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頤園殿上。

君策坐在皇位上,一張棱角分明清逸俊美的臉此刻冷峻異常。下面跪了一地的大臣,自從君策坐下來後,他們就自覺的跪了下去,君策坐在上面一聲不吭,沉着臉看着下面,而那些大臣們連氣都不敢出一個,唯恐自己首先被皇上給革了職成了出氣筒!

大臣們本來養尊處優的,這下子跪了那麼久,膝蓋和手臂都麻了快沒了直覺,可是仍不見君策讓他們起身的意思。

他們心中也都明白,這次皇上回來,明顯的和以前不同了,以前有丞相趙惟庸在,他們就算頂撞一下皇上也無妨,只要順着丞相的心即可,皇上也只有怒恨趙惟庸,可是這次趙惟庸竟然通敵叛國,犯下這麼大的事,平時裡和丞相走的近的那些官員,哪個沒有嫌疑,現在大臣們紛紛的回憶着自己和趙惟庸曾經有過哪些聯繫,甚至連見面時自己說的兩句恭敬巴結的話都被自己在心中品味着,是不是被別人看見了,當時情況是怎樣的......

君策一雙狹長的眸子微眯着掃視着下面的每一個人,每一個人惶恐的樣子他都看在眼裡。以前他說一,他們可都是敢說二的!現在死了一個趙惟庸,他們反倒是連大氣都不敢出。他想起以前在大殿上的種種情形,心頭不僅怒意叢生,越看心中愈是憤怒,連呼吸都變得不穩起來,身邊服侍的太監連忙戰戰兢兢的上前爲他捶背,小聲勸說。

等到足夠長的時間後,君策忽然大笑起來,那狂傲的笑聲充滿了整個大殿,在大殿內久久的迴盪,下面跪着的羣臣只感覺頭皮發麻,他們現在才意識到,這上面坐着的早已不是那個乳臭未乾的儲君,他早已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思量,以前只是有太后和丞相在,現在太后因爲這一事,恐怕也會放權給他了。

君策停下笑,隨後從面前拿起一個本子,手輕輕一揚,那本子就撂了下去,啪的一聲落在地上,聲音格外脆響。

嚇得下面的大臣顫抖了一下。

而後,君策換了個坐姿,啓脣道:“蘇尚書,你給朕讀一下,朕剛纔掉在地上的那本書的內容。”他說出的話雖然沒有什麼凌厲,但是在大臣們聽來像是一把刀。

被點名的蘇尚書蘇遠,也就是在啓縣他的侄子憑着他而橫行霸道鄉里,君策第一天到啓縣就親眼見到他欺壓百姓,此刻回來又怎會不遷怒於他?!更甚者,是他和趙惟庸的勾結自以爲無人知道,沒想到從丞相府得到的那封信早已被樑承恩呈給他了!

好一個蘇遠,明着一套,背地一套,以爲趙惟庸現在人在天牢裡半死不活的,他就以爲萬事大吉了,還裝作無事人一般安然的跪在這大殿上!

蘇遠顫巍巍的爬向那本冊子,撿起來哆哆嗦嗦的翻開來,可是當他第一眼看到那本冊子的時候,眼睛頓時瞪得很大,僵怔在那裡,怎麼會?!怎麼會?!蘇遠震驚的看着手中的那本冊子,上面一行行的名字,寫的那麼清楚,全部都是趙惟庸的黨羽的名字,冊子足足有四五頁,而她翻看第一頁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官位極高的大臣,最重要最讓他震驚的是,他的名字竟然排在第一位!

他顫抖着身子連忙趴在地上,“皇上,微臣冤枉啊!微臣冤枉!”他現在也只有一條路可走,就是死不承認,皇上什麼證據也沒有,而那趙惟庸現在在天牢裡,就算他說他與他同謀,但是將要快死的人的話怎麼能相信呢?他可以說趙惟庸臨死之前,想拉他一起死,而且相信在這殿上的一些與他交好的官員也會爲他‘澄清’的,他心中快速的思索着。

君策不怒反笑,“哦?蘇尚書說你冤枉?朕可什麼都沒說呢?你爲何那麼快就在這喊冤呢?”

