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劍拔弩張 第十六節

燕無畏隨即命令縱流帶一千騎遊戈於沽水河浮橋附近以牽制烏丸人的騎兵。如果蹋頓帶人進城,縱流就燒橋。

燕無畏又命令心狐帶一千騎守城門。此事不管是不是叛軍的陷阱,只要退路被自己牢牢控制了,殺出重圍不成問題。

“我和明之領三千騎直殺府衙,先把鮮于辰殺了。叛軍失去主將,必定大亂,雍奴城立即可下。”

段炫不同意。段炫說鮮于辰的府衙有重兵把守,一旦攻擊受阻,聞訊而來的叛軍會把騎兵包圍住。他認爲應該先行分兵奪下另外三處城門,這樣自己的騎兵進退皆立於不敗之地。城門一失,叛軍以爲漢軍大隊人馬來攻,必定軍心盡失,無心抵抗,四下而逃。

燕無畏說,我們只有這麼點人馬,一旦分兵攻奪城門,必然造成實力分散,無法擊敗叛軍的反撲。另外,我們攻擊其他三處城門要走一段路,無法保證自己的行蹤不被暴露,一旦行蹤暴露城門遲遲打不下,我們就會被叛軍包圍,到那時大家即使突圍逃出來了也是損兵折將。還有一點,如果這是叛軍的陷阱,我們分兵攻打城門不正中叛軍的下懷,被各個擊破了嗎?

“我們集中所有力量,出其不意,直接打下府衙,殺死鮮于辰。”燕無畏斬釘截鐵地說道,“叛軍失去指揮,定然茫然失措,我們則趁亂四下衝殺,碰到什麼殺什麼,把駐守雍奴城的叛軍殺個七零八落,讓他們兵找不到將,將找不到兵,叛軍就是有一萬人也是一盤散沙不足爲慮了。”

“如果攻擊受阻……”

“我們掉頭就跑。”燕無畏滿不在乎地說道,“能拿下雍奴城當然最好了,拿不下,對我們也沒什麼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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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深夜裡,雍奴城的北城樓上數百支火把熊熊燃燒,把城門四周照得亮如白晝。突然,城樓上燃起了一堆大火,烈焰沖天。

埋伏在一里外的漢軍鐵騎在燕無畏的帶領下,象一支離弦的長箭一般,風馳電掣,飛速衝出了黑暗,悄無聲息地殺到了北城門下。

田豫腰懸長劍,神色緊張地飛步迎了上來,“北城門已經被我控制了,大人可以迅速佔據其他城門,誅殺叛軍。”

燕無畏對他做了個讚賞地手勢,回頭低聲說道:“心狐,帶上三百人,佔據城樓。”

心狐向後一招手,一馬當先衝進了城門,三百鐵騎隨後而入。

“大人,今夜北城樓當值的叛軍首領是我父親的故吏,絕對可靠。”田豫說道,“我還帶了三十多個身強力壯的家丁,現在都在城樓上。大人還是立即進城吧。”

燕無畏看了他一眼,笑道:“你急什麼?看你這樣子好象急不可耐,非要把我推進陷阱似的。”

田豫焦急地說道:“大人不要說笑話,我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幾十口人命,都在大人的手上捏着。大人打敗了可以掉頭跑,我怎麼辦?大人還是快一點吧。”

燕無畏用馬鞭拍拍身上的灰塵,不急不慢地說道:“你家才幾十口人命,我可有五千兄弟,相比起來,你家幾十口人命算什麼?”

田豫兩眼一瞪,張嘴就要說什麼,但看到燕無畏眼睛裡的殺氣,慌忙又把話吞回去了。他急得唉聲嘆氣,在燕無畏的戰馬前來回亂轉。

心狐的身影終於出現在城樓上,他對燕無畏揮揮手,一切妥當。

燕無畏回頭指指一位假司馬,“再帶七百人進去,控制北城門附近所有要害部位。”

七百鐵騎一擁而入。田豫忍不住大聲叫道:“大人,你到底要磨蹭到什麼時候?這麼多人站在城門外面,一旦被叛軍發現了……”

“你回去騎上馬,帶我們直接殺到府衙。”

田豫一愣,“大人,現在府衙是鮮于辰的大營所在,那裡有重兵把守,戒備森嚴……”

“你羅嗦許多幹什麼?”燕無畏笑道,“你不是很着急嗎?現在怎麼不急了?”

