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宗學未設在皇宮,而是在宮城以南另闢了一個地方,佔地很廣。宗學裡面,只教授宗室子女,當然,高官權貴之子也可以就讀,只不過得通過嚴格考覈。宗學不能說是最好的學院,儘管那裡有最好的夫子,但宗學是高官子弟最想進的地方,真正的權貴雲集之地,在裡面不定得了誰的眼,就此而飛黃騰達了呢。

練武場上,衛離瑛緊緊盯着十米外的靶心,頭頂太陽熱辣辣地曬着,總覺着今日心神不寧,深吸口氣,睜大眼睛,手一鬆,射了出去,雖未中靶心,但也擦到邊了,拿起袖子擦了擦臉,坐回了廊下。百箭已射完,終於可以休息一下了。

接過雪珠遞過來的扇子,使勁地搖了兩把,胖就是不好,汗出的多。

“瞧你累的,何苦去射那東西,嘖嘖,都有味了。”衛雪珠作勢聞了聞衛離瑛。

擡起胳膊,衛離瑛自個聞了聞,確實有點汗味,雖然是半下午了,可天還是熱得厲害。

“今天又等你哥?”一般騎射課只要求女孩子上得去馬,能溜上一圈便可,之後就可以不來上課了,所以衛離瑛纔有此問。

“嗯,他今天估計又在受罰了”,衛雪珠的二哥衛離璆跟他父親垕王爺一樣,是個典型的文人,不愛騎射,偏偏宗學裡要求男子必須跑得馬、拉得弓。衛離璆比衛離瑛大五歲,二人不同級,但也聽說過他經常受罰。

“郡主”,太后身邊的大丫頭秀姑遞過來兩碗冰鎮綠豆湯,並一疊酸梅糕。

“謝謝秀姑姑”,兩人道謝,太后身邊的人,就是衛離瑛自己也得高看一眼。

衛離瑛兩口喝完,看衛雪珠還在小口的啜飲,很是汗顏,拿起酸梅糕,享受地吃下。

衛雪珠看衛離瑛那表情以及糕點的精緻,瞥了瞥貼身丫鬟,似乎沒注意自己,受不住伸手拿了一塊,還沒咬到,便被逮住了。

“郡主,還沒到吃飯的時間吶,王妃交待,不可進食,保持體型”。說完偷偷覷了眼衛離瑛,見沒有不高興的表情,鬆了口氣。

衛離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們:說吧說吧,我就這麼胖了。

“阿肥,阿肥,你還在吃,小心變得更肥”,衛離瑜拿着弓,抽空扯着嗓子喊,惹得幾個高年級的學生向這邊望過來。

衛離瑛氣的要命,她感覺自己正在變瘦,難道還是錯覺?

“喂~鯉魚你箭(賤)還沒發完啊?小心被你母妃水煮鯉魚湯!”衛離瑛聲音不大,與衛離瑜一比,頗有些悠悠然的味道。

在場衆人緊緊閉着嘴,就怕笑出聲來。衛離瑜與衛離瑛是死對頭,衆人皆知,雖然他兩人都不承認。

“哼”,衛離瑜訕訕地扭過頭去,看到自己的雙生哥哥衛離瑾看白癡一樣地看着自己,臉一紅,明知說不過還要招惹那個莽女,自己可不就是發賤麼?

“郡主,郡主”連貴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臉上喜氣洋洋。

“郡主,太后召郡主回壽禧宮,剛剛皇上說,前線傳來的捷報,咱南華又勝了,大將軍將於兩個月後啓程回京,十一月中就可以到京了。”連貴一口氣說完,感激地接過秀姑遞來的茶。

“真的,真的麼?”衛離瑛是在不敢相信,三年多,她都快七歲了,父王終於要回來了。

“哈哈,雪珠,我先走了”,衛離瑛迫不及待地丟下聞訊趕過來的衆人,“啊,顧師傅,我先走了”,衛離瑛轉身,眼睛裡盛滿了興奮,看得衛離瑜一陣嘀咕:這胖妞長的還真不賴。

“去吧,去吧”,教習顧師傅也很高興,他本是軍營裡退下來的教習,現在聽到南華軍又打了勝仗,他也想哈哈大笑,不過顧及到平日的嚴肅形象,還是忍下吧。

“好了,好了,今天就先練到這裡吧”,看着沒了心的各位小皇子、小公子,顧師傅大手揮了揮,換來了一片歡呼。

“皇祖母,皇叔”。

皇帝張開手抱住了衛離瑛,“高興了吧,阿瑛”,伸手捏了捏嫩嫩的臉,手感一如既往的好。

“嗯,阿瑛好高興呢”,衛離瑛很大度地不去計較臉上的手了。

“皇叔,父王今年跟我們一起過年是不是?”

