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屋頂上的小丫鬟悄悄的將瓦片移動回原位,期間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她輕拍去手上的灰塵,縱身一躍,像只輕盈的鳥兒悄無聲息的便飛落至地,又前後左右的細細瞧上一遍,確定四周無人後便快步的離開了柳寒寒的院子,以免那倆母女說完話出來看見她,那就大事不妙了。
埋頭走着,她暗自慶幸着自己的耳朵向來靈敏,縱使那兩人說悄悄話也還是被她給聽見一二了,不過……小丫鬟臉一黑,又想罵那柳寒寒太過狡猾,害的她沒給聽全,只聽見她說要造個龍石出來,龍石是什麼玩意兒?
百思不得其解,她邊走邊想着要不要把今天所發生的所有事告訴主子,但……她想到新主子在她臨行前那兇悍的模樣,說只有打聽仔細消息回去纔能有糯米糰子吃,眉頭一皺,脖子颼颼的灌進冷風來,她囁嚅的道:我還是再靜觀其變一陣子吧,不能把這無頭無尾的消息給帶回去……
柳寒寒獨坐在燭火邊,正執筆詳細的描繪着什麼,見那白紙上的東西終成了個像模像樣的物件,脣角爬上一抹叵測的笑意。
只見那白紙上繪的是一塊大石,石頭不但用筆勾出了個形,還上了淡淡的墨,使整塊石頭不像一般的山水畫那樣注重寫意,它有了些寫實的意味,石邊還標有石頭做成實物之後的具體尺寸,長寬高,皆精確到了毫釐之間,石上還寫有,“望夫成龍”四個娟秀的字樣,柳寒寒設計這麼一塊石頭可謂是煞費苦心了,頭一次這般的面面俱到都貢獻給了這塊於她而言至關重要的石頭。
等着石頭做好,穆王爺差不多也到了魏城吧……
在穆王爺到都城前,皇上已在金鑾殿上發了大怒,將那些上書說赫連塵是裝病的王孫大臣皆罵了個乾淨,皇帝都在殿上龍顏大怒了,還有哪個不要命的再敢議論有關赫連塵的一分一毫?
柳相一下朝回府便高呼了丫鬟給他準備一杯參茶過來,他責一屁股坐上太師椅,連說了好幾個:“好險,好險。”
柳寒寒知道有許多人在揣測赫連塵裝病一事,早朝上定會談及此事,因此她早早的就等在了前廳,想從剛下朝的柳相那裡探得個蛛絲馬跡,看看是否對她有利。
但柳相一回來竟是這副樣子,不禁讓柳寒寒看傻了眼,怔怔的看着柳相一邊順氣一邊喝參茶,喝了小半杯,她方想起來問他:“父親,早朝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柳相又灌了一口茶,似是被什麼嚇得不輕,搖頭嘆氣道:“今早真是險象環生,那些個不要命又無腦的人真真是把皇上惹怒了,摺子摔了個滿殿。哎呦,那場面……“說到後來,他已忍不住砸着嘴了,又灌了口茶。
“是爲璃王爺的事情?”柳寒寒心一驚,試探的問道。
“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事,哎,幸虧本相沒有摻合進去,呵,可憐了那風右相了。”柳相嘿嘿一笑,倒沒發現失了神的柳寒寒。
柳寒寒一句英明,先見之明的奉承之話都未說就默默的走出了前廳。
柳月下手果然夠快,看來她已經慢了一步了,原還以爲他們正在爲怎樣解決此事而亂做一團,看來,她是低估了他們,或者說,是柳月。
她直覺的覺得這一切事情都是由柳月做的,不是因爲她看輕了赫連塵,而是她更願意是柳月,更願意相信是柳月她太過強大,這樣她便有全部的力氣去對付她,這樣便不會出心慈手軟的差錯。閉上眼睛,柳寒寒深吸了一口深秋的淒冷之氣,再睜開眸子,幽深中裹雜着難以揣測又意味深長的笑容。
夜,靜謐如水,赫連塵的事情只不過過去一兩天,但已經無人再談了,皇上發了話的,誰還敢記着這事?!
一切彷彿又翻過去了一個篇章,什麼事都有條不紊的向前,衆人終於將那在裝病風波中火了的赫連塵拋諸腦後。
風平浪靜的街道上一頂藏藍的轎子不惹喧囂的路過。轎內的男子身穿一紺色的華美錦袍,看着高貴又傲氣,然他手上卻攥着一張髒兮兮的小紙條,反反覆覆的揉捏着,直到那紙被揉作了微黃的顏色,字跡被揉到模糊不清。
轎外的小廝恭敬的低着頭,靠在轎簾邊輕輕的道:“爺,陌菡閣到了。”
轎內被尊爲爺的人,撩起轎簾,看了一眼那陌菡閣三個字,似是不悅的冷哼了一聲,臉色黑中帶着青。
“小姐,外面好像來了一頂轎子。”小丫鬟扭着頭向早望穿秋水的柳寒寒道。
柳寒寒等得心已是焦灼不堪,聽她說道有轎子來,立刻像打了雞血似的,她道:“駱兒,你從他身上是否能看出貴氣來?”
