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不在的這段時間,八戒屢次暗使小妖前去刺殺唐僧,卻每次鎩羽而歸。他終於怒了,逮住一隻逃回來的小妖質問:“你們竟連一個手無寸鐵的和尚都殺不了?還當什麼妖!”
小妖已渾身是傷,被他這麼一折騰,命丟了大半,兩眼外翻,含糊不清地說道:“元帥,你是不知道,那和尚太厲害了,簡直和當年的孫猴子有的一比。”
“跟猴子有的一比?你有沒有搞錯,他只是一個白白淨淨柔柔弱弱的和尚啊,他只會唸經啊,難道他幾句阿彌陀佛就能把你們都敗了?”
“他哪裡只是一個弱和尚啊,元帥,他可是金蟬子,如來座下二弟子啊!”
八戒的手漸漸鬆開,看着小妖鼻青眼腫的臉,“我勒個阿彌陀佛,猴子殺不掉,現在連唐僧都殺不掉了。難道真的只能去取西經?他這麼厲害,還要什麼保鏢啊。”
“師父,師父!”八戒扇着大耳,樂呵呵地跑上前。
唐僧正在樹下打坐,氣定神閒,飽滿的額頭反射着太陽的光芒,恍惚間,八戒還以爲見了真佛。良久,唐僧睜開眼問道:“八戒,怎麼了?”
“師父你看!”八戒將手中物一扔,是個腦袋被打爆的妖怪,“他想偷襲你,被我發現,一耙子打死了!”
唐僧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他要來偷襲我,你把他趕走就是了,何必…出家人以慈悲爲懷,阿彌陀佛。”
八戒踢起釘耙,舞了幾圈,“妖就是妖,該殺!何況他竟然想偷襲我師父!這種妖罪大惡極,給他一釘耙算是客氣的了。”
唐僧嘆了一口氣,問:“悟空還沒回來嗎?”
“還沒,猴…不,大師兄都走了這麼久了,怕是不回來了吧?要不,我們先啓程吧。”
“還是再等等吧,八戒,爲師餓了,你去化些緣來吧。”
“哎,好嘞。”八戒從行李包中掏出紫金鉢,扇着大耳又跑開了去。
八戒將紫金鉢遞到沙僧面前,“老沙,拿着,師父餓了,你去化些緣來。”
沙僧不解,“我們不是要殺師父嗎,怎麼還要去替他化緣?”
八戒吐了一口氣,一腳踢飛地上的石塊,“該死
的,沒想到這禿驢竟然暗藏了這般法力,以你我的本事是奈何不了他的,還是送他去西天取經吧,也算功德一件。”
“可是,玉帝派我們下界是爲了除掉唐僧。”
“你怎麼這麼死腦筋,這麼聽玉帝的話?”
“因爲玉帝是頭兒。”
“現在唐僧纔是頭兒。去,頭兒餓了,去化些緣來。”
沙僧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接過紫金鉢,轉身要走。
八戒喊道,“老沙,知道你該做什麼嗎?”
沙僧點了點頭,“知道,化緣。”
“然後呢?”
“帶着吃的回來。”
八戒在心裡罵道,真是個豬腦瓜!“記住了,你要做的是,護送師父去西天取經,明白了?”
沙僧點了點頭。
“去吧。”
八戒找了塊空地躺了下來,枕着雙臂看向天空。真是個好天氣啊,雲都沒有,要是晚上的話,也許還能夠看到嫦娥妹妹呢。看來要有好長的一陣子不能見到嫦娥妹妹了,也好,等我取得真經,再風風光光地娶她回家。
他嘿嘿笑了幾聲,隨手撿起幾片樹葉蓋在眼上以遮陽光,不久鼾聲響起。
悟空赤腳踩在焦黑的土地上,朝周圍望了一圈。除了山頂的岩石尚有方寸灰白,眼光所到處,盡是黑色。被烤焦的肉體隨處可見,未被烘乾的血液滲進土中,黑中有紅,不知是心臟埋進了土地中,還是土地吞噬了心臟。
他伸出手,輕輕撫摸身旁屹立的被燒焦的樹幹,抹了一手焦炭。手指捏搓着細碎的焦炭,往上一拋,隨風散去。
他看到站在山頂的猴子們驚恐的雙眼,唯獨小馬猴面無表情,盯着他,想要得到答案。
他轉過頭去,縱身一躍,憑空消失。
再次見到光的時候,是在盤絲洞口。洞口被一塊巨石堵住。洞前有一隻巨大的腳印,腳印下是焦黑的泥土。
半空出現了手持淨瓶的觀音,看着他吩咐,“你師父在這裡以西的森林中,快去吧。”
悟空點了點頭,剛要起,心中疑惑蔓延開來。他停下動作,反問,“觀音大士,剛纔在
花果山…是夢境還是現實?若是夢境,爲何我覺得這麼痛苦,若是現實,爲何老馬…”說道這裡,他感到有些氣喘,頓了頓繼續說道,“爲何小馬猴還在人間?”
“夢境或現實,重要麼?人生本就是無盡的幻想。”
悟空雙手合十,“感謝菩薩解惑。悟空去了。”說罷,騰空而起往西去。
如來的聲音從千里之外飄至觀音耳邊。“可好?”
“好。”
八戒已經醒來,在唐僧身邊來回踱步,肚子上的肉隨着他的轉身來回甩動,似乎不小心就要飛出去。他看唐僧一眼,嘆氣,繼續踱步。
“師父,不要等了,我們快走吧!大師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這樣下去,何時是個頭啊?”
“八戒,你可知道爲師爲何爲你取名八戒?”
“知道,一戒殺生,二戒偷盜,三戒淫,四戒妄語,五戒飲酒,六戒着香華,七戒坐臥高廣大牀,八戒非時食。”
“爲師問你爲何而不是何爲。”
“…有什麼區別?”
“爲何是爲何,何爲是何爲,爲何是問緣由,世間萬物各行其道各有緣由,一亂而衆亂,衆亂而一切崩塌。何爲是問何故,何爲佛,何爲法,何爲僧,是一切…”
“師父教訓的是,徒兒明白了。師父爲我取名爲八戒是希望我能夠戒八。”
“你終於明白了。”
沙僧忽然喊道,“師父,二師兄,你們看。”
唐僧和八戒向上看去,正是悟空,騰雲而來。
“猴子,你可算來了,我們等得好苦啊!”
悟空走到唐僧身邊,行禮道歉,“抱歉,師父,讓您久等了。”
“哎,猴子,你頭上怎麼多了一個金箍?哈哈,這下更像猴子了…你好像本來就是猴子。”
“師父,這是…”
“爲師知道。”
悟空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唐僧也不再多說,握住九環錫杖起身,邁出大步向西而去。“徒兒們,啓程。”
八戒喊道,“師父,你的袈裟上粘滿了塵土,我幫你拍拍吧?”
“心淨,一切皆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