待薄公子?況且皇上駕崩前還親自下令公子前來督軍,足以證明皇上對公子的重視。請公子三思,請勿輕信小人。」
蘇華認真的點着頭,點着點着,他突然覺得這話好像有點熟悉,要是把字詞換一下,不就是他拍最後一幕時拍檔的臺詞麼?
他正在點的頭僵住了,但很快便回覆一片淡然,把手袖用力一甩,站起來面對着窗外,揹着手傲然地說:「蒙將軍,你說本公子……是誰?」
蒙恬有點詫異,他擡起頭看了一眼蘇華的背影,然後又低下頭謙卑地說:「屬下不敢……」
「說!」蘇華大聲一喝。
「公子乃是皇上的長公子,扶蘇公子是也。」蒙恬用丹田氣吼出這話,力拔山河氣蓋世,也許說的就是這一場景。
蘇華心中一個咯噔。
果然是這倒楣的娃子啊啊啊啊!
他怎麼這麼倒楣,誰也不扮,就這麼好運抽中扮扶蘇呢?
不會是那個不知誰在片場看到他演扶蘇後,覺得他很合適做小白老鼠吧?
坑﹑爹﹑呢!!!
蘇華內心在咆哮,但臉上卻是一臉凝重:「沒錯,所以,你覺得本公子會信那羣宦臣的說話?」──沒記錯來的人是趙高手下吧?要是來使不是被切了jj的也沒關係,到時就推到去趙高身上好了!(其實是胡亥的心腹纔對)
蒙恬大感欣慰,激動地說:「公子果然聰慧過人!」他之前看扶蘇那樣激動,還以爲他的主子真的要隨那聖旨的意思而自盡呢!
蘇華……哦不,現在開始就叫他扶蘇吧。
扶蘇含蓄地點點頭,然後繼續揹着手,遠眺前方的假山──其實應該說是目光飄散,他受的打擊不輕……
「可是,事情迫近埋身──哦不,我是說,如今來使處處進迫,我們應當如何……自處?」咬文嚼字真心不簡單,扶蘇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
「如今之計,只能化靜爲動,先行定謀,方是上策。」蒙恬沉吟着。
「嗯,蒙將軍所言……甚是!」扶蘇裝作沉思,其實是在理解蒙恬的意思,古人說話文縐縐的,不會覺得難受麼?看來他要是做到皇帝,第一件事就是廢了文言文……
「等等,不能進去!不能進去啊!」耳上來像是綠柳的聲音在外面叫着。
「何時大呼小叫?」扶蘇不悅。
「將軍,使者不顧阻撓,堅持內進。」突然在角落出現了一個人,單腳跪下作拱手狀。
扶蘇嚇了一跳,差點想喊:有鬼啊!
蒙恬皺了一下眉頭,擺手:「知道了,退下。」
「看來他們絕不擺休。」蒙恬轉過來嚴肅地對蘇華說。
扶蘇也擺出同樣的表情點了點頭。
很快,來使──張承就掙脫了門外的阻撓,來到門前一把把木門推開,帶着高傲的表情說:「長公子,陛下的聖旨爾等豈敢不從!」
扶蘇實在不知這位是叫甚麼名字,他拍電影那會這位人兄在戲內是叫馬德,誰知道真實歷史上他是不是叫這個名字?唯一可以確定是蒙將軍,就是他的死忠分子蒙恬了吧?也是他被害後束手就擒被害死的那個傻瓜。
──哦呸呸呸,誰被害了?他過來後絕對不會讓這件事發生。
扶蘇不說話,蒙恬站前一步:「大膽,爾豈敢這樣對長公子說話!」
「哼,長公子……」張承圍着扶蘇轉了一圈,帶着輕蔑的表情──他認爲扶蘇都已經是個死人,又何必再尊重他?
況且他是胡亥的心腹,他的主子已經在咸陽稱帝,他豈會害怕扶蘇這一個‘小小的’公子!
「長公子──還不快接旨?」張承帶着高傲的表情,從袖中取出了一卷竹簡。
扶蘇從醒來開始,第一次被人如斯對待!他有點投入過度,真的把自己當成真的扶蘇!