“大人,直接攻擊府衙太危險了,攻擊如果受阻,叛軍聞訊而來,城池就拿不下了。”

燕無畏不理他,舉手朝身後揮動了兩下。三千鐵騎隨即發出一陣輕微響動,人人刀出鞘,箭上弦,做好了攻擊準備。田豫忿忿地看了他一眼,無奈地跑回了城門。

城樓上的心狐奮力招手。

燕無畏低吼一聲,猛踢馬腹,戰馬一躍而起,縱身衝上了吊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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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匹戰馬雖然蹄子也包着嘴也套着,但奔跑起來的轟鳴聲還是很大,地面也震顫的厲害,北疆人都熟悉這個,一聽就知道有騎兵大軍來了。迷迷糊糊的叛軍衛兵茫然四顧,一時間腦子還反應不過來,更多的士兵則還沉睡在夢鄉里。

三千人分成四路,同時向府衙衝去。府衙門口的衛兵驚呆了,他們看到披頭散髮的羌人氣勢洶洶地殺來,終於醒悟到漢軍進城了,他們一邊掉頭狂奔,一邊張嘴狂呼:“漢軍……漢軍殺來了……”

亂哄哄的叫喊聲霎時撕破了黑夜的寧靜,恐懼而淒厲。沉寂的府衙突然驚醒了。

“射……給我射……”燕無畏縱馬狂奔,舉刀狂呼。

長箭厲嘯而起,刺耳的嘯叫聲在黑夜裡聽起來格外的驚心動魄,好象有萬千亡靈同時張開了血淋淋的大嘴,發出了慘厲的長嚎。

“殺……”如雷般的吼聲響徹了雍奴城。

數十個掉頭逃跑的叛兵被飛奔的戰馬撞得滿天飛舞,中箭仆倒者更是被亂蹄踐踏,骨肉無存。守在府衙內的叛兵眼見漢兵殺到,也不管外面逃奔而來的士卒了,手忙腳亂地關上了大門。

“衝進去……”

燕無畏回手一刀背狠狠地敲在戰馬的肥臀上,戰馬吃痛,騰空而起,一頭撞向了府門,“轟”一聲巨響,府門碎裂,抵住府門的幾個衛兵頓時被撞得血肉模糊,還有一個口噴鮮血被撞飛到了十幾步開外。戰馬受傷,連滾帶翻栽倒在了府衙大院內。燕無畏被摔得暈頭轉向,眼冒金星,好不容易纔勉勉強強地站了起來。他正在這裡搖搖晃晃,那裡已經衝上來了幾個叛軍士卒,燕無畏虎吼一聲,隨手砍倒一個叛兵,然後大展神威,一連砍翻了四五個,最後伸手抓住一個叛兵,大聲叫道:“鮮于辰在哪?鮮于辰在哪……”

叛兵看到凶神惡煞一般的燕無畏,嚇得魂飛天外,雙手亂指一氣。燕無畏又殺兩人,低頭再問,卻發現那人已經被自己的大手活活卡死了。

羌人蜂擁而入,有的從大門,有的翻越府牆,一個個吼聲如雷,象下山猛虎一般酣呼殺敵,四下亂衝,看到門就踹,看到人就砍,手下絕無活口。許多叛兵被砍死在臥榻上,更多的人衣裳不整地被砍死在院落裡,士卒,僕役,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只要是活的,統統一刀斃命。從府衙後方衝進來的羌兵順勢點燃了柴房,大火頓時沖天而起。

“快,快,快,往裡殺,往裡殺……”段炫一手拎着血淋淋的戰刀,一手拎着一顆血淋淋的人頭,連聲狂吼,“殺進去……”

府衙內人聲鼎沸,殺聲震天,叛兵臨死前的慘叫聲,四處逃竄的恐懼喊聲,羌人的吼叫聲,匯成了一股駭人心魄的血腥。

駐守城門和散落城門附近的叛軍都被府衙內的殺聲和大火驚醒了,大家驚恐不安地望着,心裡恐懼到了極點,難道漢軍殺進來了?幾個叛軍首領急忙集結軍隊,迅速趕往府衙救援。

鮮于辰被一幫親衛兵簇擁着,左衝右突,不但沒有殺出重圍,反而死傷慘重,只好退回院落堅守待援。燕無畏帶着一羣親兵向院門發起了猛攻。一羣羌兵待在院牆外急得火燒火燎的,無計可施,幾個人隨即合計了一下,砍倒了院中一顆大樹,幾十人抱着這棵大樹猛撞院牆,硬是把院牆撞倒了一截。羌兵隨即呼嘯而入,刀槍箭矢猶如*一般,轉眼就將鮮于辰和他的二十多個親兵砍了個淨光。

