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大人,他們好像沒事人似的,很能沉得住氣啊,那個大長老還有心思垂釣呢。”
密室中,那個二品官員對老者笑道。
“那就比比看誰能沉到最後,他們需要什麼就給什麼,別讓人家說咱們怠慢了客人。”老者微笑。
“可是外面的風聲越來越緊了,要不要把他們轉移到別的地方去?”
“不要,家裡纔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家裡都不安全了,還有什麼地方是安全的?”老者堅持道。
況且一夜過後也就調整好了心態,第二天開始加緊練兵,北京這裡的渾水他也不想蹚了,他的主戰場還是在南方,在沿海。
他更加努力練習騎術,每天去了衙門,就騎着馬到郊外,帶領一羣騎兵去更遠的地方練習。
“這真是要打仗了,朝廷天天練兵啊。”
“是啊,聽說這次韃靼憋足了勁兒,要再次兵臨北京城下。”
“老天爺保佑,可別讓那些野獸攻破城門啊。”
“不能,朝廷也不是吃素的,各邊關都固若金湯,沒那麼容易被攻破的,更不用說京城了。”
路上的人見到況且的騎兵每天刻苦訓練,都議論紛紛。
況且聽着這些話,對那些權貴家族更加痛恨,他並不恨韃靼,這種國家和民族之間的戰爭是沒有道理可講的,也說不上誰對誰錯。韃靼雖然兇狠,大明官兵若是逮到機會,也不比他們差到哪裡。
官兵一度也經常出塞騷擾,燒燬草場、馬場,搶掠馬匹牛羊,對塞外的民衆肆意屠戮和踐踏。
上千年來中原和塞外始終延續的戰爭,無非是尊崇叢林法則,搶奪資源和財物。
“大人,那些偷偷進入京城的韃靼還沒抓到啊。”一個騎兵問道。
這件事錦衣第六衛雖沒參與,大夥也都知道了,最近北京城每天還是隻開四個城門,每個城門對進出的人嚴加盤查,稍有嫌疑的馬上抓走審訊,有不少人遭受了不白之冤。
“哪裡有這麼容易抓到,慢慢來吧。”況且騎在馬上道。
“大人,咱們怎麼不參加抓捕行動?”一個護衛陪笑道。
上次況且假造了一個行動現場,一些護衛都立功受獎,還都上癮了,想趁此機會再立新功。
“這事由劉大人的北鎮撫司主導,咱們不參與。”況且懶得解答。
“大人,據說這次來了兩個白蓮教的餘孽,抓到後能封侯的。”一個護衛無比嚮往地道。
“你想立這份功?可以啊,我馬上送你去劉大人那裡效力。”況且沒好氣道。
“不,屬下哪敢有這種妄想,屬下是爲大人着想。”護衛嚇得一哆嗦。
“好好練兵,不關自己的事就不要瞎操心了。”況且大聲道。
況且中午時必須回來,御馬必須專人餵養,不能跟軍馬一起喂草料。況且對此也不適應,這還真是請來個祖宗,以後上戰場怎麼辦?沒有了專人和專用的精飼料,難道馬就不吃了,得餓着?
他跟那幾個宮裡派來的餵馬的人爭論這個道理,結果人家根本不聽,告訴他,這是宮裡的規矩,除非皇上下旨改變這規矩。
幾個馬伕沒有品級,也不是任何官員,況且卻拿他們一點辦法也沒有,動輒就拿聖旨說事,況且也算是領教了不講理的人了,最後他承認自己敗了。
下午和晚上,他還是抽時間學習蒙語,只要皇上沒有下旨取消行動,他還得做這方面的準備。
現在他的蒙語已經說的很好了,能夠跟巴圖魯進行基本對話,也能用蒙文寫藥方,一般的蒙文書籍連蒙帶猜的也能看懂了。
巴圖魯對他是佩服得五體投地,說他是前所未見的語言學天才,甚至懷疑他前生是不是一個蒙古人,此時只是喚醒了記憶,氣的況且想踢他一腳。
他的前世倒是想當蒙古人了,可惜沒能當上,那可是處處優惠啊,各種補貼不說,單說考大學就可以優惠十分,那可是多少錢都比不上的,可惜他沒法在戶口本上改民族。
“大人,如果您真要去塞外,卑職也想跟大人一起去,給大人做助手。”巴圖魯晚上等況且學完後忽然道。
“你也要跟着去?”況且詫異。
“嗯,我不希望兩個民族發生戰爭,我出生在這片土地上,也愛這片土地上的人民,可是我對塞外的人民也同樣愛,我希望兩個民族的人民能永遠和睦生活在一起,至少不再發生戰爭,不再有傷亡和流血。”
“這也是我希望的,不過這次出去很有可能就回不來了。”況且道。
“哪有什麼,每一次戰爭中都有那麼多人無辜死去了,如果能阻止戰爭發生,我就算死了,也算盡了一份力。”巴圖魯毅然道。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不行,你是專家學者,不能這麼犧牲。”況且搖頭。
“可是大人您還是才子呢,更是理學少宗師,不也是以身涉險嗎?”巴圖魯抗聲道。
況且笑了,這個巴圖魯,他倒是打聽得清楚,有備而來。
況且還是拒絕了,他不想連累別人,巴圖魯盡心盡力教他蒙語這麼多日子,他很感激,不忍心將一個無辜的人帶進死地。
如果他被抓住了,還有被交換回來的機會,若是巴圖魯在塞外被抓住,會當作叛徒處以極刑,絕對不存在交換的可能。
那麼別人哪?
