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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出行

?我和老張就在那兒朝常戈瞪眼。他沒有理我們,自顧自地走上來安排接下來的事宜。停在操場外面的消防車已經準備就緒,原先的幾個消防人員已經被大家用鐵器擊打頭部致死。當我和老張他們準備走出體育館的時候,就能透過體育館的窗戶看到遠處的幾顆老松樹上殘留着由於重擊而噴灑出來的血跡。幾個消防員已經被塑料繩子鬆綁,橫七豎八地倒在了地上,被牀單蓋住了整個身子和頭部,正安安靜靜地躺在地面上,就好像進入了長眠一樣。

我沒有仔細地記住他們的臉。除了那個掙脫繩子後追我們的消防員外,我幾乎連他們長什麼樣、大概在幾歲都沒有印象。我不知道他們身前有過什麼勇猛的經歷,鋪寫過什麼可歌可泣的故事,但是當他們撲向我的時候,我承認並沒有把他們當做擁有光榮職責的人類而進行閃避。

我到底哪裡做錯了會讓自己產生一種無端的罪惡感?我並不是直接執行者,到現在爲止都沒有虐殺過喪屍,但望着他們,內心卻隱隱作痛起來。望着藍白相間的牀單下蓋住的冰涼屍體,我究竟有沒有認真想過他們的過往,到現在還是一種令人折磨的思考。

“對不起……”

人羣中忽然有人小聲地說了起來。我們朝後望去,見到一個纏着繃帶的學生會高年級因爲忍受不了這樣的場面而嗚咽起來。旁邊的人在安慰他,但是完全沒有效果,他就好像中了邪一樣,雙膝一軟地朝着消防員的方向跪了下來,一遍一遍重複着對不起。

“他快休克了,你們趕緊把他扶到裡面去躺下!”

老張看到這個人的面色有些不對勁,連忙吼起來。苗玲玲也看見他的面色發青,似乎是因爲忍受不了劇痛而倒下的,連忙道:“大家快來幫忙,把消毒用品和水拿來!”

舞臺上的人紛紛動了起來。樑少和武辰早就放棄了打架了念頭,紛紛跳下舞臺去尋找可以當成急救的物品。我們把這個同學擡到一塊墊子上躺倒,彎起他的膝蓋,檢查他的傷口。發現他手臂上流了一些血,繃帶包紮下的傷口化膿了,腫了一大塊,傷口周圍慢慢地由紫發黑,不知道有沒有感染。

這個時候就聽謝晨峰忽然說了起來:“他剛纔在打消防員的時候被咬了,手臂上有傷口,腰部也有……”

謝晨峰說話的時候聲音很低,顯得相當沒有精神。他緊皺着眉頭,一字一頓地說着,似乎每一個字都耗費了相當的力氣,好不容易忍住了快要爆發出來的情緒,這纔將聲音壓低的。我看到他渾身都在發抖,手指緊緊地握成了拳頭,隨着呼吸的節奏發出“咯咯”的響聲,便走到他身邊,蹲下來將剛從老張手裡接過來的礦泉水遞給他道:“學長,情況很嚴重嗎?”

謝晨峰望了我一眼,搖搖頭,低聲道:“我也不知道……凌雲,我問你,剛纔聽你說被咬的學生不會變成喪屍,但是超過了20歲的成年人就會變異。那麼這個20歲的年齡,是如何界定的?”

我無法很確信地回答他這個問題,畢竟我也是從柳勝河的手機裡知道這個事情的,當時我們大略地推理了一下,覺得20歲這個年齡界限可能只是由未成年和成年人的生理差異造成的。不過那也只是我們的一家之言,無法作爲通論。因此我只是簡單地回答他說:“完完全全都是20歲後纔會變異也不能蓋棺定論。這個年齡界限可能只是科學家猜測的一個模糊的數值。畢竟病毒爆發也才只有一個上午,會那麼快得出結論肯定也沒有做大規模地調查取樣。”

那謝晨峰聽了我的話就嘆了口氣,好一會兒沒有出聲。見到苗玲玲走過來,拿着一條毛巾給躺着的同學擦汗,那同學忽然就閉着眼睛,彷彿夢遊般地說起夢話來。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砍你的……原諒我吧,真的對不起……”

苗玲玲聽到了這樣的話,朝謝晨峰擔憂地望了望。謝晨峰不禁苦笑了一下,對我們說道:“你們的這位學長是個爛好人。他平時在學生會裡就是做苦力的,幹最重的活,受最差的待遇,但是從來都沒有任何怨言。今天他重感冒,本來不想讓他來承擔引喪屍的任務的,但是他說非要來操場幫我們。他本來就沒有咱們跑的快,人也太死板不知道變通,還要這樣逞強,我真是服了他了。”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謝晨峰的心情我很瞭解。這個躺着的人肯定和他是鐵哥們,平時在學生會裡就是幹跑腿這類重活累活的。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很風光,也會得到很多同年級女生的青睞,但私底下都會苦不堪言。要說原因的話,那就是在高三這種升學壓力相當大的環境下,每天不僅要顧及應考的課業,還要爲學生會的事情忙東忙西,從情理上來講也是很讓人氣憤的事。