“拿着鮮于辰的人頭,我們殺向西城門,把縱流的人馬放進來,快,快……”

一個羌兵舉起長矛,狠狠地插進鮮于辰的人頭,然後把人頭高高舉起,緊跟在燕無畏後面衝了出去。

府衙的大火越燒越大,烈焰騰空,照亮了整個雍奴城。

漢軍鐵騎迎着從西城門方向趕來支援的叛軍殺了過去,“殺……”

“雍奴已失,鮮于辰已死,繳械投降……”

“降者免死……”

燕無畏和段炫帶着自己的親兵衝在最前面,一邊高喊,一邊揮刀猛剁。羌兵可不管這些,他們也聽不懂兩位大人和那些漢人士兵嘴裡都叫些什麼,他們只知道殺,一往無前的殺。

叛軍士兵看到兇狠的羌人騎兵,又看到鮮于辰的人頭,立時崩潰,轉頭就跑,哪裡有路就往哪裡跑,恨不得長出四條腿來。

漢軍鐵騎銜尾猛追,一路高喊,一路狂砍,直殺得血流成河。

西城門大開,早就趕到附近的縱流率部殺了進來。大軍隨即沿着城中大道往來衝殺,勇不可擋。叛軍失去了指揮,各自爲戰,亂得一塌糊塗,府衙的沖天大火,主將鮮于辰的人頭,鋪天蓋地的漢軍鐵騎更是讓叛軍士卒肝膽俱裂,無心戀戰,紛紛繳械投降。幾個叛軍首領打開城門,帶着殘兵敗將慌不擇路的出城逃亡。段炫和縱流毫不猶豫,各自領着一隊人馬狂追不捨,直到無人可追了這才押着俘虜回了城。

天亮時分,雍奴城被漢軍全部控制,城池逐漸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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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的蹋頓半夜就被城內的大火和廝殺聲驚醒了,他慌忙集結軍隊守在浮橋兩端,雖然憂心如焚,卻半步也不敢離開浮橋。他擔心又中了漢軍的奸計,讓漢軍把浮橋燒了。

下半夜,從城內逃出來的叛軍告訴他漢軍攻佔了城池,鮮于辰也被殺了,蹋頓頓時傻了眼。沒有城內的糧草和牲畜,他的五千人馬吃什麼喝什麼?蹋頓立即決定撤退。

“派人去薊城,告訴大王雍奴被漢軍攻佔,我們已經撤往右北平的土垠城了。”

燕無畏站在城牆上,望着遠處揚起的塵土,大聲笑道:“這個蹋頓跑得好快,一點機會都不給我們。”

心狐笑道:“大人,要不要追上去打他一下?”

燕無畏搖搖頭,“算了,我們打不動了。這小子很有實力,追上去之後免不了一場血戰。”

他回頭看看段炫,問道:“明之,我們損失如何?”

“折損了三十七個兄弟,傷了一百多人。”段炫十分不滿地說道,“攻打府衙,我們的損失大了一點,兄弟們死得有點不值。”

“有多少俘虜?”

“大概有一萬多人。”段炫說道,“叛軍基本上投降了,跑掉得不多。”

“我那匹馬呢?”

“那馬不行了。我看它很痛苦,已經叫人殺了。中午你吃馬肉嗎?”

燕無畏傷心地說道:“那馬跟了我兩年多……”他嘆了口氣,搖搖手,“你們吃吧,我吃不下去。你們這幫人,心真狠,把我的馬殺了也就算了,竟然還要吃它的肉……”

心狐咂咂嘴,笑道:“不吃怎麼辦?總不能把它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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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和劉虞的大軍停留在薊亭休整。兩人先後上書天子,稟報軍情,催要糧餉。

潞城和雍奴城的消息先後送到了北征軍大營,劉虞和李弘大喜,下令重賞將士,再將捷報上書洛陽。這天,李弘受劉虞的邀請,到他的大營議事。李弘帶着龐德和十幾個侍從,出營緩緩而行。

薊亭大戰的戰場已經清理乾淨,除了空氣中還隱隱約約漂浮着難聞的血腥味,地上隨處可見的乾涸發黑的血色塵土外,已經看不出這裡曾經是十幾萬人糾纏在一起酣呼鏖戰的戰場了。雙方陣亡將士的屍骨已經掩埋在了平原下面的黑色土地裡,隨着時間的流逝,他們都將化爲塵土。