這次小君、慕容嫣然、九娘還有諸多高手要跟他一起去,到時候真的出了意外,有幾人能活着回來?
他本來對九娘要跟着去不同意,可是慕容嫣然卻決定帶着徒弟一起,他也沒法否決了。
他真的不想連累任何人,按照他的意思,就是一個人出塞,去塞外行醫,這樣反而更安全,他父親當年在塞外躲避了幾年,跟一些部落和牧民都相處的很好,他相信以他的醫術,在那裡也一樣能混得開。
不管戰爭與否,在任何年代,有幾種人總是能跨越種族和國家的界限,甚至能超脫於民族國家仇恨之外,那就是醫生,還有商人。中國抗日戰爭出了個白求恩大夫是如此,奧斯維辛集中營出了個辛德勒,也是如此。
可惜,這方案遭到所有人反對,他也沒辦法,總不能自己偷偷跑到塞外去吧,那也不成體統。
蕭妮兒和左羚知道了他要去塞外的事,哭鬧了好幾天,最後知道是皇上下的聖旨,也只好認了。
這些日子,兩人待況且都非常好,噓寒問暖不說了,還經常愣愣地看着他,讓況且毛骨悚然,好像他就快要死了,在接受臨終關懷一樣。
他本來還想給李香君畫一幅畫,萬一真的回不來,也可以留着紀念,畢竟自己答應過的事情。
李香君知道他的任務後,只是默默地流淚,什麼話都沒說。
菲兒、婉兒則是神色悽慘,雪兒卻突然跑出來抱着他,哭喊着不讓他去,弄得他傷心了好一陣,無言以對。
後來況且再來這裡的時候,菲兒、婉兒也不迴避了,而是一直陪着他,雪兒也是大眼睛紅紅的跟着菲兒、婉兒一起盡心服侍着況且,幾個人看況且的眼神就像在跟一個人預先告別一樣,弄得況且不敢再來了,他實在受不了三個美女那種哀婉悽絕的神情。
估算時間,塞外行的日子也快到了,畢竟要深入大漠深處的韃靼王庭,然後還要返回來,一去一返就要兩個多月,中間還不知道會不會出岔子,不可能像旅遊似的,一路毫無阻礙。
鹽幫大龍頭卓茂林沒有離開京城,他直言要跟況且去塞外走一遭。
“殺了我十三個弟兄,這筆賬我得收回來。”他神情堅定地說道。
況且也是服了,你的手下當間諜被人殺了,這也算是賬?不過這種事本來就是各說各的理,沒有個完全公平的說法。
卓茂林可沒有到塞外送死的覺悟,茫茫大草原對別人來說是死地,對他來說跟內地也差不多,有絕對的把握毫髮無傷地回來。
就像他進入京城一樣,他現在在大江南北所有官府的緝捕名單上都名列前茅,照樣天天該幹啥幹啥,就在目前這個風聲鶴唳的節骨眼,他這個朝廷的通緝犯還天天帶着兩個隨從出去逛街購物,喝酒聽戲照常不誤,晚上還要去光顧光顧風月場所,日子過得堪比王侯,根本沒有任何危機感。
他執意跟着況且闖塞外,目的是保證把況且這個大金主活着帶回來,畢竟以後海外貿易通道掌握在況且手裡,鹽幫已經投注了鉅額本錢,當然不能讓賭注跑了或者被別人搶走了,韃靼也不行。
當然,他沒有這樣說,也不會拿這件事來做交易,私鹽販子同樣有私鹽販子的尊嚴,而且會不惜以鮮血來捍衛。
況且服氣了,卓茂林身上的這份淡定實在是了不得,也許是經歷了太多的曲折,對生死已經看得淡漠了。
卓茂林的真正意圖,況且當然心知肚明,正是因此,他對這位大龍頭的好感也更增加了幾成。他也不反對卓茂林跟着,這相當於一張保命王牌。
別看卓茂林稱自己是個小人物,跟那些高手比的確如此,可是要說保命逃生,他比小君有更多的方法,畢竟他在塞外也是地頭蛇,有很多的資源和人手可以調遣,有一條條安全的路徑可供選擇,還有許多安全藏身的地方。
狡兔三窟,鹽幫的人何止狡兔,只怕是在大草原上掘出了無數的窟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