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青山的未來

不管是留在天光峰頂的人,還是馭劍於夜空裡的那些人,看到這幕畫面後都驚呆了。

破海上境的白如鏡長老,居然敗給了遊野中境的井九,這怎麼可能?

而且他自始至終都抱着那隻貓!

人們看着重新坐回椅子裡的井九,神思不禁有些恍惚,覺得這件事情比井九成爲掌門還要不可思議。

就連趙臘月與顧清這兩個最無條件信任井九的人,都有些不確信自己的眼睛。

南忘一直沒有離開天光峰頂,看着井九吃驚問道:“你什麼時候破的海?”

青山破境一般都會用晉入某某境的說法,只有破海境例外,反正裡面有個破字,何必那麼麻煩。

這種習慣是從六百多年前開始的。

井九說道:“前些天。”

廣元真人飛回峰頂,剛好聽到這句問答,不禁在心裡苦笑了一聲,震驚的情緒反而消解了些。

先前他還說井九境界太低,沒有資格做掌門,哪裡想到對方竟是已經破海了。雖然距離自己還有一段距離,但總之是已經在一個大境裡面。如果說破海境還沒有資格當掌門,那難道自己要去隱峰裡熬到通天才出來?

更何況井九還如此年輕。

連南忘與廣元真人都這般吃驚,更不要說別的青山長老與普通弟子。

井九入青山修道不過三十餘年,居然便晉入了破海境!

從來沒有人見過類似的事情,也沒有聽說過,甚至想都不敢這麼想!

人們常說他可能是青山歷史上修行速度最快的天才,現在應該把可能兩個字劃掉了。

不要說是青山宗,即便放眼整個朝天大陸的修行史,他都應該是最快的那個人!

如此匪夷所思的成就,根本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大概只有震古爍今這四個字勉強能襯得上。

無數道震驚、崇拜的熾熱視線,落在了井九的身上。

只是還有一個並不重要、卻讓人想不明白的問題。

就算井九破境成功,現在也只是破海初境,與白如鏡長老相差甚遠,怎麼就能如此輕易地戰勝對方?

“先天無形劍體到了修行後期,居然會如此厲害嗎?”

廣元真人看着井九,感慨說道。

很多年前那場青山試劍大會結束後,各峰峰主曾經留了下來專門討論了一番井九,有人懷疑他是果成寺的蹈紅塵傳人,但最後還是判定他應該是傳說中的先天無形劍體,應該好生培養。

即便是青山劍宗,對先天無形劍體的瞭解也不多,誰也不知道隨着境界提升會如何。

這件事情早就已經傳開,很多人都知道井九是先天無形劍體,但平時沒有人見到過他的出手,自然也就漸漸淡忘,直到今夜看到峰頂的畫面,再想到先天無形劍體這六個字,人們不禁被震撼的久久不能平靜。

井九剛入破海境便這般強大,如果境界再高些,豈不是要越境戰通天?

到這個時候,所有人都以爲自己明白了柳詞真人爲何會留下那封遺詔。

他的眼光在未來。

劍律大人不做掌門,也是想着未來。

青山的未來,就是井九。

……

……

井九當然知道自己不是什麼先天無形劍體,但也不會否認廣元真人的說法。

反正沒有人見過先天無形劍體,也沒有人見過幽冥仙劍,正好可以幫着掩飾一下。

白如鏡的弟子們上前把他扶了起來,卻不敢扶着他離開,有些緊張地站在崖前。

廣元真人向井九行了一禮,替白如鏡求情。

墨池長老與天光峰別的長老弟子,也出聲替白如鏡求情。

今天白如鏡的表現很令他們不滿,但對方畢竟在天光峰裡生活了數百年,看着他此時的悽慘模樣,有些不忍。

更何況誰都看得出來,這是掌門故意施加的懲戒,不然白鬼大人當時爲何要嗷那一聲,顧清爲何又要說那一句?

過南山、顧寒等人更是非常清楚井九爲何要這麼做。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柳十歲的事情。

是的,那年井九便想好了,只要進了破海境,便要把白如鏡打一頓。

一念及此,顧寒的身體有些微寒,尤思落等幾名弟子的心情也有些糾結。

天光峰、兩忘峰與神末峰的關係向來不怎麼好,掌門如此記仇,以後可怎麼辦?

