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若低垂着頭,靜靜的站着,任憑夏日的晚風輕輕的吹亂了她的頭髮。
皎潔的月光如同沉靜的水慢慢的灑下來,在整個宮殿的上方灑下了一層模糊的白紗。
司徒嘉熙站在月光裡,俊逸的臉上,一雙漆黑而明亮的眼睛比天上的星辰還要閃亮,靜靜的看着雲若。
“走吧。”良久,司徒嘉熙輕聲的說道。
雲若輕輕的恩了一聲,和司徒嘉熙肩並肩的往回走,月光灑了下來,將兩個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周圍的空氣中傳來了一陣又一陣的蟬鳴聲,更加襯托得夜晚的靜謐和安詳。
司徒嘉熙一直跟隨着雲若回到了鳳鸞宮中,只覺得屋子裡的氣氛詭異非常,所有的宮女大氣都不敢出,戰戰兢兢的縮在角落裡,眼神中透着驚恐。
雲若的神經緊繃了起來,眼底閃過濃烈的暗芒,握着司徒嘉熙的手越加的用力,潔白的貝齒咬着牙,似乎極力的隱忍着將要爆發的怒火。
看着宮女這麼戰戰兢兢的模樣,她心裡大概明白了來人是誰了。
雲若和司徒嘉熙相互看了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寬慰和安心,邁着整齊的步伐,不緊不慢的走進了鳳鸞宮。
不出所料,太后陰沉着一張臉坐在鳳榻上,豔麗的臉上一片陰霾,一雙猩紅的眼睛裡幾乎要冒出火來,死死的瞪着雲若和司徒嘉熙相握的手,怒氣衝衝的拍在桌子上,發出砰的一聲響,力氣之大,連桌子都不住的輕晃了起來。
她的下首,坐着一個女人,眼眶通紅,一直抹着眼淚,十分傷心難過的樣子,看見司徒嘉熙進來,眼底燃起了一絲希望,然而再看到兩個人相握在一起的手時,眼底的希望咻的一聲撲滅了。
司徒嘉熙深沉漆黑的眼底閃過一絲暗芒,脣邊卻勾起了溫潤如玉般的笑意,用和煦的聲音說道:“是什麼風把母后吹來了?真是稀客啊。”
雲若的脣角也勾着一絲笑意,甜甜的衝着太后行禮:“臣妾參見母后,母后吉祥。”
太后的面色陰沉,一雙眼睛幾乎紅得可以滴出血來,死死的瞪着雲若,嚴厲的說道:“皇后,你身爲六宮之首,知道什麼叫做禮義廉恥不?竟然不分時間地點場合對皇上做出這等親密的舉動來,真是丟了皇家的臉。”
威嚴的聲音,帶着咬牙徹齒的味道,恨恨的盯着雲若,陰狠的目光幾乎要在她的身上挖出一個洞來爲止。
“難道,將軍夫人沒有教你什麼是禮儀,什麼是三從四德麼?”太后怒氣衝衝的斥道。
雲若的心底的怒火騰的冒了起來,恨不得將這個老妖婆的臉給撕裂了,面上卻笑得甜甜的,絲毫不畏懼的迎上太后幾乎要噴火的目光,用最清甜的聲音說道:“母后,本宮覺得你這句話說得一點都不對。本宮是皇上的妻子,妻子和丈夫牽着手就是不顧禮義廉恥麼?這隻恰恰說明了本宮和皇上情深意重,相敬如賓。相信母后年輕的時候也有過這樣甜蜜的時光吧,發自內心的情感怎麼就是不知禮義廉恥呢?再說了,皇宮是本宮的家,本宮在自己的家裡和自己的丈夫牽着手,有什麼不對?怎麼就是不分時間地點場合的做出親密舉動呢?母后您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雲若一番話說出來,太后氣得臉都歪了,臉漲得通紅,胸口一起一伏的,一口氣差點上不來,抽過去。
“大膽!竟然污衊哀家!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太后氣得渾身發抖,指着雲若,眼睛裡冒出了怒火,厲聲喝道。
雲若的嘴角微微翹起,脣邊掛着清淺的笑容,不卑不亢的說道:“母后,本宮只是實話實說而已,何必動氣呢?動氣老得快,變醜了可就不好了。”
“你!你!氣死哀家了!來人啊,將皇后拉下去!”太后氣得肺都快氣炸了,高聲的喝道,一雙眼睛瞪得老大,冒着森寒的殺氣。
“誰敢!”雲若的眼底同樣充滿殺氣,瞪視着想要衝上來的衆人,怒喝道,“想死的就上來!”