蘇遠一愣,隨後道:“皇上,這本冊子......”他當時只是太激動了,一看冊子上面的名字都是趙惟庸的黨羽,他的同謀,很多與他交好的大臣名字都在這個冊子上面,他就一時激動,連忙向皇上喊冤了,可是皇上確實什麼也沒說,他也沒說這個冊子是什麼用意?自己爲什麼一拿到這個冊子就忽然對皇上喊冤呢?

蘇遠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他現在才悲哀的發現自己是聰明反倒被聰明誤了!他沒想到自己反而中了皇上的計!而他現在該怎麼爲自己辯解呢?!

君策嘴角溢出冷冷的笑意,盯着他顫抖的身子道:“蘇尚書,你不要在苦心竭慮的爲自己想脫罪的辦法了,朕已經知道你所有的罪過了,證據也已經全部爲你收集好了,你若是聰明的話,就將與自己同謀的官員的名字都說出來,說不定朕會放過你的家人,否則,株連九族!”

蘇遠聽聞君策話,立刻癱倒在地上,神色變得驚恐萬分,他雖然不知道皇用這麼篤定的語氣說話,有幾分真假,但是這件事情一旦被皇上查出來他到時候可真的是走投無路了,不僅這樣,策劃反抗朝廷可是株連九族的大醉!他們蘇門可是連根拔起了!

君策微微一笑,看向另外一個魏姓的官員,“魏愛卿,朕記得你是朕一手提拔上來的,當時朕念你家貧人又忠厚,可是朕卻沒想到你最終也是爲趙惟庸效力,在背後妄想扳倒朝廷!你可真是讓朕寒心吶!”君策臉上的溫度一點點的降低,很快那面上的笑容被狠厲掩埋。

下面那個魏良,早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了!他跪在地上的雙腿不聽使喚的抖動着,嘴角也顫抖不已。

在這時,下面跪着的大臣中,竟然有一個暈了過去!

君策看着下面那冷凝的氣息,心中忍不住肆意的大笑,那本冊子上的官員,他一定會清洗乾淨,讓這偌大的朝堂重新煥發出光彩,這裡是爲國爲民請命做事的地方,不是任由那些膽大妄爲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人放肆的地方!

將近一個時辰中,大殿上的官員被宮內侍衛們拖出去一個又一個,都是君策念出他們的名字,隨後說出他們的罪狀,有些則是不打自招的,有些是暈了過去的,有的迫於壓力直接撲上去向君策求情的......

大殿上跪了那麼多的官員,他們始終不敢發出一言,沒有說到自己,就知道靜靜的趴在那裡,等着災難或者榮升的到來,但是大多數人沒有往好的地方去想,君策的視線始終凌厲,說話的語氣仍舊不慍不怒,但是卻如修羅一般,讓人的心中某一塊地方轟然倒塌。

而在武妤所在的永樂宮裡,武妤無所事事的赤着腳在地上走來走去,那些下人們已經被她支了出去,她不想自己一個人的時候還被那麼多人監視着看着,那樣她真的很難受,哪有自己的吃喝拉撒都在被人的眼皮子底下的,雖然那些奴才們沒有事絕對不會說話抑或是靜靜的站在那裡當柱子。

她無聊的走到一排架子旁邊,那上面擺放滿了各朝各代的器物,都是價值不菲的古董,而且外形看上去格外的精美,就像是剛做出來的那樣精緻。

武妤抱起一隻瓷瓶,偌大的瓷瓶裡面空空如也,不過外面的花紋倒是好看的緊,另一邊還有一個琺琅罐子,那上面的畫更加的美麗多彩,武妤踮起腳尖,從上面拿起來,可是沒想到琺琅罐子擱的太高,而且她沒有注意到它的重量,一不小心,那罐子直接從她手中滑下去,掉落在地上摔碎了,武妤尷尬的望着地上的碎片,摔得可真是碎的很吶!她不由得感嘆。