卓如歲看着井九,眼神有些複雜。

他沒有替白如鏡求情,也不用擔心井九記仇,在青天鑑幻境裡,他可是幫井九殺了好些人。

井九很熟悉他此時的眼神。

這種眼神裡帶着些嚮往,帶着些羨慕,帶着些無奈。

六百多年前,他跟着師兄殺完那些師伯師叔後,柳詞與元騎鯨看着他的眼神,就是這樣的。

想着元騎鯨,元騎鯨的劍便到了。

天光峰頂的野草覆上了一層淺淺的霜。

微雪裡,三尺劍裡傳出元騎鯨的聲音。

“白如鏡對掌門不敬,入劍獄反省三年。”

這個懲處不輕,但想着修道者動輒數百年的壽元,也算不上太重。

井九沒有說話。

片刻後,三尺劍裡元騎鯨的聲音再次響起:“掌門覺得如何?”

所有人都望向了井九。

井九嗯了一聲。

……

……

白如鏡被上德峰的執事弟子帶走了,想來就算被關在劍獄裡,也不會住在太糟糕的囚室,簡如雲還可以給他做個伴。

廣元真人也真的走了,夜空裡劍光閃動,人們消失在各座峰裡。

過南山站在廬前,想着先前被打斷的事務稟報,心想還要繼續嗎?

就在他準備繼續的時候,南忘又走了過來,對井九說道:“有事問你。”

那些天光峰弟子再次緊張起來,心想清容峰主居然不稱掌門,以掌門小氣記仇的性子,不會又出事吧?

井九想都沒想這些,說道:“何事?”

柳詞在的時候,南忘也很少叫他掌門,喊聲師兄就算很尊重了。

南忘沉默了會兒,忽然說道:“不是大事,把阿大借我用用。”

說完這句話,也不待井九同意,她伸手便把阿大抓了起來,踏上錦瑟劍向清容峰去。

阿大被她抱在懷裡,從肩上探出頭來,一臉無辜地看着井九。

井九知道它這時候很緊張,想了想還是沒管,用眼神示意我很信任你,你可不能辜負我。

星光照耀着錦瑟劍,折射出無數道若有若無的劍弦,不時彎曲縮起,看着就像一個個問號。

連續被打斷兩次,過南山也斷了想法,簡單介紹了一下天光峰的情況,便請井九示下。

這次井九沒有直接喊散會,視線在天光峰衆人臉上掃過,最後落在墨池的臉上,說道:“你太老實了,不行。”

墨池長老連連點頭,心想新的掌門大人還很瞭解我嘛。

井九又看了看卓如歲,搖了搖頭。

卓如歲不服,嚷道:“師叔!”

井九嗯了一聲。

卓如歲清了清嗓子,柔和了一下語氣,重新說道:“掌門師叔,您搖頭是什麼意思?”

井九說道:“你太聰明瞭,也不適合。”

卓如歲心想原來是這樣,哪還有什麼不服的,美滋滋地退了下去。

“天光峰也交給你先管着。”

井九對過南山說道:“就一點,兩忘峰如果想做什麼,你先要去神末峰問過我。”

過南山很吃驚,心想天光峰裡還有這麼多師叔,怎麼讓我管,而且爲何要去神末峰問您?

墨池也很糊塗,說道:“掌……掌……門你不住天光……峰嗎?”

井九說道:“沒住過,住不慣。”

上德峰他倒是住得慣,可是不喜歡,而且元騎鯨也不會讓出來。

說完這句話,他再沒有別的交待,收起宇宙鋒,起身便準備離開。

趙臘月喚出弗思劍,拉着他的手便化作一道紅線,消失在了夜空裡。

顧清召出自己那把普通的、直到今天還沒有換掉的飛劍,也趕緊跟了上去。

元曲挑了挑眉,喜不自禁,心想師叔還是在神末峰住着,這真是太好了。

平詠佳完全想不到他在高興什麼,手伸在半空裡,一臉無辜地看着他,心想師兄你得帶着我走啊。

……

……

回到神末峰裡,平詠佳終於醒過神來,爲何元曲師兄這般高興,師父現在已經是青山掌門了,卻還是住在神末峰裡,那神末峰的地位自然與以前大不相同,他們這些做弟子的……等會兒!

他這時候終於醒過神來,頓時怔住了,師父……做了青山掌門?

他有些懷疑今天發生的事情會不會是幻覺。

自己還在殿裡閉關,那些都是心魔?