她是皇后,不是人人都可以欺負的宮女!豈能讓這個老妖婆給欺負了去?
她的眼底猩紅的冒着殺氣,周身籠罩着一層森森的死亡之氣,冷得空氣裡的氣流都降低了好幾度。
司徒嘉熙緩緩的笑了,平靜的說道:“母后這是做什麼?何必跟一個小輩動怒呢?”
言下之意,如果太后硬要和雲若動怒,便是降低了自己的格調。
太后氣得一口氣哽在喉間,也只能作罷。
風輕雲淡的一句話,打破了僵持着的氣氛。
太后冷哼一聲,瞪着雲若,冷冷的說道:“皇上,傅氏的千金行爲舉止輕浮,實在擔當不起母儀天下的重任,依哀家看來,還是將她給廢了吧,另立賢能吧。”
司徒嘉熙微微一笑,明亮的眼底閃過了一絲疑惑,“可是,朕記得,皇后可是母后欽點的啊。”
太后的臉色瞬間難看,被司徒嘉熙的話堵得胸中一股子氣壓在心間,壓得她都快要瘋了:“哀家這不是聽別人說傅家千金知書達禮,德工容貌無一不出衆嘛,可是傳言也只是傳言啊。”
雲若冷冷的笑了,直視着太后那張氣得扭曲的臉,平靜的說道:“母后,按照東盛的律法,要廢后必須是皇后犯下了滔天大罪,觸犯律法,還要經過數十位大臣的聯名上書,最後徵得皇上的同意,纔可以廢后的。不知本宮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讓母后您如此恨本宮,竟然不分青紅皁白想要將本宮廢黜?”
她的眼神清凌凌的,泛着森森的冷光,像餓極了的困獸,直勾勾的看着太后,目光陰沉凜冽,像最尖銳的毒刺,幾乎要刺瞎了太后的眼睛。
太后的心底竟然冒出了一絲害怕,尷尬的轉開頭去,硬生硬氣的說道:“你忤逆本宮算不算?”
雲若輕輕的笑了,毫不猶豫的瞪着她,平靜的說道:“是母后您在挑本宮的刺!您看本宮不順眼,如此而已。”
這種人,不需要委婉,也不需要兜圈子,她硬氣,你要比她更硬氣才行!
太后沒有料到雲若會這麼不給她面子,直接拆穿了她心底的想法,面上惱羞成怒,厲聲喝道:“大膽!哀家的心思也是你能猜的嗎?”
雲若的脣角掛着一絲嘲諷的笑容,輕輕的笑了,眼底閃過不屑的光芒,當着太后的面,翻了翻白眼。
太后被她的動作氣得渾身發抖,騰的從位子上站起來,想要抓過旁邊的杯子砸在地上。
“母后,您今日來鳳鸞宮就是來跟本宮吵架的麼?”雲若脣角勾了勾,好整以暇的說道。
司徒嘉熙的臉上一直掛着溫潤的笑容,平靜的看着他的妻子和太后爭鋒相對,心底暢快淋漓,“母后,朕和皇后是兩情相悅的,母后就不要再糾結於禮法了。皇后說得對,皇宮就是朕的家,朕如果連在自己家裡都不能稍微放鬆,那還要家來做什麼?”
雲若的脣角勾了勾,眼底閃過了一絲笑意,看在太后的眼裡,又稱了一種挑戰,氣得她差點吐血。
司徒嘉熙的話,擺明了是在偏袒那個賤人,她也沒有辦法了,再爭執下去,別人只會覺得她一個長輩的在爲難小輩,冷哼了一聲:“皇上說的是。”
“對了,母后今日來是爲了什麼事情?”司徒嘉熙的臉上保持着溫潤的笑容,一副十分關切的樣子。
“皇上,你身爲一個父親怎麼能一點都不關心自己的孩子?大皇子都病了兩天了,你也不去看看他,你看德妃都急成什麼樣子了。”
太后終於記起了正事,嚴厲的看着司徒嘉熙,“你的魂是被狐狸精勾走了嗎?”