遠處,幾個羌兵跪在巨大的墳冢前嗚咽哭泣,悽慘的哭聲隨風飄蕩在淡淡的血腥裡,讓人心酸欲淚。

李弘坐在黑豹寬厚的馬背上,聽着風中的哭泣,腦海裡頓時掀起了無數個激戰的身影,眼前掠過了一張張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他心裡一陣陣戰慄,眼眶漸漸的紅了,他想起了鐵狼,想起了田靜,想起了裡宋,想起了拳頭,想起了許許多多死去的兄弟,他慢慢地趴到馬頸上,緊緊地貼着黑色的馬鬃,全身彎曲着,雙肩劇烈地抽搐起來。

龐德和義從士卒們看到李弘悲痛難忍,想起自己死去的兄弟,各人心裡酸楚,眼裡含淚,低頭無語。

風在平原上呼號,就象無數的英烈在仰天長嘯。

大帥來了,他帶着鮮卑大軍殺進了大漢國,那支軍隊裡有自己的兄弟,有自己的朋友,一次對決還不夠,還要兩次,三次,大家非要兵戎相見,殺個你死我活不可,爲什麼要這樣?他想和大帥握手言歡,他想和那些兄弟坐在一起開懷暢飲,他想看到風雪。和連死了,風雪一定回來了,她一定就在大燕山的談月谷。

和大帥決戰,他沒有信心,昔日駒屯大戰,大帥在極度的劣勢下反敗爲勝,大帥的那種氣魄和神勇從此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裡,大帥是不可戰勝的。大帥來了,黑鷹鐵騎一定也來了。想起那隻神鷹鐵嘴,李弘心裡一抖,渾身上下不自覺地掠過一陣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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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虞要回涿郡去了。他要回去安撫百姓,要重建府衙,要抓緊時間春耕。再不播種,時間就要錯過了。如果今年地裡顆粒無收,到了冬天,僅靠賑災是養活不了許多人的,他要想盡一切辦法讓幽州的百姓活下去,“我不想看到幽州餓莩遍野,更不想看到幽州人吃人。”

劉虞要把軍隊全部交給李弘,要讓他全權負責幽州平叛的事。

“大人,如今鮮卑人入境,佔據我燕山以南的大片土地和城池,我們當務之急不是繼續平叛,而是要把鮮卑人趕出去,以免再蹈幷州的覆轍。鮮卑人一旦倚仗漁陽城的高大堅固,穩定了燕山以南的大片疆域,我們再想奪回來,代價就相當大了。”李弘言辭懇切地說道,“大人,薊城拿下後,我要率部去漁陽,平叛的事暫時放一放吧。”

“不行。”劉虞堅決地說道,“張舉和張純逃回遼西后,叛軍還有幾萬人,再加上烏丸人,他們還有近十萬的兵力,如果不趁勝追擊,不把他們徹底擊敗,他們就有可能捲土重來。看看冀州,你就應該知道徹底全殲蟻賊有多麼重要。平叛纔是當務之急,平叛纔是確保幽州迅速穩定下來的根本。”

“鮮卑人從外面打進來,我們可以憑藉城池和關隘步步阻擊,但如果蟻賊從我們背後打過來,我們就無力阻止了。蟻賊有流民做支撐,他們隨時隨地都會漫延成爲十幾萬人的大禍。大禍一成,幽州必失,那時不要說抵禦鮮卑人,就連幽州都是鮮卑人的了。”

“大人,此去遼西遼東有上千裡之遙,幾萬大軍長途跋涉,糧草運輸是個大問題。如今幷州匈奴叛亂,鮮卑寇關入侵,朝廷同時要應付兩個戰場的大戰,國庫根本無力支撐。”李弘苦口婆心地勸道,“大人,這些情況你不是不知道,爲何還要執意繼續平叛?”

“我們可以設想一下,大軍進到遼西,叛軍一定會後撤遼東,大軍再追到遼東,距離薊城就有千里之遙了,如果此時朝廷無力提供糧餉,大軍只要兩個結局,要麼急速撤回,損兵折將,要麼無力撤退,全軍覆沒。而這個時候,鮮卑人只要一萬鐵騎,就能佔據幽州全境。”

“大人……”李弘哀求道,“大人,叛軍是漢人,鮮卑人是胡人,我們爲什麼不殺胡人反而要苦苦追殺漢人?大人以寬厚仁慈聞名於世,對胡人更是恩撫並重,享譽北疆,大人爲什麼就不能改剿爲撫,放過張舉和張純?”