他怒極反笑,搶過竹簡打開,咬牙切齒地說:「你拿着這一個……」
傻眼!
這是玩意?
上面寫着的……是文字?
玩他是吧?當他不懂漢字啊?上面的鬼畫符是甚麼玩意!沒有一個字他是認得啊啊啊啊!
一剎那間,扶蘇突然意識到語言上雖然能交流,但文字上他卻完全不懂此時代的文字……
他成了文盲,在他專科畢業後他才赫赫發現自己成了文盲──這世界上有比此更爲杯具嗎?
扶蘇慢慢地把聖旨首尾對合,然後塞到蒙恬手裡,站前一步,用身高──他比張承高半個頭──威嚇張承:「你以爲本公子認不出父皇的字跡?用這等僞旨來欺騙本公子?來人,拖他出去──」拖出去幹嘛?扶蘇卡殼了。
蒙恬連忙打開竹簡,不管左看右看前看後看……都是秦王嬴政的字跡啊?他家是秦王的近臣,對他的字跡是熟悉到不得了的。
不過他一介武夫,也不好就此作出評論。他相信扶蘇一定有證據纔敢如此妄斷。他連忙站到一旁,靜觀其變。
──其實扶蘇也沒甚麼證據,不過歷史告訴他此時秦王都死翹翹了,那還能給他寫聖旨讓他自殺啊?而且歷史書上說,扶蘇是被僞旨所欺騙而自殺的,他雖然唸書不怎樣,但中國歷史這科是絕對過硬的。
聽到扶蘇說要把來使拖出去,蒙恬連忙喝道:「來人!」外面全是他的嫡系,扶蘇指揮不動。
「你敢!?」張承快要氣瘋了,他不敢置信地瞪着扶蘇:「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張承!是胡亥的心腹!誰敢動他?誰敢?!
說實話,這人蹦出了這麼久,扶蘇還真不知道他是誰囧……
扶蘇敷衍地擺手:「本公子不用知道你是誰,光僞造聖旨這個就夠你喝一壺了,來人啊,拖出去收監!」
「扶蘇!」張承尖叫:「你會後悔的!皇上不會放過你!」
「皇上?」扶蘇冷笑:「我就要看看你的主子拿出甚麼來稱皇!」秦王屬意的繼承人本來是扶蘇,就這點小雜碎就想他屈服?那就枉他白混了這麼多年龍套所練出來的金晴火眼!
此時兩個士兵迅速入內,在張承發瘋撲上去抓扶蘇前制服了他,把他拖了出去。
張承還在罵咧咧,用胡亥來威脅扶蘇,彷佛這樣就可以逃過了關禁。他絕望地發現扶蘇根本不爲所動,連用秦王嬴政的名號都不能讓他泛起一絲的波動!
這世界怎麼了?怎麼扶蘇不跟劇本走?他不是號稱仁厚忠愛﹑大孝之人嗎?怎麼連嬴政的聖旨也敢違抗?原本應該是他拿出了聖旨後,扶蘇立即一臉惶恐地跪下接旨,聽畢先皇的教訓後立即羞憤自殺啊──!!!!
這不科學──!張承帶着悲憤的心情被拖走,因爲他罵得太難聽了,途中直接被不耐煩的士兵打昏了。
蒙恬看着張承被拖走,立即拱手奉承:「公子果真德智無雙,連這等奸狡小人的計策也讓公子識破!」
扶蘇幽幽的回頭,慢慢地吐出實話:「其實,我也看不出字跡是不是父皇的……」何止字跡,他連上面的字在寫甚麼也認不出來好麼?
「……!」蒙恬被這真相砸懵了。
作者有話要說:--吾豈會讓你這麼容易看懂小篆,這不是讓我這個還在小篆海中掙扎的人妒嫉你麼!
(爲自己點蠟燭)上學期要默寫小篆好不容易咬牙撐下來了,下學期居然要默寫小篆的拼音……
窩覺得畢業以後妥妥的去擺檔騙人鬼畫符是絕對可行的!
(ps:那個張承是我自己吹出來的,找了很多資料都不見派過去來使是叫什麼名字,如果有人知道請告訴我!我立即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