嚴厲的聲音,幽幽的在大殿上響起來。
她意有所指,輕輕的瞟了雲若一眼。
雲若似笑非笑,瞪着太后,脣角勾了勾。
司徒嘉熙心裡冷笑了一聲,孩子的父親?呵呵。
“母后,有您這個奶奶關心,大皇子的病一定會好得很快的,您是天底下最慈祥最有愛的奶奶。”
他的話,讓太后的臉色好看了不少,心底浮起一絲得意,卻沒有看到司徒嘉熙藏在袖子下面的手握得緊緊的,指節泛白,手上的青筋都漲了起來。“可是孩子需要他的父皇。”
“德妃,大皇子病得很嚴重麼?看過太醫沒?”司徒嘉熙不想跟太后糾結這個問題,轉過頭去看向眼睛通紅的德妃,平靜的聲音裡聽不出一點情緒。
德妃抹了抹眼淚,聲音有一絲嘶啞,恭順的說道:“回皇上,好一些了,已經看過太醫了,也服了藥,現在睡着了。”
司徒嘉熙鬆了一口氣的樣子,看向太后,眼底閃着笑意,“母后,大皇子一定會沒事的,母后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德妃,你也回去照顧大皇子吧,看了太醫,明日就會好起來的。”司徒嘉熙即刻下了命令。
“皇上,你不去看看大皇子麼?”太后聽見他這麼一說,眼底的不悅又涌了起來,臉色陰沉,不是很好看的樣子。
司徒嘉熙輕輕的笑了笑,“朕一會還要去御書房批閱奏摺,既然大皇子沒事,朕就不過去了。最近大事特別多,很多事情都要朕親自處理。”
“既然如此,皇上就好好忙着吧。皇后,你身爲六宮之首,最好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能恃寵而驕,也不可專寵。後宮的女人自然都要雨露均沾,爲皇室好好的開支散葉的,你聽見了沒?”
“聽見了,母后,臣妾會注意的。”雲若甜甜的說道,場面話誰不會說。
“朕已經有了大皇子了,不需要再添加子嗣了。”司徒嘉熙忽然出聲說道。
不知道是不是雲若的錯覺,她總覺得太后和德妃的眼底亮了一下,很快的趨於平靜。
她的心底不由得升起了一絲好奇,德妃高興她可以理解,但是太后爲什麼高興她就不知道了。眸子裡閃過若有所思,不着痕跡的盯着太后看了一眼。
“德妃,我們走!”太后顯然不再糾纏,帶着德妃走了出去。
雲若在後面,脣角泛着笑容,甜甜的說道:“恭送母后!母后慢走!”
太后冷哼了一聲,理也不理,高傲的揚着頭,一大羣人浩浩蕩蕩的走了。
司徒嘉熙的目光也追隨着太后的身影,眼底閃過驚濤駭浪,還有一絲嗜血的殺意,很快的消失不見。
“司徒嘉熙?”雲若輕輕的喚了他一聲。
不知道爲何,她總覺得從太后進來的時候,司徒嘉熙就變得不太一樣了,隱藏在溫暖下面的是噬骨的寒意和絕望,冰冷,帶着死亡的氣息。
讓她的心底不由得升起了心疼的感覺,走過去握住他的手,兩個人一同來到了寢宮。
冰冷的懷抱不期而至,那種窒息的絕望包裹着她,她甚至能清楚的感覺到司徒嘉熙的身子在顫抖,心裡一疼,不自覺的環抱住了他,輕聲說道:“發生什麼事情了?告訴我好嗎?”
這樣子的司徒嘉熙,和那個丰神俊朗的少年判若兩人,雲若被他身上散發出的冰冷絕望所感染,不由得輕聲的問道。
“讓我抱抱,不要說話,好嗎?”司徒嘉熙的聲音充滿了脆弱,帶着祈求和不安,怯生生的說道。
雲若的心一軟,乖巧的任他抱着,兩個人沒有說話。
只有輕微的呼吸聲在兩個相擁的人之間輕輕的涌動着,冰冷而絕望。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走,兩個人仍舊保持着一個姿勢抱着,不知道抱了多久,直到雲若覺得她的身體幾乎要僵硬了,司徒嘉熙才鬆開她,咚的一聲倒在牀上,捂着自己的眼睛,似乎不想讓雲若看到他的眼睛裡會流露出來的情緒。
雲若安靜的看着他,默不作聲的將毯子蓋在他的身上,安靜的坐在他的身邊,靜靜的陪伴着他。
這個男人,心裡到底堆積了多少故事,纔會發出這種冰冷而絕望的氣息?
