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夜襲(一)

萊恩吱呀一聲打開房門。

門外站的是一個笑容可掬的肥胖男人。他套着分不清皮質的灰夾克,內裡襯着藍黑相間的條紋襯衫,襯衣的扣子緊緊地繃在肚皮上,給人一種非常憨實的感覺。

清晰別緻的體貌特徵使得萊恩一下就認出來他的身份——他是商隊的老闆馬約爾。就目前的情況來說,他不僅是商隊的老闆,也是萊恩的老闆。

出於傭兵的禮貌原則,萊恩有必要向自己的老闆打聲招呼。但沒等萊恩向他問好,見到門打開的馬約爾非常主動地走上來,親密地攬住萊恩的小臂。

也許他原本是想攬住萊恩的肩膀,但萊恩實在是太高大了,以至於這個身材臃腫的胖子只能夠到他的手臂。

馬約爾笑道:“萊恩兄弟,前往溫格路途遙遠,我們有必要爭取儘早出發。今晚我們的馬車就會修好,所以我過來提醒你們一下,希望你們能提前收拾好行李。”

“好的。”萊恩點點頭。

馬約爾拍了拍萊恩的手臂,眼神看似不經意地瞄向屋內,隨後轉身離去。

說起來,萊恩與柏洛斯也沒有什麼需要收拾的行李。萊恩攜帶了一個灰麻布包裹外,這就是他們全部的家當了。

在花去二十幾枚金幣後,萊恩包裹裡的財物已經所剩無幾。除去還剩下的七枚銀幣外,也只有一路的乾糧與兩壺清水了。

柏洛斯掃過房間,確認沒有落下東西后,又再次檢查了自己的裝備。一件嶄新的乳黃色皮甲,一件深棕色的皮褲,一條掛着長劍的腰帶,以及一雙勉強合適的皮靴。

萊恩揹着自己的巨劍與包裹走出房間,柏洛斯很快追了上去,但由於之前的矛盾,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

“歡迎下次光臨!”

旅店的禿頭老闆依舊熱情地朝柏洛斯打着招呼。

柏洛斯原本不想搭理他,但想到自己也許再也不會光顧這間旅店了,他還是選擇側過臉,對着老闆點了點頭。

門外停着馬約爾的馬車。

此時天色還不算太暗,僅僅是接近太陽落山的時間。街道上的路人不少,裡面有很多卡佩家族的傭人,從中柏洛斯還看到了幾個熟悉的面孔。

爲了避免被他們認出,柏洛斯立刻挪動腳步,站到萊恩的身後。他心想,自己就這樣跟着萊恩離開,爺爺會因爲自己的失蹤而急得睡不着覺嗎?

卡佩家族會因爲自己的失蹤而陷入混亂嗎?看着那些傭人們輕鬆愉快的笑臉,柏洛斯確信自己的失蹤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關注。

再想到爺爺維克托•卡佩那張刻板頑固的老臉,想起當年自己的父親戰死邊境的消息傳來時,這個頑固的老頭也沒有爲此流下一滴眼淚。

也許他現在正高興着吧,那個無能的兒子所生下的孩子終於消失了,沒有人再會丟卡佩家族的臉面了!柏洛斯不禁黯然神傷。

“你們已經準備好了嗎?真是心急的兩個人。”旅店內突然傳來湯姆的聲音。

隨後是一小段輕盈的腳步聲。

柏洛斯立刻收起自己難過的情緒,轉身看向湯姆,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雖然湯姆看起來有點神經質,但總得來說,算得上是一個好人吧。 шшш.TTκan.C○

不知不覺中,柏洛斯對這個略有邋遢的青年,已經沒有了一開始的厭惡。就連那個肥膩的商人馬約爾,也有了很多新的看法。

對前往溫格的旅途,他的心中漸漸生出期待。儘管對萊恩的許多做法感到不滿,但不論怎樣,他都是在以自己的方式保護着自己。

這樣想着,柏洛斯心中對萊恩的埋怨也漸漸減輕。

與萊恩在旅店的門口沒等多久,商隊的夥計就搬着他們的貨物從樓上下來。馬約爾不聽地大呼小叫,指揮夥計把貨物搬上馬車後,馬約爾便招呼柏洛斯與萊恩上車。

經過幾乎一整天的修理,馬車還是一如既往的破爛,只是車廂上被森林魔狼抓穿的破洞被補上了,還有兩側的車輪也重新組裝了一遍。

車伕還是原先那個老頭,在他的吆喝聲中,馬車緩緩駛動了。

柏洛斯坐在湯姆旁邊,萊恩與一個年輕的夥計坐在一起,而馬約爾與他的兩個夥計坐在裝貨物的木箱上。

多瑙鎮的土路還算平坦,馬車行駛地不算顛簸。但隨着馬車駛出多瑙鎮,馬車開始發出嘰嘰地怪叫,宣告着前往溫格的旅程正式開始。

天色漸漸變暗,但馬車裡的氛圍並沒有變緊張,畢竟這裡可不是危險的艾爾斯森林。馬約爾先是點亮了車內的煤油燈,然後把半邊身子探出窗外,點亮了掛在車廂左右的煤油燈。

昏暗的光線隨着馬車的搖擺,將前方的道路照亮。車廂前方只有一匹老馱馬在牽拉着,車伕悠閒地搖擺着馬鞭,不時哼着聽不懂的民謠。

土路兩邊的景象隨着馬車的前進漸漸變化。由一片片樹林轉爲了一片片農田,雖然現在正值秋季,本該是豐收的季節,但農田中卻還是一片綠油油的稻芽。

只是在逐漸升起的夜幕遮蔽下,碧綠稻田呈現灰濛濛的陰影。馬約爾望着窗外,笑着說道:“今年又該是一個好收成了!”

“……”

馬車幾人只是看了一眼馬約爾完全,並沒有接他的話茬。馬約爾見狀,只能尷尬地嘿嘿一笑,自覺地閉上了嘴巴。

馬車喧鬧地繼續行駛。

忽然,萊恩察覺到一聲非常尖利的破空聲。突如其來的尖嘯聲後,隨即是一聲哽咽般的哀嚎。車廂外傳來悶悶的墜落聲。萊恩迅速按住身後的劍柄,躲到車窗旁邊。

在示意柏洛斯蹲下後,他透過車窗狹窄的視野,在馬車後方發現了尚在抽搐的車伕,一段狹長的物體射穿了他的脖子。但馬車繼續前行,車伕很快從萊恩的視野中消失。

“發生了什麼!誰能告訴我?”

馬約爾被萊恩的舉動嚇了一跳,他慌慌張張地跳起來,就要把腦袋伸出窗外,但還沒等他做出反應,湯姆已經把他死死按在了木箱上。

簌簌簌——

車廂外再次響起這種破空聲,隨即是老馱馬悽慘的哀鳴。車廂內的衆人很快感到馬車偏離了原本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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