還是拿個東西打掃一下吧,想了想她轉身朝大殿的另一邊走去,可是沒走幾步,忽然哎喲一聲,她痛的蹲下來握住自己白嫩的腳,低頭一看,只見那隻腳的腳底流出了鮮紅的血,剛纔她走路沒看清,竟然被一個瓦片給割破了!她腳上本來肉就嫩,而且那麼白皙的皮膚,現在流出鮮紅色的血,還真是有點讓人吃驚,不痛是假的,武妤捂住自己的腳哎喲了幾聲。

這時候一個身形冷毅的男子落在她的面前,他站的離武妤也不是很近,起碼中間隔着兩米。

他面色冷凝,沒什麼表情,但是看向武妤的時候,眼眸中卻閃過擔心。“你怎麼了?”騰開口道,雖然她現在已經被皇上帶進宮了,但是他還是不知道怎麼改口,真是不習慣,看到她裙角下露出的腳,他將頭扭向另一邊。

武妤看到他出現在自己面前,也並沒有多吃驚,因爲在進宮的時候,君策就已經說過了,讓騰以後就保護在她的身邊,而冷雪則繼續保護着她,武妤當然十分高興,而騰高不高興她就不知道了,不過這不是重點,因爲他長得比較俊朗,看上去也能讓人視覺上開心。

“喂,你愣着幹什麼啊騰?趕快拿東西過來給我止血啊,就算沒有藥,拿塊布過來也行。”武妤擡頭朝他道。

騰這時候纔看向房間的別處,想要找到一塊可用的布,可是這裡怎麼會有布塊的出現呢?又不是宮女的房間。他走至小几邊上,眉頭略微一皺,從上面拿起一塊絹子,朝武妤走過去。

沒想到這時候,永樂宮門口突然響起了腳步聲,而且還不止一個人的樣子。

騰雖然可以躲開,但是他又覺得自己既然在保衛着武妤,還是皇上親自派遣的,不會有什麼,就算他在這裡,別人也會忽視他,而且萬一武妤有什麼事,他還可以幫忙。

武妤也聽到了走入宮裡的腳步聲,她連忙擡頭,擡頭的一瞬間就看到一位明豔的女子被人攙扶着手臂,娉婷搖曳的走了進來,她正對上來人的眸子,看她身上的衣服首飾,她立刻知道了來人是誰,可是她現在還蹲在地上,用手捂住腳呢,而且地上也被血染了,還有一地的碎片!真是狼狽,這第一次見面還真是不給她面子。

走進來的皇后,被蘇嬤嬤攙扶着,明顯的被蹲在地上皺着眉頭的武妤給弄懵了,再一看她的儀容,很是隨意,視線往下,竟然發現武妤沒有穿鞋襪,這時候她才發現地上一地的碎片,宮裡的宮女們都不在,竟然沒有一個人來收拾。

這時候蘇嬤嬤首先發現了

站在另一邊的騰,她暗暗吃了一驚,這騰不是從來不離開皇上的身邊的嗎?怎麼今日在這裡?難道皇上也在這裡?往四處一看,也沒有發現皇上的身影。

武妤看皇后的身後還跟着幾個宮女,而皇后只有進來的時候視線在她身上停留了幾下,就不再看她,姿態威儀的走至桌前坐下來,端正的很,讓武妤忍不住覺得她看上去真像是二十四孝好女人!

武妤有些莫名其妙,不是老找她的麼,怎麼不看她一眼或者和她說話?而且攙扶着皇后的那個嬤嬤,視線一直在騰的身上,難道騰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給皇后娘娘請安。”武妤站起來,朝她們走了幾步,笑着道。

皇后卻看也不看她,擡頭看向身邊的嬤嬤,冷聲道:“蘇嬤嬤,這是怎麼回事?永樂宮裡面的下人呢?怎麼讓自己的主子穿成這樣和侍衛單獨待在一起?!”她的眉角雖然燦如華光,嘴角也隱隱帶笑,但是說出來的話卻讓人脊背一涼,而騰也迅速的意識到此舉甚是不妥帖,他跟在君策的身邊習慣了而被派在武妤的身邊,他也沒有覺得有什麼,而且武妤在很多時候都不太避忌他,他也深知武妤的性格,況且剛纔也沒有什麼令人尷尬的事情,但是難保皇后不拿這事情找茬。

武妤雖然心中生氣,但是仍舊笑着道:“回皇后的話,宮裡的人我讓她們出去做事了,本來我也沒有什麼要吩咐的,而且我也比較喜歡安靜。”武妤面上帶着笑意。

這時候皇后似乎才意識到這邊還站着一個人似的,看向她道:“你就是皇上從民間帶回來的那個女子?”