她的眼底有些酸酸的,靜靜的看着司徒嘉熙慘白的容顏。
良久,司徒嘉熙將捂着眼睛的手拿下來,哀傷的看着雲若,平靜的說道:“若兒,我的母妃是被太后給害死的。德妃肚子裡的孩子,不是我的。”
雲若的神色僵在了臉上,呼吸都變得有些紊亂,一雙明亮的眼睛裡面閃過震驚,閃過惶恐,閃過不可置信,舌頭也像打了結一樣,吐不出一個字來。
她努力的嚥了一口氣,讓自己的神情平靜下來,半晌才能開口:“你怎麼知道的?”
這兩件事情,每一件都是宮中的醜聞,要是傳出去,整個後宮沒有翻天才怪!
司徒嘉熙的臉上浮現了一絲笑容,是那麼的淒涼,那麼的哀傷,“當年,我躲在櫃子裡,眼睜睜的看着老妖婆將鶴頂紅灌進了我母妃的嘴裡。她在我的面前七竅流血,直到死亡。”
簡簡單單的話語,卻概括了當年的慘烈。
心,不可抑制的揪疼了,雲若環住司徒嘉熙,輕聲的說道:“都過去了,不要再想了好嗎?你現在還有我,相信你的母妃在天上,也不願意看見你這麼難過。他希望你健健康康的活着。我們能做的就是培養足夠的能力,弄死那個女人,爲你的母妃報仇。”
她不知道怎麼安慰人,只好扯出這麼蒼白無力的話語來。
司徒嘉熙將頭靠在雲若的肩膀上輕輕的蹭了蹭,溫熱的氣息噴在雲若的肌膚上,激起陣陣的顫慄,雲若卻沒有心情在乎這些,她的心思全部都被這個有着悲慘故事的男人吸引住了。
“那個老妖婆,之前是我母妃最好的姐妹,她不受寵的時候,我母妃一直在父皇的面前說好話,最後竟然換來這樣一個結果,你說諷刺不諷刺?”司徒嘉熙的聲音染上了一層殺戮之色,寒幽幽的,極力的隱忍着仇恨。
“我們一定能夠報仇的,很快就可以了!”雲若的鼻子酸酸的,只能無力的安慰道。
“若兒,我現在只有你了。”司徒嘉熙的聲音充滿了無助和絕望,像沒有安全感的小孩,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恩,你放心吧,我是絕對不會離開你的,我們要一起殺死敵人,讓那些欺負過我們的人全部去死!”
雲若的聲音充滿了心疼,也充滿了堅定。
司徒嘉熙不再出聲音了,輕輕的蹭着她的肩膀,無助的抱住她。
“那,你爲什麼肯定大皇子不是你的孩子?”雲若小心翼翼的問道。
如果不是司徒嘉熙的孩子,那麼會是誰的呢?
德妃竟然和別的男人通jian?
她的心底升起了一抹寒涼,這個後宮的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司徒嘉熙忽然從她的肩膀上起來,眼底冒着森寒的光芒,“因爲我從來就沒有碰過那些女人,又怎麼會有孩子?寵幸了後宮女人的是我的替身,也早就服下了絕孕的藥,是不會,永遠也不可能有我的孩子的!”
他的聲音透着幽幽的寒冷,炸得雲若的腦子嗡嗡作響。
如果是這樣,德妃的心機也太深了。
雲若的心狂跳着,幾乎發不出聲音來,良久,她才壓下強烈的震驚,看着司徒嘉熙,靜靜的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辦?難道真的讓德妃這樣在皇宮裡橫行麼?”
“怎麼可能?”司徒嘉熙冷笑了一聲,“後宮的這些女人都是老太婆的棋子,是她安插在我身邊的眼線,我怎麼會容忍那種女人繼續橫行下去?”
