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師兄……
白葉深入靈魂的痛擊，讓小伍抱頭苦笑：“別講得那麼真實，我聽了很害怕……”
“這樣的程度，你就害怕了？”
白葉輕描淡寫道：“幾乎每個主設計師，都要經歷這種關卡。你害怕的話，以後就一輩子打雜吧。”
小伍糾結，猶豫：“可是……繩索去掉一半，真不行啊。按你說的修造吊橋，別說行人走在上面，風吹也會垮的。”
“那是你的事情。”
“……不合理啊，我做不到。”
話又繞回來，讓小伍頭大。
“你做不到，別人做到了，就意味着你的淘汰。”白葉提醒道：“吊橋的結構，安全性與美觀性的平衡點，應該怎麼取捨，真的已經達到極限了嗎？”
“這個……”
小伍沉思，臉色變幻連連。一會兒，他有所醒悟：“多謝白師兄的指點，我明白了。我設計的吊橋，太中規中矩了，結構不夠大膽，沒有亮眼的地方，想在競標中脫穎而出，估計比較難。”
說話之間，他拿回了文件夾，鄭重道：“我有了新的想法，回去完善了再來。”
他風風火火而去，轉眼消失無蹤。
“咦，不是來客人了嗎？”
片刻，陳大器在旁邊走進來左右看看，沒發現小伍的身影，頓時有些奇怪：“人呢，藏哪去啦？”
白葉隨口道：“走了。”
“不是說有事嗎，幹嘛走這麼快？”
“你醜，不想看見你。”
“……瞎扯。”
陳大器哼了聲，輕輕一撩秀密的髮際線，露出驕傲的神色：“知道什麼是玉樹臨風嗎，看我就行。”
“……”
白葉斜視，眼神複雜。
“不扯了，到底什麼事？”陳大器問道：“是不是事務所，有什麼問題呀？”
“小伍打算參加一個競標，拿了設計稿讓我幫忙審一審。”白葉漫不經心道：“我給打了回去。”
“嘿。”
陳大器恍然大悟：“他多想不開……咳，我的意思是，還是年輕人有覺悟呀，知道多磨礪自己。”
儘管他才畢業了兩年，可是心態完全不同了，看應屆的畢業生，都是毛頭小孩，語氣充滿老氣橫秋的意味。
“是啊。”
白葉應付着，順便打開了手機，刷起了小視頻。
時光真是經不住消磨，一晃又是兩天時間過去。小伍捲土重來，帶着他的全新設計稿，再次拜訪白葉。
與上回相比，這版本的吊橋設計，無疑更大膽。除了首尾兩端的基座作爲支點，就只有中間的一根主桅作爲拉力，一根根繩索散開，彷彿一柄撐天大傘。
這造型的吊橋，不僅是美觀而已，更讓人望而生畏。
也難怪，小伍信心十足，透着銳意。就好像一把利劍，終於出鞘，要綻放寒光。
白葉看完，問道：“通過數學建模了沒，符合工程力學嗎？”
許多建築師，在設計的時候，容易異想天開，描繪宏大的藍圖。靈感、思緒，彷彿脫繮的野馬，一發不可收拾。這種時候，就要力學工程師潑冷水，滋醒。
讓建築師迴歸現實，認清楚現實的殘酷。
再天馬行空，再充滿想象力的建築圖紙，如果通不過工程師的審覈，都是廢紙一堆，沒有任何意義。
“可以的，沒問題。”
小伍有些興奮：“檢測的結果，得到的數據，都符合標準，完全不用擔心有什麼隱患，非常的安全。”
“好。”
白葉點了點頭，直接道：“你去投稿吧。”
“……謝謝師兄。”
得到了肯定，小伍非常開心。他又坐了片刻，與白葉聊了會天，才興沖沖離去。
“這就是青春啊。”
看到這一幕，陳大器感慨萬端，也回想起了自己當年，去參加一些比賽的時候，也是充滿了激情。時光改變了許多東西，比如說他也從粉嫩小鮮肉，變成了現在的老油條。
一陣唏噓，陳大器又問道：“白葉，你覺得他能行嗎？”
“天知道。”
白葉表情無奈：“我又不是決策人，輪不到我說誰行就行。更何況由於審美差異、工程造價等等因素，人家綜合考量，淘汰了小伍，也在情理之中。”
“也對。”
陳大器贊同道：“這玩意，如果實力做不到碾壓，只能碰運氣啦。不過我瞧他運氣不錯，肯定能如願以償。”
“嗯。”
白葉也跟着祈福。
這事也就這麼過去了，兩人都沒怎麼放心上。
只是過了幾天，一個電話忽然打在了白葉的手機上，他看了眼來電顯示，發現是陌生號碼。
想了想，白葉還是接聽了：“哪位？”
“我，陳柯。”
對方報了名字，就笑着埋怨道：“白葉，你不夠意思啊。之前你不是說，對大峽谷項目沒興趣的麼，怎麼又偷偷參加了。”
“我沒參加呀。”白葉錯愕。
“你都入圍了，還打算隱瞞下去？”陳柯奇怪道：“名單公佈了，難道是同名同姓？”
“有我名字？”白葉驚訝。
“有啊。你等下，我再看一眼……”
停頓片刻，陳柯的聲音重新傳來：“對，沒錯。不過你的名字，與另外一個人，是並排在一起的，他在前邊……”
白葉聞聲，靈光一閃：“那個人是不是姓伍。”
“對。”
陳柯道：“所以，不是同名同姓，你真參與進來了。”
“不是……”
白葉撫額長嘆：“我知道怎麼回事了，多謝你的提醒，回頭有空請你吃飯，掛了啊。”
結束通話，他忍不住搖頭：“不省心的小子。”
“咋了？”
陳大器抓着一把刻刀，在指頭間輕輕把玩，鍛鍊手感。他最近有了新靈感，打算創作一件精細、複雜的雕塑。
“小伍……”
白葉皺眉道：“他競標的作品，把我名字也附上去啦。”
“咦。”
陳大器一怔，就反應過來：“聯合創作的意思嗎？或者，給你掛個指導老師的名頭……”
這是行業中的常態，很多藝術生在作品稿件上，習慣性添加導師的名字。一方面是導師真指點過了，另外一方面，也可以……拉大旗作虎皮。
“問題是，我根本沒參與其中呀。”白葉搖頭道：“我要打個電話問清楚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