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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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說了半天,卻沒人應他,他心裡咯噔一下,上面那人走了?

他不禁苦笑起來,他們是逃出地牢的時候掉下來的,當時亂得很,大夥分頭走的,往這邊走的有五人,眼見着門口就在前面,那些個山賊也不在,他們還以爲能逃出去。沒想到地一下了就陷了下去,他們直接墜下,砸到了坑底。有人幸運些,比如他,掉下來的時候下面有人肉墊子,只受了些輕傷;有的人倒黴一些,被壓在了最下面,受了重傷,就像常縣令,常縣令被當成肉墊壓下了最下面,砸了好幾下,還吐了幾口血,大約是傷到內臟了。

他探了探常知縣的鼻息,片刻的功夫,常知縣就出氣多進氣少了,他嚇到了,急急忙忙的去推擋在頭頂上的東西。

推了半天他才發現,將他們堵在裡面是一顆老樹,粗得很,單從下面推是挪不開的,他只盼着外人有人能發現他們。

山賊在地動的時候已經跑了,那些貪死怕死的傢伙肯定不會在這個時候折回來的。

他試着爬出去,或是土層被凍住了,根本就敲不開,那樹又重,他只伸個手出去都極爲費勁。

讓他驚喜的是,外面還真有人!

沒過一會兒,他就鬱悶了,外面那人只說了幾句便走了,根本就沒幫上忙。

袁煥不僅去換了身衣裳,還抽空洗了個冷水澡,他實在是忍不了身上這股了味道了,洗漱之後,喝了兩口水便過來了,他本來還想去找吃的,可是想到求救那人似乎說常知縣快不行了,他就又轉了回來。

地下那人露出的兩隻手正在折大樹的枝丫,他似乎想用樹枝刨土,挖出一個能讓他通過的坑來,只是地面也被凍硬了,想弄出一條通道,並不容易。

袁煥走了過來,他開口道:“你這樣沒用,退開,我來。”

地下那人聽到聲音又驚又喜:“兄臺,你來了!太好了,我還以爲你走了呢!”

袁煥冷淡道:“退開。”他不想聽到廢話,他的手不經意的碰了碰腰間的東西,只見他的腰間綁了一層厚厚的東西,瞧着像是保暖的,其實不是,裡面包了一東西,很重要的東西。

這東西是袁煥從下面找到的,真是意外之喜。

若不是出了眼前這事,恐怕他會直接離開,上京,暗中將東西獻上去。

底下那人趕緊將手收了進去,並說道:“好,好,我這就退開。”說完,底下就傳來了聲音,他們確實在往旁邊動。

又過了一會,袁煥問:“好了嗎?”

底下的聲音悶悶的傳了出來:“兄臺,好了。”

袁煥抽着劍,對着橫在中間的大樹狠狠的砍了一下,咔的一聲,大樹從中間斷開了,袁煥的劍又動了,斷成兩截的大樹頓時變成了好幾斷,袁煥飛身過去將樹踢開。

底下的人都激動了起來。

袁煥朝下面看了看,坑大約有三米,他心裡有些奇怪,那個人是怎麼把手弄到外面的,難不成是騎在別的人肩上?

或許吧,這不重要。

“多謝兄臺,請問您貴姓?”若是蘇玉在這,定能認出說話的那人正是張二舅,可惜,袁煥並沒有與張二舅打過交道,陌生得很。

袁煥伸出半個身子,低頭看了眼橫躲在坑底的常知縣,常知縣衣襟都沾了血,確實受了重傷。

於是他道:“別說這些廢話了,趕緊上來吧,先去找個大夫。”

袁煥說完,便轉身離開,離他回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個梯子,這梯子只有半截,斷了,不過對這三米的坑來說,夠用了。

坑底一共有五人,除開常知縣外,還有四人,他們擡着常知縣爬了上來。

袁煥在旁邊道:“趕緊去找大夫吧。”

那四人聽到這話,不禁苦笑起,但凡有些本事的,早就走了,哪還有什麼大夫,再說了,山賊連他都捉了,還會放過那些大夫不成?

袁煥見他們一臉苦色,微微鈹眉,問道:“怎麼回事?”