只是,現在還不是動這些女人的時候,等到掃清了前路上的障礙,他要讓這些女人全部待在冷宮中,或者落髮爲尼。
雲若感受到他心底的怒意和恨意,默默的握住他的手,輕聲的說道:“司徒嘉熙,不管怎麼樣,我都會在你的身邊,永遠不會背叛你。”
“若兒,我也只有你了。”
司徒嘉熙漆黑如同黑瞿石一樣的瞳孔,像天上最璀璨的星星,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雲若微微一笑,柔聲說道:“你有我就夠了。”
她會永遠站在司徒嘉熙的身邊,哪怕是披荊斬棘,哪怕是刀山火海,也絕不退縮。
司徒嘉熙的心裡暖暖的,輕輕的擁着她,感受着她身上難得的溫暖。
“娘娘!”宮殿門外,流雲的聲音輕輕的響了起來。
司徒嘉熙將雲若放開,盯着門外。
“進來吧。”
雲若的聲音輕輕的,平靜而深沉,讓人聽不出一點情緒。
流雲輕輕的推開殿門,走了進去,看見並肩坐在牀上的兩個人,急忙打招呼道:“流雲見過皇上,皇后娘娘。”
“起來吧。”司徒嘉熙的目光落在她手上,目光閃了一閃。
“娘娘。”流雲將手中的信遞給娘娘,退了下去。
雲若拆開信封,仔細的看了看,脣邊緩緩的掛上了一絲笑容。
“是什麼?”司徒嘉熙很少看見雲若這麼開心,不由得側目,幽深而狹長的瞳孔裡閃過一絲好奇,輕聲的問道。
雲若揚了揚手中的信,脣邊的笑容越加的大了,喜悅的說道:“你自己看吧。”
說着將手中的信遞給了司徒嘉熙。
司徒嘉熙接過信來一看,臉上也掛上了笑容,柔和的看着雲若,笑得萬物都黯然失色,“太好了,你現在身邊能用的人實在是太少了,多兩個可信的人在你身邊,我多放心一些。”
雲若贊同的點點頭:“是啊,現在宮裡面都是那個人的眼線,我的確有些手忙腳亂,多兩個可靠的人就等於多了兩雙手。”
“對不起,若兒,我沒能給你一個安逸的生活,讓你開開心心的過日子,卻讓你因爲我,陷入了這麼舉步維艱的境地。”
司徒嘉熙的眼睛裡閃過了一絲愧疚,俊美的玉顏上也染上了一層難過,直直的看着雲若。
雲若微微一笑,聲音越加的柔和,“你不用愧疚,我喜歡這種生活,生活如果太安逸了,我也不喜歡啊。經過自己的努力得到的東西纔是值得珍惜的,你說呢。”
司徒嘉熙知道她是說這樣的話來安慰他,心裡被一種暖暖的情緒包圍着,眼神越加的溫柔似水:“若兒。”
雲若調皮的吐了吐舌頭,嬌嗔的看着他,“好了,你是皇上,應該是冷酷無情的皇上,你現在這樣,哪裡有上朝的時候振臂一呼的威嚴。傅流煙已經進宮了,你要不要去見一見他?”
“好,我這就去。”司徒嘉熙正好有事情要找傅流煙呢,正好,不用出去了。
雲若微微一笑,親自動手整理好司徒嘉熙稍微皺起的衣服,又幫他把頭髮束起,溫柔的說道:“去吧,別讓他等急了。”
司徒嘉熙眷戀的目光一直落在雲若的身上,心底一片柔軟,依依不捨的說道:“那你等我回來。”
雲若輕輕的笑了,臉上的笑容溫暖得像天上的雲彩,暖得人想哭,“好,我等你回來,去吧。”
她一直將司徒嘉熙送到了宮殿門口,纔回去。
流雲一直跟在她的身邊,目光落在司徒嘉熙和她的身上,眼底浮過一絲欣慰,他們的主子終於可以找到可以溫暖他的心的人,真好。
只希望,主子和皇后可以永遠一輩子都這麼幸福下去。
“流雲,大公子可有讓你帶了什麼話?”雲若靜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傅公子只是讓皇后小心一些,並沒有什麼特別囑咐的話。傅公子還說了,如果娘娘在宮裡有什麼難事,可以讓人去找他,他一定會幫助娘娘的。”
雲若的脣角微微彎了彎,點點頭,“本宮知道了,人送來了沒有?”
她指的人,是讓傅流煙找來的,可以信任的人。
“來了,正等着娘娘的吩咐呢。”流雲如實的答道。
“先收拾兩間房,讓她們住下吧。事情麼,明天再安排她們做,今天已經太晚了。”她看了看天上皎潔的月亮,輕聲的說道。
“是,娘娘。”
“你也奔波了一天了,下去休息吧,叫追月過來見本宮。”白天睡足了,到了晚上她倒是一點睡意也沒有了。
“恩。”流雲退了下去,沒過一會,追月來到雲若的寢殿裡,平靜的出聲道:“娘娘。”
雲若的目光平靜,卻如同波光瀲灩的湖水,折射出流光溢彩,也透露出睿智的光芒,“賬本已經對完了嗎?”