他望向元曲與顧清,想要從他們那裡得到幫助,卻發現這兩位師兄的情形也有些不對勁。

元曲已經從狂喜的情緒裡冷靜下來,這時候正與顧清坐在崖邊發呆,看着夜空下的銀色雲海,不知道在想什麼。

平詠佳走了過去,在他們身邊躺下,沉默了會兒,忽然說道:“我們這算不算躺贏?”

“當然算,只是感覺壓力也很大啊。”元曲沉默了會兒,認真說道:“我明天就開始閉關,可不能給掌門丟人。”

顧清沉默不語,心想說到壓力這種事情,不是我說你們……

今夜崖畔沒有貓影,寒蟬抱着寒玉髓啃得很是歡實,待吃飽了,叭的一聲翻過身來,對着星光開始修行。

顧清看了它一眼,有些羨慕。

……

……

井九與趙臘月在神末峰最高的那座洞府裡。

星光從洞府上方里落下,照在他們的身上。

趙臘月跪坐在他身邊,靜靜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格外清亮:“這算不算是奪回了曾經失去的東西?”

井九說道:“我沒當過掌門,也不想當掌門。”

今天發生的事情震驚了青山九峰,想來再過數日便會震動整座朝天大陸。

神末峰的三名弟子都被震撼的開始胡言胡語。

他自己卻很平靜。

他確實沒做過掌門,但至少當了三百年的太上掌門,真的沒什麼感覺。

仔細算起來,這還算是降級。

那有什麼好激動的。

當青山掌門需要處理很多事務,往往一語便要決定很多人的生死,實在與他的性情相逆。

如果不是爲了把承天劍鞘握在自己手裡,哪怕柳詞再活過來,他也不會同意。

嗯,如果他真的能活過來,再說。

趙臘月說道:“畢竟是喜事,不是過年,也可以慶祝一下。”

井九明白她的意思,把她抱進懷裡,用空着的手拍了拍她的背。

趙臘月靠着他閉着眼睛,臉上帶着滿足的微笑。

井九做青山掌門,在她看來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她還是很高興,好奇問道:“今天這些事情都是你事先算好的?”

“顧清說過,當掌門需要服衆。”

井九說道:“我現在的境界實力無法讓他們服,那就選好了。”

現在的青山,他真正的靠山是元騎鯨與阿大。

阿大是碧湖峰的祖宗,這就是兩票,元騎鯨是屍狗的現任主人,這也是兩票,再加上神末峰的一張鐵票,便是五票。

不管白如鏡如何跳,天光峰最後肯定會支持柳詞的遺詔,這又是一票。

“就算你對元龜大人有信心,那也才七票。”

趙臘月忽然想到這點,坐直身體,看着他的眼睛說道:“今天你可能會輸。”

雲行峰、昔來峰、適越峰、清容峰裡只要有一座不支持他,他便會失去掌門之位。

事先來看,這是很可能會發生的事。

井九嗯了一聲。

趙臘月說道:“如果今天真的輸了,那怎麼辦?”

井九說道:“走了便是。”

得到遺詔指認,卻被從掌門的位置上踢了下來,那還能怎麼辦,他自然沒臉再留在青山,

他說的很平靜淡然,趙臘月的道心裡卻掀起了一場驚天巨浪。

她從來沒有想過,他也會有離開青山的一天。

忽然間,她明白了井九爲何要推動局面走向投票這條道路,因爲他有些倦了。

回到青山後,他一直在試圖找出那些鬼,直到西海一役,他才發現原來有那麼多鬼。

如果今天他得不到諸峰的支持,他的倦意便會落在實處,讓他從此不再理會青山的事。

他有可能是給自己尋找離開的理由,也可能是在給後輩弟子一次最後挽留自己的機會。

想到這點,趙臘月心裡有些難過,低聲說道:“好過些了嗎?”

井九想着在與白如鏡的數百年退讓裡終於勇敢了一次的墨池,想着過南山與卓如歲,想着南忘……

誰知道南忘是怎麼想的。

他有些擔心阿大。

趙臘月見他不說話,憐惜盡數化作不甘與狠勁兒,沉聲說道:“就算要走,也應該是他們走。”

什麼事情都要講個先來後到。

“七百年前和今夜的情形很像,師兄他輸了,但是沒走……所以後來死了很多人。”

井九說道:“那樣的殺人,一次就夠了。”

趙臘月明白了他的意思,沉默不語。

井九不再說這些事情,拿起承天劍鞘,說道:“出來吧。”

伴着撲楞撲楞的聲音,一隻青鳥從裡面飛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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