比方說,每週一慣例晨會,會有專門一個同學給校長準備演講稿;有一個同學統計每個班的出勤;有三到十個同學在班級隊伍中間巡邏有沒有人開小差;另外,會有幾個同學把每個班推薦的五星好評週記、散文等等在雙休日進行經絡密鼓地閱讀和刪選,把深思熟慮決定下來的最優秀的一篇拿到星期一來,在校長講完話後大聲地朗讀給全校學生聽。這其實是一件相當另人羞憤難當的事情,在場的所有學生都心知肚明,但領導和老師們卻覺得如沐春風。

所以自打知道這是件要被公諸於衆的衰事以後,我就再也懶得認真寫週記和散文了。每週就跟流水賬一樣報一報一週以來的學習進度。我們班主任郭正道老師似乎也發現我是個不上進的人,連一個“好”字也不批了,只打一個勾,記一個日期,就把我的週記本和散文本丟到了辦公桌的角落裡。

至於週一選舉的禮儀標兵,那就是坑人的,只要你當了禮儀標兵,你就得每天早起來操場上升紅旗。升得好不好不是關鍵,能夠節奏不穩、分秒懸殊地將紅旗升到頂倒是每天博人一笑的事情。

拿我們班班長苗玲玲來說,她之所以沒有進學生會,就是因爲那裡的雜活細活特別多。我們學校有這樣一個不爲人知的傳統,能在學生會裡當幹部,雖然一開始是要靠成績,但是要當到幹部首領,還是需要一些小伎倆。

我初三的時候,學生會會長是教導主任表妹的兒子。但是他只當了三個月就被換下來了。新上任的是個美麗霸氣的高一大姐姐。這個女孩的手腕相當強勁,不僅用不知名的手段搞定了學生會會長的寶座,更踢走了好幾個前會長的心腹,把校長玩得團團轉,差點沒有讓教導主任氣得腦梗塞住院。當時我們學生之間就流傳着美麗大姐姐用毒觸手逼校長就範的傳奇故事。但實際上,真正的事實是比我們知道的還要來得殘酷就是了。

苗玲玲大概也是知道學生會裡有這樣那樣的問題,纔沒有加入那裡的吧。

而比起美麗大姐姐的都市傳說,我更好奇現在的學生會會長常戈是憑什麼本事坐上這個寶座的。想必也是經過了一番腥風血雨和難以啓齒的黑幕吧。

諸事無常。我望着面前受傷的同學,也如謝晨峰一般嘆了一口氣。他們都是學生會的犧牲品,本想着爲大家做點實事,但卻完全走錯了方向。他們就算不加入學生會,都會是班級裡的可塑之才,將來也會是社會的棟樑,但他們卻沒有想要離開這個混沌不堪的地方,就如失舵的遠帆一般,在大海中迷失了自己最初的方向。

“你們還要傻楞到什麼時候!”

學生會長在一邊嚴厲地說道。我擡頭望向他,就見到他身邊已經有人擡着幾隻大箱子進來,將箱子放到我們面前,讓我們看裡面的東西。

“趕緊挑選一下自己的武器!我們只能讓最多十個人組隊出去尋找食物。”

學生會長說完,旁邊有個跟班的就糾正道:“保險起見,爲了能夠裝更多的食物,車子裡空出三個人的位置來,就找七個人去吧。”

我們看了看箱子裡的武器,不禁呆住了。有鋼管、鐵棍、鏟子、菜刀、剪刀、匕首、麻繩等等,甚至連美工刀都有,奇葩的是連動漫展上買來的日本武士刀和衝鋒槍也放在裡面,有點苦笑不得。站在門口朝外面張望的武辰這時候就說了起來:“俺不要什麼武器,俺拿這把拖把去就可以了。”說着亮了亮他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多功能拖把。

我和老張沒理他這個活寶,看了看箱子裡的東西就想,學生會哪裡搞來的這些東西,連菜刀都有,該不會是從家政教室拿來的?但是家政教室離食堂那麼近,那種危險地帶學生會怎麼就敢去了,難不成還真成敢死隊了。這時候就聽老張說道:“我說,這個受傷的同學是不是需要一些破傷風的藥,現在學校條件有限,醫療隊伍也沒來,我們是不是要去藥房兜一圈,拿一點急救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