“對好了,太后那裡的賬本和賬房先生那裡的賬本完全一樣。”追月答道。
“將單子拿來,我們去看看。”雲若平靜的吩咐追月。
“是,娘娘。”追月拿了單子過來,遞給雲若,兩個人朝着專門放着賬本的房間走去。
門外,綠珠帶着幾個宮女太監守着,如臨大敵,每個人的臉上都透着緊張,透着壓抑和害怕,要知道,皇后娘娘可是下了死命令,要是這些賬本少一本,他們都別想活了。
“參見娘娘,娘娘吉祥。”幾個人看見皇后走了過來,齊刷刷的跪下來,恭敬的參拜。
“起來吧。”雲若淡淡的說道,明亮的目光落在綠珠的身上,折射出清凌凌的光芒,“今天晚上沒有什麼異常吧?”
綠珠的臉色還是慘白一片,慌亂的搖搖頭,“回娘娘,沒有什麼異常。”
雲若滿意的勾了勾脣,輕柔的說道:“那就好,好好守着,沒有本宮的命令,誰也不許靠近這個房間一步,否則,你們應該知道要承受什麼後果。”
幾個人駭然失色,臉色慘白,忙不迭的跪在地上,冷汗涔涔的應道:“奴才(奴婢)遵命。”
“把門打開。”雲若指着門,平靜的吩咐道。
綠珠顫顫巍巍的拿了鑰匙打開門,彎着腰,恭恭敬敬的說道:“好了,你們在門外守着吧,追月,隨本宮進來。”
“是,娘娘。”
追月面無表情的領了命令走了進來,手裡還拿着賬本的單子。
室內被點上了燭火,昏黃的燈光,將整個房間灑上了一層光輝,寧靜而柔和。
“追月,你來念賬單,我來對賬本。”雲若平靜的吩咐道。
於是,主僕二人一念一查,不知道忙活了多久,一個累得手腳發抖,一個累得喉嚨冒煙,才終於將這些賬本都對完了。
“好了,追月,賬本都對得上,應該沒事了,回去休息吧。”雲若累得差點站不穩,喘着氣說道,她也要回去休息了。
“是,娘娘。”追月在桌子上倒了一杯茶,咕嚕咕嚕的灌下去,冒火的喉嚨終於沒有那麼難受了。
兩個人將門鎖上,又吩咐綠珠守着,不讓人進去,才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去了。
真累!
雲若感慨着,回到了鳳鸞宮中,纔看見鳳鸞宮仍舊是燈火通明,心裡不由得泛起了一陣疑惑,都到這個時候了怎麼還燈火通明?
怎麼都不睡覺?
這樣想着,腳已經踏入了宮殿裡面,就看見司徒嘉熙笑得無比燦爛,坐在正殿裡笑眯眯的看着她。
雲若輕輕扯開脣角,微微笑了笑,“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覺?”
她的目光落在沙漏上,已經過了二更了,這個人是鐵打的嗎?
司徒嘉熙臉上溫潤如玉般的笑容依舊維持着,用一種柔和的語調說道:“等你回來。”
就像一個丈夫,等待妻子回家一樣。
雲若走到司徒嘉熙的身邊,坐下,一雙大眼睛裡閃着無數的問題,最終還是放棄了,柔聲說道:“快睡吧,你批閱奏摺那麼辛苦,早上又那麼早就上朝了,不睡你怎麼撐得住?”
知不知道,她是會心疼的。
司徒嘉熙還是那樣溫潤的笑着,卻揚起手來,打了一個響指,幽深而狹長的眸底閃過一絲頑皮。
“不急。”
雲若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麼。
屏風後面,忽然走出一個白衣翩躚的男子,俊美的臉上掛着柔和的笑容,溫潤的眸子裡閃着寵溺的光芒,柔聲說道:“若兒。”
來人,正是笑得如沐春風的傅流煙。
雲若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震驚的說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傅流煙的眼底一直帶着寵溺的笑容,輕聲說道:“是皇上帶我過來的。”
司徒嘉熙的臉上涌上孩子氣的笑容,一雙漆黑的眼睛裡露出期盼的神情,看着雲若,聲音裡帶上了一分緊張:“怎麼樣,驚喜吧?”