那四人一臉吃驚的看着他:“你還不知道?”

袁煥平靜的問:“知道什麼?”他在下面呆得太久,哪裡知道上面發生的事呢?

那四人將事縣裡的事說了,反正也沒什麼可瞞的,瘟疫的,山賊的,地動的,他們一股腦的全說了,說完,他們巴巴的看着眼前這個冷淡的年輕人,問:“那,咱們現在該怎麼辦?”常知縣倒下了,他們沒了主心骨,根本就不知道怎麼辦。

袁煥看了眼常知縣,對另四人說道:“我有急事得離開,不過你們放心,我一定會去州府將山賊的消息告訴知府的,他們不會坐視不理的,至於你們,還是先避一避,官府的人來了,你們再出來吧。”

他是不會帶着這些人的,那會拖慢他的腳步,而且,他也不會蠢得跟山賊對上,也不想想,他現在就一個人,贏的可能性不大。

袁煥說完,便踩着斷牆離開了。

獨剩四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留下的四人,其中最靈光的那個立刻朝袁煥的走的方向移動,他邊走邊說道:“我去外面看看情況。”說完就急哄哄的走了。

除了張二舅之外,另兩個也是急了:“我們一塊去。”說着,便腳下生風的走了,跳下牆頭的時候,他們還回頭瞧了一眼。

最後,只剩張二舅跟重病的常知縣了,張二舅有些傻眼,一開始,他還以爲

眼,一開始,他還以爲那三人探清地型會回來,可是等了半天,外面都沒有動靜,他這才一拍腦袋,想到,那三人怕是走了。

張二舅臉都綠了,這算是怎麼回事,竟然不聲不響的就走了。

那三人確實走了,雖說受了傷,但是傷勢並不重,他們將身上的捕快服換下,尋了身打着補丁的衣服,裝作普通百姓的模樣,混了出去。他們覺得,這縣都沒了,要捕快有啥用啊,還不如當普通百姓呢,起碼不用被抓起來。

張二舅自然也想到了一這點,他也離開了,他去尋衣服去了。

他並不知道,他離開的時候,常知縣慢慢的睜開了眼睛,常知縣面無表情的看着張二舅離開,他捂着胸口慢慢的坐了起來。

正在他扶着牆想要站起來的時候,張二舅又回來了,他換了身粗布衣裳,手裡還拿了一身,更讓人驚訝的是,他的手裡還拿着髒兮兮的藥包,也不知他從哪弄回來的。

張二舅跳下來,看到常知縣醒了,臉上滿是驚喜:“大人,您醒了!”這下可好了,大人醒了,他不用揹人了,這可省事不少。

常知縣看到張二舅,也是有些吃驚,這人不是走了嗎?爾後,他看到了張二舅手中的藥包,他的眼神變得複雜起來。

張二舅見常知縣看着他的藥包,他舉起髒兮兮的藥包,咧嘴一笑:“大約,這是我在藥鋪裡找到的,雖說外面髒了些,但是裡面的藥還能用!”藥鋪倒了,藥櫃散一地,藥被人搶了,剩下的那些也被雪蓋住了,張二舅好不容易纔找到這個髒兮兮的藥包的。

常知縣輕輕點頭,說道:“辛苦你了。”

張二舅跑過來,扶着常知縣往外走,他邊走邊說道:“大夫,不如您先換下這身衣服吧,雖說您穿的不是官服,可是你這錦衣看着就不尋常,不如換上這粗布衣裳,到時候再……將鬍子剃下,那些人肯定認不出您的。”

張二舅說到鬍子的時候停了一下,不過,他還是將剩下的話說完了,他覺得,還是性命比較重要。

常知縣嘆了口氣,道:“好。”他心裡自然不願意的,鬍子留慣了,若是剃了,肯定會覺得不自在的,唉。

張二舅扶站常知縣離開了這裡,之後,他們找了個破舊的殘屋,將常知縣身上的衣服換下,連鞋子都換了,換了一雙舊布鞋,雖說底子快磨平了,但是鞋是乾淨的,這是張二舅從別家翻出來的。