劉虞憤怒地說道:“子民,你太糊塗了,張舉和張純稱帝建國,這已經不是叛亂了,而是要推翻大漢國重建社稷,這不是招撫就可以解決的事,這是要徹底剿滅維護大漢天威的事。烏丸人愚昧粗魯,受奸人哄騙,事出有因,可以招撫,但張舉和張純都曾是我大漢國的一郡太守,飽受皇恩,兩人不思報國,反而作出這種人神共憤之事,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不殺不足以謝天子?不殺,更對不起列祖列宗的在天之靈?”

“大人,現實的情況是我們已經無力東進了,平叛的事,我們必須要放一放。”李弘再勸道,“叛軍遭此重擊,短時間內即使得到喘息,但在遼西遼東那等貧瘠荒涼之地,很難恢復元氣。等到今年十月,各州郡穀物豐收,賦稅入庫之後,我們再行出擊也不遲嘛。大人爲什麼非要放着虎視眈眈的鮮卑人不打,卻要冒險遠擊千里之外的叛軍?還有,我帳下的羌兵已經遠離西疆幾千裡,人心早已浮動。那些匈奴人的家園如今戰火紛飛,我雖然刻意隱瞞,但到底能隱瞞多久?如果我的騎兵潰散,我個人被殺事小,但幽州盡失事大。”

劉虞餘怒未息地沉默了半晌,緩緩說道:“攘外必先安內,這是本朝祖宗之制,也是本朝幾百年來奉行的強國保家之策,幾百年的事實告訴我們這些後人,祖宗這句話是金科玉律,是完全正確的。今天,我們也要這麼做。”

“張舉和張純兩個叛逆如果有血性,如果還是一個大漢國的人,就應該死守漁陽,至死不退,如果他們這麼做了,我劉虞上書天子。力主招撫又有何不可?但他們做了嗎?他們拱手就把漁陽城讓給了鮮卑人,這種賣國逆賊,怎能不殺?”

李弘沒有說話,他想到了邊章、韓遂、王國,想到了西涼,他們聯合六月驚雷等境外羌人叛亂,他們算不算賣國逆賊?當初太尉張溫提出招撫的時候,爲什麼朝廷沒有說他們是賣國逆賊?

劉虞看看垂頭不語地李弘,聲色俱厲地問道:“將軍,你到底怎麼說?平叛之事是繼續還是暫停?”

李弘擡頭望着因爲操勞而憔悴不堪的劉虞,心裡一軟,點了點頭,“一切就依大人所言,繼續平叛。”

劉虞嚴肅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說道:“將軍,我要上奏彈劾你。在大是大非面前,一個鎮北將軍竟然把自己的私情放在國事之上,你實在不配做這個將軍。將軍不僅僅要會打仗,心裡更應該時刻想着自己的大漢國和大漢國的天子。會打仗的將軍不過是個武夫而已,知道爲什麼打仗的將軍纔可以坐鎮北疆,你不配坐鎮北疆。”

李弘目瞪口呆地望着劉虞,半天都沒反應。

的確,他實在不配做這個鎮北將軍,他對平叛的事因爲受到自己和張純之間的私人感情影響,一直不堅決,他總是想着重擊張純後可以招撫他,他總是擔心幷州丟了,擔心自己的部下死了,他從來就沒有全神貫注地把心思放在平叛上,他甚至顧惜將士的性命,叫趙雲不要再攻潞城。還有阻擊鮮卑人入侵的事,他也是瞻前顧後,他不知道如何面對自己昔日的鮮卑兄弟,如何面對自己心目中的親人慕容風,他甚至不知道如何打這一仗。

他已經在私人感情和國家大義面前迷失了。他既不知道對錯也不知道該如何去選擇對錯,他回想自己這幾年來的所作所爲,好象沒有一件事是自己願意幹的,是自己真心誠意想幹的,他混渾噩噩的,被命運和時間推着,拉着,從東殺到西,從西殺到東,這一刻回想起來,他竟然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殺,到底要殺個什麼出來。

他癡呆呆地坐着,望着自己的一雙大手,茫然,彷徨,這一瞬間,他覺得生命毫無意義,毫無意義。

我是誰?我過去是誰?他心靈深處對記憶的渴望突然想洪水一般不可遏制的衝擊着他的神經,他的腦海裡突然冒出了一團巨大的火焰,巨大的熊熊燃燒的火焰,火焰煅燒着他,烤炙着他,讓他窒息,讓他口乾舌燥,他想喝水,他想撕開自己的心肺喝一口濃濃的血水……