雲若的眼神柔得幾乎要滴出水來,輕輕的點了點頭,“很驚喜,謝謝你了,司徒嘉熙。”
司徒嘉熙眼底的緊張和不安一下子煙消雲散,得意洋洋的笑了,一向對她柔和的聲音更加的柔和了,“我就知道你會驚喜的,好了,你們兄妹倆聊一聊。”
他說完,退了出去,留下雲若和傅流煙坐在正殿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傅流煙先笑了,一雙琥珀色般溫潤的眸子靜靜的看着雲若,輕聲的說道:“若兒,看到皇上對你這麼好,我總算是放心了。”
當初他知道段采薇將她代替雨鳶嫁進皇宮的時候,氣得差點將段采薇給殺了。
現在,雖然不知道皇上什麼時候就會······,好歹,現在他對若兒還是好的,應該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吧。
雲若微微一笑,平靜的答道:“是啊,他對我是挺好的。”
傅流煙平靜的注視着這個丟失了多年的妹妹,心底涌上一股內疚,眸子底閃過一絲心疼,柔聲的說道:“若兒,皇上給我弄了一個官職,京兆尹,明日我就上任了。”
“這麼快?”雲若吃了一驚。
雖然早就知道傅流煙一定會入朝爲官的,可是她沒有想到,司徒嘉熙剛纔纔跟她說了,這會就讓傅流煙走馬上任了。
“恩。”傅流煙含糊的答道,朝中的形勢越來越嚴峻,越來越多的大臣倒戈向丞相穆影炎和太后那一邊,他必須儘快的上任,才能更好的保護他這個已經吃了很多苦的妹妹。
“那丞相不會死咬着不讓你擔任那個位子麼?要知道,你以前又不是朝中的官員,如今卻要擔任這麼重要的職位,我怕你的阻力會不小。”
雲若皺了皺眉,實話實說道。
傅流煙輕輕的笑了,眼底卻是自信和張狂,直勾勾的望着前方,脣角微微一扯,“那就讓他們反對好了,誰要是反對,就讓爹手中的劍將那人的腦袋砍下來。還有,若兒不會是忘記了吧,我在三年前可是中了狀元的,狀元郎想回來做官了,那些人即便想說什麼,也會需要一些顧忌。”
以前他是沒有心思做官,可是現在,他的妹妹必須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生活着,再不做官他要怎麼保護妹妹?
以前傅家手握重權,卻一直隱忍,還吃力不討好,讓太后的人一壓再壓,最後還一道聖旨將妹妹召入皇宮,得到的是越來越多的忌憚和敵視。
他不會忽略掉,爹爹回家的時候,越來越陰沉的臉和每一天都心事重重的樣子。
“那就好,你自己要小心一些。”雲若關切的說道,以前在將軍府的時候,對她最好的就是傅流煙了,她自然牽掛着他的安危。
“我知道了,你一個人在這皇宮裡面也要小心一些,我挑了兩個會武功的丫鬟進宮了,以後有她們在你身邊,我也放心些。”傅流煙靜靜的看着雲若,眸子裡面是深深的關懷。
“我會的,謝謝你。”雲若的眼睛有些發熱,輕聲的說道。
“你是我妹妹,說這麼見外的話做什麼?”傅流煙的眼底升起了一絲挫敗,“你還是不願意認我這個哥哥嗎?還是,你心裡還恨着娘?”
雲若搖搖頭,“沒有,我沒有恨她。”她恨的是段采薇,傅雨鳶,還有那個名義上是她爹爹的男人。
傅流煙的眼底也閃過了一抹沉痛,聲音也不復之前的清朗,期盼的看着雲若,“若兒,我是多麼希望你能將我看成是一家人,叫我一聲大哥,叫娘一聲娘。”
那樣的目光太過期盼,太過沉重,讓雲若幾乎承受不住,紅脣微微張了張,“大哥。”
傅流煙的目光陡的變得亮了,似乎有無數的煙花在他的心底盛開,看着雲若,笑得比最明媚的陽光還要燦爛。
雲若卻覺得有些難過,悄悄的別開頭去,若無其事的說道:“對了,司徒嘉熙抓到傅雨鳶了,現在正在地牢裡關着呢。”
傅流煙的眼底陡的升起了一絲陰沉,脣角勾起一絲涼薄的弧度,聲音裡也染上了一層殺氣,“抓到了?”
