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讓樑嘯參與對嚴助、朱買臣的審理,樑嘯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他的理由很奇葩。一是沒時間,我忙着結婚,沒時間理這些事。二是沒興趣。我和嚴助、朱買臣的矛盾在霸陵驛已經解決了。就目前來說,我是贏家,無仇可報。再說了,要報仇,我會親自動手,乾脆利落,沒必要通過這種方式,跟他磨嘴皮子,浪費時間。
天子沒有再勉強梁嘯。他提議樑嘯參加審理這個案件,既是想給樑嘯一個出氣的機會,也是想看看樑嘯如何處理,看他有沒有和田蚡合作的跡象。處理嚴助、朱買臣沒問題,和外朝大臣有瓜葛,那就不能接受了。
樑嘯的反應讓他很滿意,而且也符合樑嘯粗人的性格。天子放了心,放樑嘯一個長假,讓他回去準備婚禮,安排好之後,將時間通知他就行了。他這個主婚人會準時到場。
樑嘯連連拜謝,心滿意足地離開了未央宮。他知道,嚴助、朱買臣就算不死也要脫層皮。給天子臉上糊屎,他們有九個腦袋都不夠砍的。對嚴朱二人,他沒什麼同情心可言。別說他們之間有衝突,就算沒衝突,他對這兩人也沒什麼好感。
爲了自己的富貴,拋棄了原則,唯天子之命是從,他們算什麼讀書人,和他們看不起的張湯之流又有什麼區別?
樑嘯回到了家,繼續籌備婚禮。在忙這些大事的同時,他沒忘了自己的種菜計劃,讓人將那些種子拿了出來,在茂陵的莊園裡開了幾塊地,種了下去。
這一天,當他在地裡查看種子發芽的情況時,衛青和徵貳來了。
“仲卿?”樑嘯很意外。“你怎麼到這兒來了,有事不能家裡說?”
衛青很窘迫。“我怕被你轟出來。”
樑嘯愣了片刻,哈哈大笑。“我爲什麼要轟你,因爲論功的事?”
衛青點點頭。剛要說話,樑嘯攔住了他。“行了,我知道這不是你的問題,你也沒必要自責。這件事就此揭過。以後也不用再提。說吧,來找我,還有什麼事?”
衛青有些懵。他想了一路的說辭,樑嘯卻一句都沒聽就把這事揭過去了。他都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樑嘯見了,不禁有些可憐他。歷史上。他有名將的實力,卻被外戚的名聲所累。現在,他的機會被自己搶了,反倒心有愧疚。
應該愧疚的是我啊。
“對了,你們的事準備什麼時候辦?”
“今天來,就是要和師兄商量嘛。”徵貳走了過來,給衛青解圍。“你這婚事籌備得滿城皆知,我們是辦好,還是不辦好?”
樑嘯扭過頭,看看徵貳。咧了咧嘴。“最近是不是和翁主接觸得不少?”
徵貳佯作不解。“師兄,你說什麼?”
“你還跟我裝?”樑嘯捏了捏徵貳的鼻尖。“這種事,你不去找師傅替你做主,不去找你親兄長,偏偏來找我,還不是怕我心裡有想法?放心吧,我纔沒那麼小心眼。”
“我就知道師兄不是那樣的人。”徵貳跳了起來,眉飛色舞。
衛青嚇了一跳,連忙按住徵貳的肩膀。“小心些,你有孕在身呢。”
樑嘯哭笑不得。這徵貳就是個二貨。生多少孩子都沒用,還跟當初第一次看到她時一樣。她要想修煉成劉陵那樣,只有指望下輩子了。
“說正事。”樑嘯擺擺手,打斷了衛青和徵貳起膩的節奏。“你們搶在前面辦吧。等我開始辦。你們可能連客都請不到。另外,趁我還沒成親,我還給你當個伴郎。”
徵貳扭捏道:“那多不好意思,我怎麼敢搶師兄的先?”
樑嘯毫不客氣的說道:“你兒子都生倆了,現在跟我說不敢搶先?”
“唉呀!”徵貳大羞,捂臉跺腳。轉身向馬車跑去。
衛青連忙追了過去,將徵貳送上車。徵貳拉着衛青的手,輕聲說道:“你小心些,我師兄心思多,誰知道他是真的不在乎還是嘴上說說?你務必要和他說定,我們成親的時候,他一定要來。他一允了,我們就去稟報師傅,讓他不好反悔。”
衛青連連點頭,言聽計衆。他讓徵貳有車裡安生呆着,自己又回到樑嘯身邊,拱拱手,欲言又止。
樑嘯見了,忍不住想笑。他在田邊的阡陌上坐了下來,又示意衛青坐下。衛青毫不遲疑,挨着樑嘯坐下。樑嘯拍了拍滿是泥土的手。“這一仗有什麼收穫?”