“子民,子民,你怎麼了……”

李弘驀然驚醒,身上大汗淋漓,一雙眼睛神智不清,痛苦地望着劉虞。劉虞神情震駭,雙手抓着他的肩膀,急切地喊着叫着,生怕他突然死去似的。龐德飛一般衝進來,一把抱住李弘,“大人,快,快叫醫匠,將軍一路痛哭而來,估計悲傷過度了。”

龐德小心地把他平放到地上,輕輕替他擦去額頭上的大汗。劉虞拽着李弘的手,後悔不迭,早知道這樣,他就不嚇他了。

李弘疲憊不堪,整個身心都沉浸在那團火焰裡,大火還在劇烈地燃燒着,間或有爆炸聲,淒厲地喊叫聲,他努力去想,努力去想,他看到了鐵狼躺在地上,他去拽他,拽出來的卻是渾身浴血的鐵錘,他看到姬明在大火裡燃燒,轉眼就剩下了一個火紅色的頭顱,姬明在大叫,竭盡全力的大叫,可那叫聲卻是溫柔之極,“小雨……小雨……”

李弘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雙哀怨的大眼睛,那是小雨的眼睛,那是小雨。

“小雨……小雨……”

李弘用盡全身力氣大聲叫着,心裡只覺一陣錐心疼痛,眼前一黑,頓時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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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帳內一片混亂,劉虞急得直跺腳,幾個醫匠也束手無策。從脈象上看,除了身體較虛以外,沒什麼大毛病,但怎麼會無緣無故地昏迷不醒,他們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大人,我還是把將軍揹回去吧,我們那裡還有幾個高明的醫匠,讓他們看看。”龐德大聲說道。

“快,快,那你還不快一點。”劉虞大聲催促道。

龐德背上李弘,飛步出帳,義從士卒早已拉馬過來相候。龐德飛身上馬,打馬狂奔。

鮮于輔、玉石等人接到消息,無不大驚失色,紛紛出營向劉虞的營帳飛馳而去。正好半路上遇到龐德揹着李弘回來了,大家急忙簇擁着李弘回到大帳。

“不要慌,不要慌,沒事,沒事。”田重聞訊帶着幾個醫匠匆忙趕來,他聽完龐德的敘說,心裡已經有數,“大人這是太累了,他要擔心的事太多,心力交瘁,這幾天又爲鮮卑人的事頭痛不已,估計支撐不住,倒下了。”

“大人這兩天把自己關在大帳內,絞盡腦汁想着擊敗鮮卑人的事,也不吃東西,兩天才吃了三個黑餅。”龐德痛心地說道,“大人誰勸都不聽,實在沒有辦法。這樣下去,他會垮掉的。”

衆將望着臉色慘白的李弘,心情都很沉重。

“最近可有盧龍塞的消息?”田重望着陳鳴問道。

“沒有。按照大人的命令,斥候都在漁陽一帶活動,所以……”

田重嘆了一口氣。

“大人看樣子十分掛念小雨,我們要不要派個人專門跑一趟無終城?”玉石小聲問道。

鮮于輔點點頭,正要吩咐陳鳴,田重說話了,“不要去無終城,直接去盧龍塞。我到西疆之前曾經專門囑咐過田家,一旦幽州有什麼事,直接帶小雨去盧龍塞躲避。盧龍塞裡有我們將士的家眷,許多人過去都是馬匪,有的女人比男人還厲害,叛軍未必能攻下。”

鮮于輔擔心地看了一眼田重,“如果小雨不在盧龍塞或者盧龍塞……”

田重滿臉愁容,搖了搖手,不再做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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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昏迷一夜後,醒了過來。劉虞高興地跑來探視,順便前來告辭。

“我到涿郡後,一面安撫百姓春耕,一面向朝廷催要糧餉,保證大軍平叛所需。”劉虞笑道,“你自己要保重,不要太累着,更不要親自持槍上陣,否則我可真要上書彈劾你,這次可不是嚇唬你了。”

李弘笑笑,說了幾句感激的話。

“你不要哄我。”劉虞拍拍他的肩膀,佯裝不滿地說道,“還有你這頭髮,我已經說了無數次了,除了在京城我看你老老實實地扎着以外,我就沒看你正經扎過。你都是大漢國的上卿了,還披散着個頭發,這成何體統,你這和一個頑冥不化的胡人首領有何區別?”