常知縣換下的衣服鞋子被張二舅包了起來,這東西以後說不定有用,得留着。

換好衣裳,張二舅又悄聲問道:“大人,要不要將藥熬上?”這事不算難,找個陶罐,再尋些柴火,燒起來就是。柴火最好找,這塌掉的屋子的樑就是木頭制的,這不是現成的柴嗎。

常知縣搖了搖頭,道:“你先將藥收起來,咱們先離開這裡,還不知道下一場大地動是什麼時候呢。”還有那山賊,真是讓人頭痛,最後一年了,竟出了這樣的事,這幾年的辛苦卻是泡了湯。

張二舅將髒兮兮的藥包仔細的包好,藏到懷裡。

之後,他就扶着常知縣慢慢的往縣外走去,常知縣傷重,走得慢,都走了半個時辰,還在縣裡,張二舅忍不住了,說道:“大人,要不這樣,我揹你走吧,這樣快。”

常知縣並沒有推辭,他身子實在是受不住了,只覺得頭昏腦腫,氣血翻滾。

縣裡的城牆都塌了,張二舅並沒有從城門出去,而是從偏僻的牆角走的,他那了根繩子,將常知縣綁在了自己身上,然後半走半爬了出去了縣。

他選的這個位置極好,正是外面的一個死角,那些山賊果然在縣外守着,張二舅避開他們,悄悄的繞了個大圈,然後,往鄰縣去了。

大人受了重傷,得冶,他若是回家,恐怕來不及,他想了想,索性就不回家了,直接去鄰縣。這一回若是能將知縣的命救回來,那他可就立了大功,單是爲這,張二舅就覺得值得冒險,人這一輩子,總得大膽一回,不是嗎。

再說了,就算常知縣死在了路上,那也怪不得他,他只能盡力而爲。

張二舅揹着常知縣走了很久,又累又餓,又走了小半日,他總算見着一個小村莊了,安定縣周圍的村莊大多都空了,村人不是離開了就是被抓了,留在村裡的人極少,甚至沒有。

張二舅找到的這個,也是個空莊,既然沒人,那他就不客氣,他直接尋了最好的那家屋子,將常知縣放了進去,常知縣全身發熱,高燒不止。

張二舅此時也不敢再走,他將常知縣放到牀上,自個去外面撿了些,生了火,又洗了個鍋,開始熬起藥來。這家沒有陶罐,只能用鍋熬藥了,到了這時候,哪有還有講究。

他邊熬藥邊在這個大屋裡轉了起來,他希望能找到點吃的,先前在地牢裡呆着,除了一日一碗清粥,就沒別的可吃了,他還好些,親妹子還送過湯麪,因爲這,他的氣色比別人好些,也有力氣。

他在地窖裡翻到了紅薯,他高興得很,總算能吃口熱食了。至於那主家爲啥不帶紅薯走,很簡單,因爲紅薯這玩意重,逃難的時候可帶不了多少,這東西價錢又賤,誰還巴巴的帶着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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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張二舅一臉喜色的翻了六個紅薯出來,之後又起了一個鍋,開始煮紅薯。

晚上,給大人餵了藥之後,又喂大人吃了半個紅薯,他自己一連吃了三個,可算是飽了,只是,這東西吃多了容易脹氣,通俗點說,就是愛放屁,就是這點不好。

晚上,常知縣的燒退了些,張二舅高興得很,常知縣總算又睜開眼睛了,張二舅握着拳手說道:“明天我就去村裡看看,別家有沒有藥。”

常知縣點了點頭,又問:“有吃的嗎?”

能吃,好事啊!

張二舅連連點頭:“有,有,您等着。”他大步走出去,將剩下的兩個紅薯拿了進來,紅薯一直在鍋水用水悶着,還是溫的,倒是不用熱。

常知縣接過一個,慢慢的吃了起來,這種粗食,他以前哪裡直接吃過,以往都是廚娘做成粗細的小食,要麼就是點心,最多吃上幾口,可是現在,他將整整兩個都吃了,還不是飢餓鬧的。

張二舅覺得立功有望,心中是掩不住的歡喜。

——

柳陽縣,茶館。

一個跟櫃檯差不多的小童,手裡拿着一堆稿紙,正滿臉焦急的跟掌櫃說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