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二兩刀陳寶。
葉雲倒在地上,有些迷惑地看着陳寶:“寶叔,我只是想幫忙。”
“葉雲!你給我閉嘴!”擦着臉上的傷口,陳寶提着砍刀狠狠的瞪着葉雲,急促起伏的胸膛之中有着不知多少怒氣怨氣恨氣殺氣。他伸手指着葉雲,咬着牙惡狠狠地看着他:“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我們會是這個樣子嗎!?我們會有這麼多兄弟死了嗎!那什麼陳氏百憂屋,我們這些人以前壓根就沒聽說過,他們和我們本來一點交集都沒有!就是因爲你!我們才他媽的惹上這個事情!我們這些兄弟,甚至連到死的時候,都不知道自己到底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得罪了對方!甚至連對方到底是什麼人,什麼身份,什麼背景,地盤在哪裡,有幾個堂口,老大是誰,做什麼生意的,姓甚名誰都不知道!但他們就這樣被人給殺了!就這樣死的不明不白了!而這一切都是你葉雲害的!都是你……都是你帶來的!你現在居然有臉給我說你只是想幫忙!你他媽的信不信我現在就一刀砍了你!”
雨幕之中,這個中年男人越說越怒,越說越氣,手中的砍刀瘋狂的在空中顫抖着,連同他那大肚腩上的肥肉一起急速顫動。某一刻,竟是真的大吼了一聲,朝着葉雲劈了下來。
“阿寶!”
電光火石間,一條手臂斜刺裡伸出,穩穩地抓住了陳寶的手臂。嶽文低垂着頭站在那裡,聲音格外的冷靜冰冷:“你給我冷靜下來!”
“我怎麼冷靜!我怎麼冷靜!這件事情他媽的我到現在都想不通!你說若不是這個傢伙,我們這些人怎麼會有今天的事情!怎麼會出現今天的事情!”陳寶氣沖沖的揮着手,掙扎着想要再去砍葉雲,但嶽文的手卻彷彿有着無盡的力氣一樣,死死的如同鉗子一般緊抓着不放。
“你都快五十歲的人了。這世上的道理你難道還不懂嗎?今天的事情,你要怎樣遷怒都無所謂。因爲若不是你提議去天鵝飯莊,也許事情根本就不會發生。若不是你被菁菁哀求,也許就不會認識葉雲。若不是菁菁有了那能力,也許就不會想要認識同樣的人。而若不是當年菁菁他媽死了,這古琴也不會到她手裡……若不是若不是若不是,這世上哪有這麼多若不是!能夠走到今天這一步,那都是命,都是巧合,都是他媽的狗孃養的生活!”雨水彷彿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沿着男人的下巴落到溼漉漉的雨地裡,嶽文低着頭喃喃說着,聲音由低到高,漸漸的變的瘋狂而歇斯底里。
“你砍了葉雲,事情就能結束嗎?兄弟們的仇就能報了嗎?陳氏百憂屋和我們的過節能一筆勾銷嗎?他們以後就會放過我們嗎?兄弟們難道就能甘心嗎?你心裡的那份仇,那份恨,是不是就宣泄了!?如果是的話,你不用動手,我現在就一刀砍了他!”怒吼一般地指着葉雲,嶽文大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兄弟,剛健有力的手臂在雨幕之中反射着路燈的昏黃光芒,是那樣的堅定……
陳寶低着頭,氣喘吁吁地站在那裡,停止了近乎孩子一般的遷怒。
“雨越來越大了,先把兄弟們擡回去再說吧。”輕輕嘆息一聲,嶽文扭頭對衆人說道。然後他緩緩轉身,看着坐在雨地裡的葉雲,聲音平淡的透過雨簾穿了過去:“葉雲,你回去吧。我們天門路的事情,不需要你插手。”
知道眼下自己的存在是一個定時炸彈,隨時都有可能引爆陳寶等人心中的怨恨之氣,葉雲只好無奈的點了點頭,咬着牙從地上站起來,撫着肩膀朝前走去。
在經過嶽菁菁身邊時,葉雲彷彿忽然想起了什麼,回過頭來看了一眼陳寶,道:“寶叔,你今後吃飯的時候……可能吃不到白菜了。”
剛纔陳寶怒而向他揮刀,雖然中途被嶽文攔了下來,但黑霧已經纏上了他的身體,葉雲若是不下命令,等待陳寶的可能就是不可估量的後果了。
“我吃什麼不吃什麼關你屁事!”罵罵咧咧中,中年男人攙扶着一位兄弟朝燒烤店走去……
“下這麼大的雨,你跑哪裡去了?”