雲若迎視着那道目光,輕輕的點了點頭:“是,抓到了。”
“抓到了好,那個女人,一定不能放過!”傅流煙平日清朗溫潤的模樣不再,渾身染上了一層殺氣,陰狠,嗜血,慎人。
害得他的妹妹那麼慘,還頂替着他妹妹的身份活了那麼多年,他心裡的那口氣已經憋得不得了了,怎麼肯放過那個女人。
“她當初是怎麼虐待我的,我按照當日的方法用在了她的身上,現在估計昏死在地牢裡面了。”雲若的聲音也是清冷的,卻帶着刻骨的仇恨。
“就應該這樣對待她,否則這種女人不知道什麼叫做痛苦。”傅流煙氣得渾身冒火,聲音不由得提高了幾分。
雲若看着他,輕聲的說道:“我想讓你明天將她帶回將軍府去,好好的招待她。”
她故意將招待兩個字咬得很重,脣邊掛着一絲陰狠。
“好,明天我來提人。”傅流煙脣角泛起了一絲笑容,陰森邪魅,像來自地獄的修羅,嚇得周圍的空氣都冷了三分。
“她還欠我二十大板呢,明天打完了她再讓你帶走。”雲若若無其事的喝了一杯茶,眼瞳微微眯起,淡淡的說道,那聲音涼得人的心底直冒冷汗。
“好,一切都聽你的。”傅流煙爽快的說道。
讓若兒自己動手也不錯,能發泄一下她受了那麼多年的惡氣。
“對了,最近玉霜和馬銳瀟走得近嗎?”雲若想起了一個問題,不由自主的問道。
不是她多心,如果馬銳瀟是司徒炫明的人,而玉霜又和馬銳瀟靠得進,她擔心,單純無辜的玉霜會受到別人的利用。
那個人,藏得太深了,如果通過玉霜,給他們帶來麻煩的話,不僅會給他們帶來不利,還會傷害到玉霜。
傅流煙的眉頭皺了起來,警戒的看着雲若,“爲什麼要這麼問?”
馬銳瀟這個人忠心耿耿,器宇軒昂,家世顯赫,是和傅家一樣手握重權的武將世家,又沒有京城紈絝子弟的所有惡習,玉霜如果和他走到一起,也是一件美事,他不明白,若兒爲什麼好像很提防他的樣子。
雲若低着頭,長長的睫毛輕輕的垂下來,像蝴蝶顫抖的羽翼,輕輕的動了動,遮住了滿腔的心事,沉默着。
“若兒,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又到底在害怕什麼?”傅流煙盯着燈光下雲若的側臉,有些不明白的問道。
雲若忽然擡起頭來,一雙明亮的眼睛裡閃過璀璨的光芒,透着堅毅和果敢,“哥,你相信我好嗎?不要讓玉霜和馬銳瀟走得太近,不要和司徒炫明走得太近,有些事情,我總覺得沒有那麼簡單。”
傅流煙靜靜的看着她,瞳孔裡閃過幽深的光芒,“你是覺得他們別有所圖是吧。”
雲若的眸子波動了一下,靜靜的看着他,沒有說話,只是用那雙漆黑的眼睛看着他,透露出堅毅,和絲絲的祈求。
傅流煙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妥協般的說道:“好,我聽你的。”
誰讓她是他的妹妹呢,最心疼最想保護的妹妹。
“哥,謝謝你。”雲若的眸子中充滿了真誠,認真的看着傅流煙,脣邊盪漾開好看的笑容,溫暖美好得如同最美的花朵。
“誰讓你是我最想保護的妹妹呢。”傅流煙苦笑了一下,他不幫他的妹妹還能幫誰。
“還有玉霜,不要讓她和馬銳瀟走得太近,那個人,絕不像表面上那麼光明磊落。有些事情,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但是,我敢肯定,那個人絕對別有目的。”雲若的眼底閃過一絲擔憂,提醒道。
“我會提醒她的,你放心吧。”
看見雲若那麼鄭重其事的樣子,傅流煙雖然不解,但是也不敢大意了,連聲應下來。
“最好這樣。”雲若輕輕的點了點頭。
“天都快亮了,你回去吧。等到天亮了,你過來把傅雨鳶領回去吧。”雲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黑霧已經慢慢褪去,朦朧的可以看見人的影子了。
“好,那我走了。”傅流煙站起來,在太監的帶領下,走了出去。
司徒嘉熙從外面走進來,看見雲若正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走過去攬住她的肩頭,柔聲說道:“在想什麼?”
雲若看了他一眼,輕輕的搖了搖頭,“沒想什麼,對了,你去睡一會吧,等會就要上朝了。”
現在已經三更天了呢,司徒嘉熙的眼底已經布上了一層血絲看得雲若有些心疼。
司徒嘉熙無賴的笑了笑,“好,不過你要陪我睡。”
他喜歡有她在身邊的溫暖,那樣他不會覺得黑夜那麼寒冷,那麼難過。
雲若的鼻子有些發酸,輕輕的點了點頭,柔聲說道:“好,我陪你。”
這個人啊,今天怎麼跟個小孩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