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娘娘,娘娘——”

已經不記得是多少次了,耳邊傳來小喬嬌嫩的呼喚,她又在神遊了。

小喬滿是不解地看着慕容紫靈略顯憂鬱的臉,她不明白爲什麼回宮近半月了,她怎麼心情一天比一天沉重,很壓抑,壓抑地奪人氣息,雖然皇上和太后也來走走,但不知爲什麼總是感覺沒有以前那麼貼合了,雖然表面上依然禮致彬彬,可就是感覺,感覺就是不一樣了,即使是笑,也不是往日舒朗了。

是什麼時候的事呢?難道是因爲娘娘三月三那天的事嗎?可,沒什麼過錯呀,如果真有,也應該爲她感到高興與自豪纔是。

突然想起來了——

好像是那一天,剛剛從宮外回來的那一天。娘娘回宮後就直接去給太后請安了,一直到很晚很晚纔回來,她當時都都已經睡得迷迷糊糊的了,當時的娘娘臉色很不對,雖然平常她的臉色很是白晳,可那時雖然就着清冷的燭光,但她還是感覺到了那一刻她的臉色竟然蒼白的毫無血色,當時只是以爲娘娘是不是身體哪有不舒服,也沒作細想。

是啊,從那時起,娘娘的眼中不再泛起真正的笑意,與她說話也是有一句沒一句的,除了練練書畫,連撫琴的機會也少之又少了,是出了什麼事了麼?像今天這樣子心不在焉的情況是越來越多了,人也清瘦了些,偶爾看着左手腕上的玉鐲出神……

玉鐲?對了,那是什麼時候的事?那溫潤、晶瑩碧透的光彩在顯示着它的不俗,絕對是一件玉中極品!可是,它從哪裡來?是皇上送的?還是太后賞賜?可從未聽娘娘提及。

小喬現在的心情,任憑她那聰明秀氣的腦袋,是怎麼也想不出了。

“你先下去吧,”又是同樣的腔調,同樣的哀怨,慕容紫靈的眼神雖看着小喬,但似乎又是通過她在看其他的什麼。

小喬輕嘆口氣,滿是心疼,見着慕容紫靈略顯呆滯的眼眸,千萬分不願地點頭離開。

“爲什麼?你這又是爲什麼呢?”慕容紫靈再也抑制不住的珠淚滑下了臉龐,緊緊地盯着那流光溢彩的玉鐲,思緒飄到了剛剛回宮的那一天,那一夜——

“母后,靈兒來看你了!”慕容紫靈一回宮就打發小喬先回玉寧宮收拾,自己則迫不及待地去了永慈宮,而她身旁的影在看着她漸漸消失的身影卻是神色複雜,時憂時喜,甚至還夾雜着點點的同情。

“喲!”未及通傳,已傳來葉語蘭輕快的聲音:“瞧瞧,都把哀家給想死了。”

“母后——”慕容紫靈一臉的嬌俏撲到葉語蘭的懷中,如果說這佑大的皇宮中她最捨不得的是什麼,可能就是葉語蘭待其如親生女兒的親暱與關懷了,這份濃得化不開的關愛令她很是眷念,就像自己的母親在身邊一樣,可以任性、可以撒嬌。

“來來來,快坐下,”葉語蘭緊拉着慕容紫靈纖巧的手在一旁坐下,慈祥地笑道:“聽說你出宮了?都有什麼好玩的呀?”

“嗯!”慕容紫靈用力點點頭,滿臉幸福,簡明扼要地把所有的事情說了一遍,只是有意別過了比琴與送鐲一事,直聽得葉語蘭頻頻點頭,直誇她聰明機靈,有大家之風,能夠替皇上分憂解勞,體恤民情!

看着葉語蘭龐溺的笑意,心中載滿了甜蜜與滿足。當葉語蘭聽到她說什麼“誰說女子不如男”的時候,忍不住插入疑問:“那是什麼?”

“噢,”慕容紫靈呵呵笑道:“這是一個故事,是敘述女英雄木蘭代父從軍的故事,充滿傳奇色彩,我念首詞給您聽,您一聽就知道了!”

說着興奮地站起身,有意緩緩地踱了幾步,學那老夫子神情,道:

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織。不聞機杼聲,唯聞女嘆息,問女何所思?問女何所憶?女亦無所思,女亦無所憶。昨夜見軍帖,可汗大點兵,軍書十二卷,卷卷有爺名。阿爺無大兒,木蘭無長兄,願爲市鞍馬,從此替爺徵。

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鞍韉,南市買轡頭,北市買長鞭。旦辭爺孃去,暮宿黃河邊,不聞爺孃喚女聲,但聞黃河流水鳴濺濺。旦辭黃河去,暮至黑山頭,不聞爺孃喚女聲,但聞燕山胡騎鳴啾啾。

萬里赴戎機,關山度若飛。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

歸來見天子,天子坐明堂。策勳十二轉,賞賜百千強。可汗問所欲,木蘭不用尚書郎,願借明駝千里足,送兒還故鄉。

爺孃聞女來,出郭相扶將;阿姊聞妹來,當戶理紅妝;小弟聞姊來,磨刀霍霍向豬羊。開我東閣門,坐我西閣牀。脫我戰時袍,著我舊時裳。當窗理雲鬢,對鏡貼花黃。出門看火伴,火伴皆驚惶。同行十二年,不知木蘭是女郎。

雄免腳撲朔,雌兔眼迷離。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伴隨着朗朗上口、抑揚頓挫的節奏,看着明朗剛健、質樸生動的演繹,葉語蘭笑得眉眼彎彎似新月,自從慕容紫靈清醒後,帶給她很多很多前所未有的欣喜與快樂,總是有那麼多揮灑不完的活力與激情,和她在一起,彷彿自己也回到了二八年華。

正當她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時,眼中驀然飄過一抹無比熟悉的影子,一下子把它從思緒中拉回,原本幸福的笑靨在看到那一抹熟悉的時候,漸漸消逝,隨即換上一份凝重,凝重地僵硬了她周遭的空氣。

這突如而來的轉變令慕容紫靈怔住了,心中一沉,因爲她看到了那原本慈祥的臉變得有些飄忽,從來沒見過葉語蘭那麼嚴肅的表情,一時不知怎麼辦纔好?難道剛剛自己有說錯什麼或做錯什麼嗎?

正愣神間,葉語蘭已欺身上前,有些激動,甚至於當她一把拽過慕容紫靈的左手腕時,竟然忘記控制力道,扯得慕容紫靈硬生生地疼,可是葉語蘭並沒有注意到,她的雙眼只是直盯着那皓腕上圓潤的玉鐲,眼中流露出慕容紫靈從未見過的情感:驚喜、痛苦、自責甚至於濃得化不開的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