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開,鴻蒙未判,唯有一截大如山嶽的胸骨,半黑半白,陰陽相抱。
胸骨的中央,顯現出一面水鏡,映照着前世和今生的記憶感悟,如夢幻泡影,難以捉摸。
此乃是刻影留壁,在新生的仙骨上,打上屬於自己的烙印。
眼見水鏡越來越模糊,記憶深深印入胸骨中,景幼南陡然間想起自己靈魂穿越來到這個世界之時,在時空混洞中見到的景象。
亙古悠悠,天地蒼茫,星辰如海,不見古人,亦是不見來者。
虛空生靈,結氣凝真,強爲之容,體大無邊,相好衆備,自然之尊。
福至心靈之下,景幼南雙目一凝,把這種蒼茫亙古的道之氣息打入胸骨。
上通天下徹地的胸骨再生變化,居然顯化出天地生一氣,一氣化三元,三元成萬物的開天場景。
判陰陽,化五行,八方歸位,四維成型,日月其光,星河燦爛,雷霆交鳴,造化之力充斥天地。
須臾之間,異象隱去,天地一清,四周具靜。
景幼南恍恍惚惚,空空靈靈,彷彿忘卻了自身天地,心神若有若無。
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是一瞬,或許是永遠,天地間響起一聲捫心自問,“何爲道?何證道?”
答曰:“我是道,道是我,我行我道,殺伐之中證純陽。”
轟隆,
話語一落,雷霆便生,天光降臨,景幼南醒了過來,內視自身,有一根黑白胸骨生出,如龍如蛇,宛若天成,無盡的符文涌動如潮,不可逼視。
“仙骨成,築基三關已過,”
景幼南睜開雙目,三尺雲光透出,仰天長嘯。
“哎呦,我的天啊,用了整整二十天。”
宋卿眉以手加額,作出一副暈暈的樣子,二十天啊,足夠六七個個人築基成功了。
“你,你,你看那是什麼?”
朱月英結結巴巴說着,伸出雙手,抓住宋卿眉的肩膀,死命地搖晃。
宋卿眉用力掙脫,奈何朱月英雙手的力量實在不小,如大鉗子一樣,捏的她生疼生疼的,連忙大聲喊道,“太平公主,你幹什麼?放開我,要讓你搖得散架了,咦,不對。”
她以爲是朱月英故意報復,正準備狠狠給她來一下,讓她知道知道厲害。可是一擡頭,同樣愣住了,櫻桃小口張大,震驚地合不攏嘴。
不知道何時,深潭石穴雲光大開,煙氣氤氳,結成七色華蓋,紫氣東來三千里,浩浩蕩蕩,貫通天地。
華蓋之上,顯現出一高有千百丈的宮闕,分爲九層,神玉爲階,金樓玉堂,雕龍盤鳳,森嚴巍峨,有玉女手捧香爐,金童懷抱法劍,玉兔金烏嬉戲,玄獅玉象散步,仙鶴大鵬往來盤旋。
整座宮殿如同赤金打造一樣,無盡的光芒灑下,金燦燦一片,化爲一朵朵天花降落,天樂笳簫之音傳出,闡述天地之妙,純陽之意。
“這是天地異象?”宋卿眉聲音不大,好像對自己的判斷不怎麼自信。
“天地異象,祥瑞煙雲,爲修士賀,普天同慶。我每每讀宮中典籍,都激動難以自已,只恨無法瞻仰先輩風采,沒想到,今天見到了。”
朱月英又蹦又跳,俏臉興奮地通紅,語無倫次。
典籍上記載的清楚,修士在築基之時,天人交感,天地會生出異象仙境,玄音響徹,爲修士慶賀,從此打破肉身枷鎖,走上天人大道。
不過,並不是每個修士築基之時會出現天地異象,正相反,出現天地異象的情況少之又少,可以稱得上鳳毛麟角。
誰也不清楚如何能引出天地異象,但所有人都知道,引出天地異象之人,無一不是根基深厚,有大毅力,大福緣,大氣運之人。
這代表了天地對於修士的認可和慶賀,天地之所鍾,只要是不意外隕落,將來十有八九可以成就真人,體悟天心。
每一個引出天地異象的修士,都是真真正正的天縱之才,大千驕子,以後一方雄主是跑不了的。
修士在築基,凝丹,兩個關鍵晉升之時,都有可能引動天地異象。毫無疑問,在築基境界能夠引動天地異象的修士,要比在凝丹境界的少的多,將來的成就也可能大的多。
紫氣浩蕩三千里,仙音嫋嫋,千丈的純陽宮殿綻放無量光明,如此異象,在鼎湖秘境中沖天而起,馬上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幽深的地宮中,一具具的青銅棺材橫列,鬼火閃爍,散發出白慘慘的屍氣。
突然之間,供在中央的一具棺材蓋嘭的一下飛開,坐起一名中年人,頭戴冕冠,垂下的玉簾擋住,看不清面目,只是靜靜坐在那裡,就有一股山峙淵渟的的氣勢。
“天地異象,又是百年了,看來來了個了不得的小傢伙啊。”中年人的聲音冰冷冷的,沒有半點語調起伏,讓人聽起來非常的難受。
陰陰笑了幾聲,中年人重新回青銅棺材躺下,整個地宮又恢復了死寂,只剩下成排成列的青銅棺材懸浮不動,如同一名名整裝待發的士兵,蕭殺肅穆。
海中礁石林立,沙洲星羅棋佈,遠遠望去,如同天上繁星,數不勝數。
一名素衣白裙的少女頭頂上一顆拳頭大小的珠子散發出瑩瑩光亮,小島上天然的禁制在亮光下纖毫畢現,無所遁形。
突然之間,少女擡起頭,看到紫氣貫空,仙宮隱現,不由得驚訝出聲,“到底是什麼人,居然引動天地異象?”