“是啊,阿瑛”,皇帝很愧疚,爲了自己的江山,皇兄付出了太多,連着阿瑛也受苦。

“皇祖母,父王會跟我們一起過年呢”,掙扎着下了地,衛離瑛撲到太后懷裡。

“是,是”,太后也很興奮,人越老就越盼着團圓,自己不知道還能有多少活頭呢。

“看你這一頭一身的汗,快去洗洗,秀兒”,太后拿手絹擦着,“就算天熱,但畢竟是下午了,又在這宮殿裡,小心受了風寒”。

“嗯嗯,阿瑛現在就去洗的香噴噴的。皇叔,阿瑛告退。”衛離瑛高高興興地退下。

“母后……”皇帝衛長煚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的母后,三十出頭的年紀此時直如十幾歲的毛頭小子。

“嗯嗯,好孩子,母后就知道南華在你手上會越來越好,你皇兄也曾地跟哀家說過,你一定比你父皇做的還要好。”

四十年前,北煜舉兵侵南華,南華節節敗退,西邊還有西倉虎視眈眈,也是上天保佑,那時西倉王位爭奪正值白熱化時期,政治動盪、人心不穩,不過另一方面,又怕其把眼睛盯向南華,以轉移國內鬥爭的視線,南華不得已私下與一位參與奪位的皇子簽訂了協議,爲其提供銀錢,支持上位。

南華與北煜的仗一打就是幾十年,而西倉皇子登上皇位後緊緊咬住盟約不放,訂約之初本就是僥倖地以爲戰事很快就會結束,沒想到真的成了這種情況,不得已南華繼續成爲西倉的後備糧庫,而今,北煜在北方爭奪西倉的圖朵大草原,南華兵力又強大,西倉連連敗退後,終於放棄,不日將遣使進京。如此一來,南華終於可以站在高處,與另兩國真正的平起平坐了!

“母后,這些年來苦了您和皇兄了”,當年外有戰事,兄長拼死殺敵,只爲保住皇宮中勢弱的他和母后,而在宮中,母后早已失勢,先皇看在廬州夏家對江湖的影響之下,纔沒奪了母后的位份,但在宮中,即使一個小小的嬪也敢在自己和母后面前叫囂,那幾年很苦,母后整日擔心大哥,還得顧着自己,他親眼看着母后一步步爲自己謀劃,一日日心機漸深。

“哎,傻孩子”,太后擦擦眼角,也想起了那段天昏地暗的日子,“母后沒幾年好活頭了”,太后感嘆道,早年的皇宮生活花費了她太多的精力。

“母后”,皇帝猛然坐正身子,急急叫道。

“只是……”,太后揮揮手繼續被皇帝打斷話。

“母后請講”,皇帝馬上接話。

“煚兒,答應母后,永遠不要爲難你皇兄,哀家知道,你皇兄如今兵權盡握,戰事一平,肯定會有閒話傳入你耳中,母后只希望你不要被迷了心,要知道,你皇兄對你絕不會存別的心思,再說他只有一個阿瑛……”

“母后”,皇帝“嘭”地跪在地上,“您別說了,兒臣都明白,兒臣也一直都相信皇兄,您放心,此生兒臣絕不會做傷害皇兄的事”。

皇帝趴跪在地上,他曾經確實想過兵權的事,但絕沒動過其他念頭。他自己打小便知道皇兄過的苦,一直都很苦,從自己對皇兄有印象起,皇兄便整日匆匆忙忙,也看得到父皇對皇兄的漠視。皇兄是個單純的人,沒有那麼多的花花腸子,對自己又絕對維護,有這樣的兄弟,不管是作爲衛長煚還是作爲皇帝都是人生大幸,自己是絕不會有這些齷齪念頭的。

“嗯,有你這句話,母后就放心了,就算立時去了……”太后欣慰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最看不得這倆親兄弟生什麼嫌隙,阿泰心思純善,人又倔強,而煚兒心思縝密,思慮甚深,真怕有那麼一天兄弟相殘啊。

“母后,這次皇兄回來,兒臣想加封皇兄爲護國大將軍”,皇帝把考慮了幾天的決定說了出來。

“嗯,想來你皇兄的大將軍已做了十二年了,也是該加封一下了,不過再怎麼加封也還是大將軍,再說你皇兄也不是很在乎這些,你倒不如給阿瑛賜個封號,這幾年,她一直陪着哀家這個老婆子也着實苦悶”,太后想想那肥肥嫩嫩的小臉,總是笑眯眯地仰頭看自己,心裡很柔軟。

“母后,那小傢伙倒不見得苦悶,聽說她在外面不怎麼說話的,也就在母后面前嘰嘰喳喳”,皇帝笑着打趣,瑜兒說起宗學時最多的便是阿瑛怎樣怎樣。

“不過,阿瑛確實該加封一下,先不說兒臣就這麼一個親侄女,一直當自己女兒看待,當年祭祖入皇祠時就應該冊封的。母后,您看賜號‘昭’如何?”

“昭?不錯,就昭瑛郡主吧”,太后很滿意。

看太后滿意了,皇帝也很滿意,自己親人不多了,母后左一句“時日不多”,右一句“去了”,聽得他心驚肉跳,只要您老人家高興,就是封個公主也沒什麼,不過,話說回來,有封號的郡主可是位比一般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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