柳寒寒也沒見過十幾歲就被皇上遣往封地的穆王爺,所以不知他是個什麼模樣,不過聽人說,穆王爺驕奢得很,離多遠都能看出一股十足的貴族之氣,從頭到腳的物什都奢侈到極致,因而即便不認識他的面容,也不會不認識他這個人。
駱兒往下看了看,正巧那男人從藏藍的轎子裡出來,嘴裡差點呼出個“哇塞”來,那般無華的轎子裡出來的竟是那樣一個光鮮到好像會發光的男子,她的嘴巴張成了雞蛋大小的橢圓狀。
倒不是被那男人的華麗裝扮靚到了,完全是驚訝,驚訝於柳寒寒要見的人會是穆王爺。
心裡直打着鼓,這柳寒寒在夜裡會見穆王爺能有什麼事?這穆王爺不是和爺說明日到達的?這柳寒寒又是咋跟穆王爺勾搭上的?
腦袋裡蹦出一個一個的問號,駱兒直覺的提高了戒備,待會兒一定要仔細聽着他們要談什麼。
穆王爺一進門便看見駱兒瞪着圓圓的像麋鹿般水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他微微一怔,心道,這個小丫頭竟那樣呆呆的看着本王,莫不是爲本王不凡的氣質給吸引了,心裡一樂,覺得那駱兒還有了幾分可愛。
但,其實駱兒除了是想認認他是否確實是穆王爺
之外,還在默默的腹誹了他:都是一個爹生的,怎會跟我家爺差距那麼大呢,說容貌,容貌與爺差了十倍,氣度上爺雖清冷但勝在從容內斂,還有一股子泰山崩於前仍面不改色的沉穩,而這個穆王爺呢,就一身好看的衣服能上得了檯面,其他的……呵呵……最後她對穆王爺做出了精準的高度總結;這貨就是一個驕傲的衣架子。
而柳寒寒假裝不經意的將穆王爺詳細的看了一下,心裡的想法竟與駱兒的相差無幾。
發上用雕刻作蝴蝶蘭的和田玉發冠一絲不苟的把髮束好,但所有人的焦點都不在他墨黑的直髮上,而在那由能工巧匠雕刻的栩栩如生的和田玉蝴蝶蘭上,錦袍採用華美的紺色作袍底色,袍面上的牡丹花紋皆是由金絲繡制,甚至到了花心的部分都是用紅寶石作點綴的,在一點點的燈光下,便好像能把人眼給閃下……浮誇,太浮誇了,看到這樣打扮的人,注意力都在那着裝上了,哪還管什麼氣質樣貌。
“臣女柳寒寒拜見王爺。”柳寒寒心裡也暗暗的將穆王爺與赫連塵做了一下比較,更覺赫連塵魅力非凡,所以面上不免想做出些輕視,但她還分得清楚場合,硬是壓制着自己的那顆驕傲的心,擠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
警醒的駱兒也隨着柳寒寒拜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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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王爺眼都未偏一下只道了聲:“不必多禮。”便徑直坐上了上座。
坐上了位子之後,他方將目光放到柳寒寒的身上,不過略略一看,就覺得深深的失望,原聽人說柳相家的柳寒寒出落的天生麗質傾國傾城,今日一見,也不過如此。
他冷哼着拿過小廝爲他沏上的茶水,兩手握着來回的搓着,熱氣從掌心處蔓延開來。“就是你讓街頭的小乞丐故意撞上本王的轎子,把紙條送給本王的?”
“是。”柳寒寒點了一下頭,餘光看了一下週圍有沒有可疑的人,心裡抱怨着,這穆王爺怎的也不叫人退下再同她說呢。
駱兒假裝恭敬的垂下頭,看着腳尖,耳朵卻一直是在豎着的。聽了穆王爺說了小乞丐穿紙條,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柳寒寒那日問她娘要錢,是把錢花到了這個地方,而穆王爺的行蹤,聽他口氣,好像也是柳寒寒通過乞丐提供的線索才知道的!
這個柳寒寒,她倒是低看了她,她竟然能想到讓滿城……不對,或許還有城外的乞丐做她的眼線!乞丐不用受限制,可以滿城亂逛從街頭巷尾打聽事情,又喜歡三五成羣的互相傳遞消息,只要將他們都聚集在手下,給點好處,便能做最好的眼線,而且消息又靈又快。
誒,但話說回來,柳寒寒爲什麼要找這些乞丐做眼線呢?她到底要做什麼?!駱兒的目光在那兩個未開口說話的人之間來回移動,心裡覺着定有些古怪,且她隱隱的覺着這事是和爺與女主子有關的……雖說爺現在已得皇上親口平反,但難保這女人弄出啥幺蛾子來,她還是得好好盯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