李弘唯唯諾諾地連連答應。

“子民,我那一萬多人馬你讓羽行去統領,交給他,我放心。”

李弘想了一下,說道:“大人,還是讓伯珪兄統領吧。他是幽州府的騎都尉,大人不在,理所當然應該由他統軍。伯珪兄名震北疆,武功才智都比我高,尤其他長期坐鎮遼西遼東,對那裡的地形和民情都很熟悉,在當地的百姓和胡人心目中威望也非常高,另外,大人手下的這些將領有的是伯珪兄多年的朋友,有的是同窗好友,他們彼此熟悉,配合默契,大家都樂於聽命伯珪兄,所以,我覺得伯珪兄最合適。”

劉虞的臉色有點難看,他盯着李弘看了半天,突然說道:“爲什麼我說東,你總要說西?幽州的事是我熟悉還是你熟悉?”

李弘看劉虞又生氣了,疑惑地問道:“大人,伯珪兄可是你當年最器重的北疆悍將,你怎麼……”李弘看到劉虞眉頭緊皺,十分不快,沒敢繼續說下去。他估計公孫瓚大概有什麼事得罪了劉虞,而且還得罪的不輕,否則,以劉虞寬厚的性格不會閒置這樣一位北疆大將不用。

李弘心想等你走了我再找個藉口讓公孫瓚統軍,不讓你生氣就是了,隨即改口道:“我聽大人的。”

劉虞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還有一件事大人要考慮。”李弘說道,“我估算了一下,現在大營裡關押的俘虜,再加上潞城的,還有雍奴城的,總共有五萬多人,這麼多人的口糧已經抵得上我們整個大軍的口糧了,所以,這些俘虜的吃飯問題必須要儘快解決,不能拖。”

劉虞想了一下,說道:“我馬上派人把他們押到涿郡屯田去。這些人不能放,也不能殺,還是讓他們做屯田兵吧。將來叛亂平定了,鮮卑人被趕走了,你就要回幷州,到那時,我把這些人轉爲幽州的邊軍,這樣一來,就可以解決幽州兵力緊缺的問題,將來我也有軍隊抵禦鮮卑人的入侵。”

兩人又說了一些其他的事,劉虞隨即告辭,匆匆回涿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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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于輔暫時統領幽州軍。

在北疆,鮮于輔雖然沒有公孫瓚的名氣大,但這些年他和李弘一正一副,統帥大軍南征北戰,早已聲名顯赫,天下皆知。無論幽州的公孫瓚還是青州的鄒靖,都心服口服。在衆人眼裡,鮮于輔遠遠要比李弘親和得多。李弘出身卑賤,年紀小,名氣大,功勳大,官也大,誰看到他,心裡都很複雜。就這樣一個人,怎麼忽然就成了大漢國的重鎮將軍?

四月末,大軍包圍了薊城。

李弘命令閻柔趙雲率軍在潞城休整,燕無畏率軍在雍奴休整,暫時不要繼續東進。

這天,李弘召集各部將領商議攻打薊城的辦法。

同以往一樣,首先由斥候營稟報最近的軍情。陳鳴仔細解說了叛軍、烏丸人和鮮卑人的情況之後,接着說道:“鮮卑人佔據漁陽之後,並沒有繼續南下的打算,他們驅趕城中百姓到附近的鐵礦日夜開採礦石,然後運往白檀城。”

“另外……”陳鳴看了一眼李弘,說道,“大人一再囑咐我們注意漁陽上空的大鷹……”

李弘神色一緊,擡頭望着陳鳴。

“我們看到了,漁陽城上空的確有一隻大鷹。”

“什麼時候看到的?”李弘心裡一窒,緊張地問道。

“昨天。”

“怎麼了?”鮮于輔笑着問道,“大人緊張什麼?這大鷹有什麼古怪嗎?”