一提到作戰的事,衛青神情一變,平添幾分自信和從容。“你說得沒錯,匈奴人其實沒那麼可怕。只要有足夠的戰馬,我們很快就能收復秦朝邊塞。不過……”他頓了頓,“擊敗匈奴人容易,斬草除根難。一旦匈奴人遁入大漠深處,我們要想追擊,就沒那麼容易了。”
“斬草除根?”樑嘯搖搖頭。“這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也不是一年兩年的事,必須做長遠計劃。不過,只要能奪取陰山,將匈奴人趕到大漠以北,他們也就沒什麼威脅可言了。”
衛青點點頭。“是的,我也是這麼想,陛下也有此打算。不過,現在的爭執在於先取河西,是先取陰山。”
樑嘯愣了一下,歪着頭,看了衛青一眼。衛青尷尬的笑了笑。“我想……還是告訴你的好。”
樑嘯轉轉眼睛,想了一會。“還是先取陰山好。奪取陰山,北疆門戶便掌握在我軍手中,匈奴王庭會遭到嚴重削弱。河西麼,匈奴人主力盡失,暫時掀不起什麼風浪。我擔心的倒不是匈奴人,而是羌人。枚少孺去了這麼久,也沒消息回來,不知道是吉是兇。”
“應該沒什麼問題,前些日子,朝廷還收到他的奏疏,說已經過了西海,正準備探測前往西域的路。”
樑嘯沒有再說什麼。他現在最擔心的就是枚皋。枚皋出使羌中是他的主意,沒有漢軍在河西耀武,羌人還會不會把漢人當回事,他也沒什麼把握。如今知道枚皋無恙,他也就放了心。
“伯鳴,有件事……我覺得應該告訴你。”
“什麼事?”
“東南可能要出事。”
“東南?”
“閩越。”
樑嘯吃了一驚,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在原本的歷史上,徵閩越是兩次,雖然兩次都沒打起來,但是在漢朝大舉出師,徹底搞定南越之前,這幾個越族一直都不太安份。不是互相鬥,就是騷擾漢朝邊境。將東甌遷到江淮,已經證明是一個昏招,東南痼疾未除,出事是遲早的事。
“閩越出了什麼事?”
“徵將軍有家書來,說餘善和南越來往密切,有不臣之心。他勸諫閩越王小心餘善,卻被閩越王安排到東甌故地去了。伯鳴,我擔心朝廷的注意力放在北疆的時候,南邊會出事。”
樑嘯沉吟良久。“朝廷有什麼計劃?”
“閩越反跡未彰,朝廷也不能有什麼舉動,以免生變。不過,一旦生變,陛下需要派可信之人鎮守會稽,隨時策應。我想……”
樑嘯吃了一驚。“你不會是想推薦我去吧?”
衛青詫異的看着樑嘯。“你不願意?”
“廢話,我當然不願意了。”樑嘯沒好氣地說道:“我正忙着娶妻生子呢,哪能說走就走?再說了,朝廷那麼多人,爲什麼非要我去?”他用力一揮手,不留任何餘地。“不去!”
衛青很無語。他想了想,又問道:“你……是不是覺得南方卑溼,不利騎兵奔馳,不像草原上這麼爽快?”
“爽快?死得快吧。”樑嘯瞪了衛青一眼。“不管是南方還是北方,打仗的地方我都不去。”他站了起來,跺跺腳下的土地。“長安城的封君不說一百,也有八十,爵位比我高,食邑比我多的人數不勝數,爲什麼要我去?他們享了那麼多年的清福,該出力了,讓我也享受兩天有錢有閒,鬥雞走狗的貴族日子。”
說完,樑嘯伸手一指衛青。“仲卿,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你若敢在天子面前推薦我,我跟你絕交。”
衛青啞口無言。他一直覺得虧欠樑嘯,想了很久,纔想出這個補償樑嘯的辦法。沒想到剛一開口就被樑嘯拒絕了。他打量着樑嘯,不知道樑嘯是真的想過安生日子,還是賭氣。
“那個,伯鳴……”
“好了,好了。”樑嘯笑道:“仲卿,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就是覺得虧欠我麼?這樣吧,你把陛下賞你的那三百畝良田送給我,我們就兩清了。如何?”
衛青撓撓頭,半天才道:“好吧。除了那三百畝田,陛下賞的千金也全部送給你。”
“千金就不用了。”樑嘯呵呵笑道:“那三百渭水旁的良田,我卻是垂涎已久。現在吃飯的越來越多,家裡沒有餘糧啊。我想種菜,必然要佔一部分土地,有了這三百畝良田,我手頭就寬裕多了。放心,我也不虧你,以後你們家吃菜的事,我包了。”
衛青盯着樑嘯看了又看,還是沒能搞明白樑嘯是真是假。不過,這三百畝良田送出去,他心裡的愧疚總算淡了些。他終於可以張口和樑嘯商量成親的日期。樑嘯聽了他的計劃,一口答應。
“沒問題。待會兒,你跟我一起回城,把這件事稟報給我師傅。對了,徵家在閩越,太遠了,師傅既然住在我家,就把我家當作她的母家吧。”
“這可太好了。”衛青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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