武妤心中冷笑,她刻意加重‘民間’兩個字,看來是想提醒自己的身份,她點頭道:“是,皇后娘娘。”

“哼!果然是外面的鄉野女子,一點禮儀都不懂!見到本宮不行禮也就罷了,居然還自稱我,皇上一天沒有把你封妃,你就得當一天的奴婢下人。”

武妤連忙低頭低聲道:“是。”

皇后再次冷哼道:“是什麼?你少在我面前裝無辜,本宮難道還猜不出你的心思?皇上現在不在這,你當然不敢對本宮不敬,本宮也是大度之人,不想與你計較,但是本宮眼裡容不得沙子,相信皇上也是一樣,你既然成爲了皇上的女人,就應該知道克己守禮,但是你卻單獨與宮中侍衛待在這大殿上,還將一衆宮婢趕了出去,你是何用意?!”她說話的時候語氣慢慢的加重,到最後甚至有些咬牙切齒了,說話的聲音冷了幾倍,無形中給予人壓力。

但是武妤也不是省油的燈,可是這件事情確實是一個把柄,只能說皇后來的太是時候,她本來沒有什麼忌諱,但是宮裡的規矩比較多,一件小事被人發現就能興風作浪,她現在又是皇后眼中的釘刺,看來她比較倒黴。

“皇后娘娘,奴婢剛纔一不小心將宮裡的一隻琺琅瓶打破了,腳不小心又被扎傷了,剛纔因爲着急,才讓騰給我找些布包起來的,沒想到正好趕上娘娘您過來。”

騰站在那裡,面色始終不變,他一向都是那樣的。

“是麼?”皇后冷冷一笑,“難道宮裡有太監宮女卻不喊人過來,卻讓一個侍衛拿着主子的絲絹來包紮傷口?!”她笑的有些狠毒,那眼中的冰刺直直的射向她,在武妤看來,甚至她眼中的笑意有些諷刺的意味,她是應該諷刺的,畢竟一進門就被她抓到這麼一個把柄。

一個皇上的妃子和一個侍衛單獨待在這偌大宮殿裡,而且侍衛還拿着她的手絹,這怎能不引起人們的遐想呢?看來她真的是太大意了,也不知道皇后的運氣怎麼這麼好,一進門就能看到這種對她不利的情況,雖然這件事情告訴了皇上,皇上一定不信,但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畢竟相信騰和她的爲人的人在宮裡並不多,而且騰又不是常常露面。

“宮中沒有備用的布料,而且我又不想麻煩那些下人,雖然被扎傷了,但是也是因爲我自己太不小心,何必去麻煩別人呢?幸好騰剛纔出現,我才讓他幫忙的。”武妤說完,忽然想笑,現在她竟然和她講起事實來了,真是滑稽,她這麼‘本分’的話,讓別人看來恐怕更有心機,況且生活在這宮裡,哪一個人不是八面玲瓏的,她爲自己剛纔解說的那番話感到‘羞愧’,真是太嫩了!

“這真是本宮聽到的最大的笑話!身爲皇上的女人,受了傷,不讓人宣太醫趕緊醫治,卻說自己不想麻煩別人,而且服侍皇上,身子就不是自己的了,沒能好好保護自己,也是罪過!本宮就是想知道,你和一個侍衛單獨待着,皇上會有什麼反應!果然是賤&人,一進宮就沾花惹草勾三搭四不知自愛!矇騙皇上!本宮現在就去稟告皇上!”說完,她笑着起身。

武妤站在那裡,看着她凌厲跋扈的樣子,覺得自己在深宮裡的生活只要有她在,就不會有舒服的日子!她現在倒是不擔心,因爲君策一定會相信她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