“鮮卑人增兵漁陽了。”李弘望望帳下衆將,神色凝重地說道,“鮮卑人最厲害的黑鷹鐵騎已經到了漁陽。”

北疆西疆衆將無不臉色大變,聶嘯、公孫瓚等人均面露震駭之色。黑鷹鐵騎,那是天下最厲害的鐵騎了,當年檀石槐帶着它橫掃大漠,把北匈奴人一直趕到了漠北極荒之地。冀州等地的將領雖然聽說過黑鷹鐵騎的大名,但他們接觸騎兵少,並不能瞭解鐵騎最瘋狂的時候是一種什麼樣的無敵氣勢,只有常年在馬背上廝殺的人才有那種刻骨銘心的體會。

“將軍大人能肯定?”劉豹驚慌地問道。

“那隻大鷹叫鐵嘴,是天鷹部落的神物。”李弘想起那隻大鷹,頓時想起了威猛的鐵鰲,英武的鐵果,無敵天下的鐵騎,“鐵鰲來了,大帥也一定來了。”

大帳內霎時鴉雀無聲,氣氛緊張。

慕容風的大名,的確令人膽寒。當年落日原大戰,對大漢國的打擊太大了,所有從軍的人都記得那個落日原,那個一戰命喪五萬人的落日原,現在大漢國即使有西疆薄落谷大戰的輝煌,也無法抹去大漢軍人對落日原之敗的陰影。

李弘望着案几上的地圖,又是敬佩又是苦澀,大帥當真是無敵天下嗎?

和連死了,彈汗山勢力大減,無奈之下只能被慕容風和各部鮮卑大人玩弄於股掌之間。如今,慕容風想幹什麼都已經沒有摯肘的力量了。強橫於拓跋鋒,也不得不屈從於慕容風的指揮。今日攻打雁門關,拓跋鋒定是受了慕容風的指使。

匈奴人大亂,幾乎牽制了自己所有的騎兵軍;雁門關危急,又牽制了自己所有的後援,而幷州愈演愈烈的危急形勢,更是牽動了朝廷敏感的神經,隨着自己在幽州大勝叛軍,幽州危急暫解,朝廷會把所有的糧餉送到幷州以解燃眉之急。

自己一步一步被大帥牽着鼻子走到了一個必敗之局裡。

如今大帥兵臨漁陽,死死地拖住了自己,讓自己進退失據。平叛已經不可能了,回援幷州更不可能,自己唯有和他一決死戰,但自己能不能和他決戰,何時和他決戰,主動權卻不在自己手上,而是握在大帥的手上。

自己薊城大戰受損,一時難以恢復,而隨着時間的延續,離家千里的羌人會不會思鄉心切?家園動亂的匈奴人會不會背離而去?將士的問題自己還可以想想辦法約束一下,然而糧餉的問題自己卻無能爲力,朝廷不給,自己想搶都沒地方搶。糧餉斷絕,則兵亂,兵亂則軍敗,這漁陽之戰不要打就已經輸了。

幷州,幷州啊。自己如果不招撫黃巾軍,不安撫流民屯田,今天我怕他什麼?即使雁門關被攻破又能怎麼樣?自己真是作繭自縛啊。

如果不戰,燕山以南就成了鮮卑人的牧場,而沒有了燕山這道天然屏障,鮮卑人想什麼南下就什麼時候南下,漁陽以南就是一馬平川之地,已經沒有任何阻礙。如果主動求戰,大帥會應戰嗎?沒有必勝的把握,大帥寧願放棄漁陽他也絕對不會應戰的。他有不戰就能拖死自己的辦法,他爲什麼要決戰?黑鷹鐵騎來,不過就是爲了給自己和大軍將士施加壓力,讓自己動彈不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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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將軍……”

李弘擡頭看看陳鳴,心情沉重地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今天是商議打薊城的事。”陳鳴勉強一笑道,“鮮卑人還沒有南下,我們暫時可以不要考慮。”

李弘笑笑,對帳內衆將說道:“好,今天不談這事。薊城城牆都是用石頭砌起來的,在北疆算是一座非常堅固的大城了,你們說說,這薊城可曾有人攻破?”

鮮于輔說道:“有啊。黃巾軍叛亂的時候,就曾強行打下了薊城,殺死了刺史郭勳和廣陽太守劉衛。不過,黃巾軍爲打下這座城池折損了上萬人。後來,他們反被我們包圍,爲了突圍,他們趴開了一段城牆……”

“趴開了一段城牆?”李弘笑道,“你們堵住了四門,他們就從城牆中間跑,這個逃跑辦法倒是很別緻。”

快騎狂奔而至,蹄聲急驟如雷。

“將軍大人,鮮卑人佔領了盧龍塞。”

李弘背心一涼,霎時驚呆了。大帳內,衆將一片驚慌。漁陽一丟,盧龍塞一丟,幽州門戶大開,再也沒有任何屏障了,如此一來,幽州東北部的幾個郡縣就象幷州北方四郡一樣,算是徹底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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