看着站在門前渾身溼透的葉雲,喵喵繫着圍裙,皺着柳眉問道。
葉雲沒有回答,只是低着頭走了進去。身上的衣服溼噠噠的不住地往下滴着水,在光潔的地板上開出一朵朵水漬花來。
“喂喂喂,老哥老哥,我可是好容易才拖乾淨的啊。你怎麼這麼不珍惜人家的勞動成果!”正撅着屁股光着腳丫在地上擦地板的雲雀兒不滿地看着葉雲,氣鼓鼓的鼓着腮幫子抱怨道。
“那就麻煩你再拖一遍吧。”起身走進洗手間,葉雲低沉的聲音隱隱傳了出來。
雲雀兒憋屈地朝洗手間望了一眼,忽地扭過頭狐疑地看着喵喵,忍不住問道:“老哥他心情不好?”
“遇到什麼事情了吧。”喵喵搖了搖頭,轉身朝廚房走去,“所以今晚別惹他。做什麼都別惹他。否則別怪他把你趕出家門去。”
雲雀兒吐了吐舌頭,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哦。”
面無表情的脫光衣服,葉雲一邊清洗着身體,一邊皺眉看着自己肩膀處的傷口:那裡之前被莫瑤的硬幣打了一下,現在已經腫的老高了。青紫一片,碰一下就火辣辣的疼。
老實說,他從沒有想過天鵝飯莊的事情會牽扯到嶽文陳寶那些人。因爲就連他自己,都覺得對方在那次事件之中,所扮演的角色不過就是簡單的路人甲而已。不論怎麼看,都沒有可能會被陳氏百憂屋的人聯繫上。然而世事無常,爲了儘可能的避免和陳氏百憂屋有所交集,葉雲搭上了下海雲家這條船,在雲家的庇護之下,他成功的從天鵝飯莊的事件之中脫離了出來。而也正是因此,反而讓本來毫無關係的嶽文等人,成了冠軍侯向陳氏百憂屋交差的替罪羔羊。雖然他今天僥倖的得知了這個消息,並第一時間趕去阻止,最大可能的降低了嶽文等人的傷亡和危險,只是最後所帶來的結果,依然是讓人悲傷的。
無關緊要的人因爲自己而死,這樣的感覺,並不能用簡單的“愧疚……”來解釋。而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恐懼……就彷彿是一個罪人一樣。
任何一個有良知的人,都無法在這樣的心靈震撼之下無動於衷。葉雲當然也不能。他此時真的覺得自己是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恨不得以死謝罪纔好啊……”喃喃看着自己的手掌,葉雲嘴角微微自嘲地笑了笑。
“咚咚……”,洗手間的門忽然被人敲響,正出神想事情的葉雲微微一怔,偏過頭沒好氣道:“沒看到燈亮着嗎?”