沉吟了片刻,素衣白裙少女手一揚,一道金光飛出,須臾不見。星光照耀之下,精緻的臉龐,重瞳眼眸,兩者結合在一起,讓眼前的素衣長裙少女平添了幾分幽遠和神秘。
目生雙瞳,是天生異相,古老的典籍中記載,中古曾有一位太子,重瞳開合之間,上觀九天,下探幽冥,神通不可想象。縱觀上下數萬年,每一位重瞳者都會成長到一種可怕的地步,沒有任何人敢小覷。
秘境的東北域是鬱鬱蔥蔥的原始森林,古木參天,望不到盡頭。
龍袍青年人憑空而立,揹負雙手,氣勢逼人。
他頭戴平天冠,寬衣長袖,上面繡着五爪金龍,猙獰的頭顱,栩栩如生。
“哼,一個小小的屍煞,真是自找死路。
”龍袍青年人冷哼一聲,五指虛抓,五道純白色劍氣迸發,引動周圍天地靈氣如漩渦般涌來,眨眼之間,劍氣沖天,白虎殺伐之音傳出,森然有聲。
兩丈高的屍煞仰天咆哮一聲,手中的屍刀劈出,屍氣猛然間炸開,如天河倒卷,勢不可擋。
這個時候,紫氣浩浩蕩蕩而來,金燦燦的純陽仙宮浮雲而上,天地間染上了一層金黃。
“咦,是天地異象,”龍袍青年先是一驚,隨即流露出濃濃的嫉妒和仇恨,“可惡,我纔是皇室弟子的第一人,誰也搶不走。”
在他的眼裡,引動天地異象之人是上了必殺名單,一定不會讓他安然走出秘境。
因爲他清楚,能夠在築基期引動天地異象之人是何等的驚才絕豔,一旦回到皇室,必然會受到高層的矚目和全力支持,很可能會一躍成爲他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這樣的人物,必須要在未成長前抹殺掉,不能讓對方威脅到自己的地位。
下了如此決斷,龍袍青年臉上的厲色愈濃,他望了眼同樣看到天地異象,臉上現出擬人化神情的屍煞,聲音如刀劍交鳴,殺伐之意毫不掩飾,“先拿你這頭屍煞來祭旗吧,”說完,龍袍青年頭頂上飛出一道明晃晃的白光,長有百丈,宛如要劈開天地。
在同一時刻,進入鼎湖秘境中的六大皇室子弟,或者隱藏的神秘存在,都看到了那一抹貫通天地的金黃,或是讚歎,或是嫉妒,或是激勵奮發,或是若有所思,形形色色,有自己的打算。
“二十日,天地異象,”
景幼南靜靜躺在玉液靈池中,望着虛空上華蓋和純陽仙宮的異象逐漸隱去,嘴角浮起開心的笑容。
他依舊記得,當初翻開門中典籍,見到上代掌門築基用了二十天的驚駭,依舊不會忘記,原來在金石城中,朱黎築基引動天地異象,千里紅雲來投,萬民哄傳,玄門十宗之一的南華派都迫不及待地出手。
羨慕,嫉妒,恨不得取而代之,無數次午夜夢迴,自己都有這樣的企望,或者稱之爲野心。
今天,自己真正可以把他們拋之腦後,自信地對自己講,我不需要羨慕他們,我只做我自己。
或許,比起前代掌門破空飛昇的傳說,自己還差的太遠,但起碼在現在,在築基這個境界,自己並不比他弱,自己將來也會譜寫屬於自己的傳奇和史詩。
大千世界,億萬衆生,天才輩出,風雲人物乘勢而起,天下揚名,光芒萬丈。
可是今天,自己纔是真正的主角,穩穩地踏出了堅實的第一步,可以仰起頭,挺起胸膛,大踏步向前,留給他們一個灑脫的背影。
景幼南作歌而出,聲音清亮激越,“玄關一落枷鎖開,蛻去凡體築靈胎,天地運來皆同力,仰天大笑造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