“相公,我尿急~”女兒家特有的嬌媚聲音很是急促的響起,阮卿貞一刻不停地拍着門道。
“憋一會兒行不行啊。”葉雲沒好氣道。
“今天一天都是這樣啊……哪裡憋得住。”火急火燎的聲音中,門外的女子再也顧不得其他,竟是用妖力硬生生打開了洗手間的門,然後在葉雲詫異的目光中衝了進來。
下意識地捂住要害部位,葉雲一臉惶恐地看着女子,臉上的神情又是惱火又是尷尬:“我說你呀……就不能堅持一會兒嗎。我在洗澡啊。”
本打算開口調笑幾句的女子一扭頭,一眼就注意到了葉雲肩膀上的傷勢,頓時皺眉關切道:“怎麼了?你和人打架了?傷得重不重!?”
“還可以吧。”葉雲輕輕動了動肩膀,微微皺眉道。
“我幫你看看。”女子招了招手,對葉雲示意道。
葉雲尷尬的撇了撇嘴:“我在洗澡,你在小解……我們是不是換個場景再說?”
阮卿貞這才意識到兩人此時的狀況,“哦……”了一聲後別過頭去:“那待會兒到房間裡再說吧。”
“嗯。”
披着浴袍剛剛踏出洗手間,喵喵已經持着刀鏟衝到了葉雲面前,看着被浴衣遮住的肩膀,關切問道:“受傷了?”
“輕傷。不礙事。”葉雲本想聳肩做出輕鬆的樣子,才一動肩就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
“遇到什麼事了?”扯開浴袍看了一眼葉雲的肩膀,喵喵稍稍放下心來,只要不是斷胳膊短腿的,其他一切都是小傷。
“天鵝飯莊的後續事情……陳氏百憂屋那些人找到嶽菁菁她們了。”對於這件事情,葉雲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因爲就連雲雀兒都算是當時的當事人。便開口簡單解釋道。
“嶽菁菁?那件事情和她們沒什麼關係吧?”雲雀兒奇怪地皺眉,望着葉雲。
“算是替罪羊吧。天門路的冠軍侯不敢招惹陳氏百憂屋,也不敢得罪雲家,就只能找個替死鬼出來頂罪了。”葉雲輕輕一嘆,神情不免再一次悲傷起來:“算是我害的吧……死了好幾個人呢。”
喵喵扭頭望着葉雲,終於明白他今天情緒低落的癥結之所在,便“切……”了一聲道:“你就別爛好人了。這種事情不是挺正常的嗎。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蝦米吃泥。人都只會欺負比自己弱小的人,對於比自己強大的人便只有順從和躲避的份兒。你總不能因爲看到一條蝦米被怕自己的小魚吃了,就覺得自己這條大魚是個十惡不赦的大混蛋吧。有那麼多愛心,你還不如收起來自己用。”
最後那話有些意有所指,喵喵說完之後,忍不住偷偷瞄了葉雲一眼。但遺憾的是葉雲並沒有領會到。
雖然沒聽懂喵喵的暗示,不過對方的安慰倒是起了一定的作用。葉雲抖擻抖擻精神,覺得自己確實是有些同情心氾濫了:雖然這件事情自己確實有些責任,但卻不應該有什麼負罪感。發生這一切都是由實力決定的。若是他沒有適時的和雲家搭上線,只怕今天倒黴的,就是自己這一家子了。
在房間裡被阮卿貞按在牀上揉捏了一番,葉雲肩膀上的淤青已經消散的差不多了。雖然骨頭方面也有一些小損傷,不過那些只需要靜靜調養便行了。倒不是阮卿貞能夠影響的範疇了。
“好了,這樣應該不會影響你的正常活動了。大概再三四天就能好了。”收回最後一點妖力,阮卿貞滿意地看着葉雲恢復正常的臉色,忽地神神秘秘地對葉雲道:“相公啊……你絕不覺得,嗯,我們這個家太小了點啊。”
葉雲一愣,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當然小啊。你沒看我和喵喵都要睡客廳的嗎。”
“那……你絕不覺得我們應該換一個大環境啊。”低頭戳着被子,女子小聲地問道。
葉雲笑了笑:“你想說什麼啊,貞姐?”
“搬家吧,我們。”女子擡頭,眼睛晶亮地對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