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等您好了再說。”黛玉沒好氣道。
也不知道這老頭哪來的底氣,住在別人家裡,指望別人給他治病,還成天罵罵咧咧,想砍誰就要砍誰。
要不是看他腦子摔壞了,連家人都記不起來,自己纔不收留他。
現在倒好,爲了給他做手術,還被這個什麼王爺賴上不走了。
“老爺子,”黛玉陰惻惻地道:“你還想不想在這裡住了?”
太上皇提高了警惕:“什麼意思?”
“您要是想在這裡住,接下來我問您話您可得想好了再回答。”
“什麼話,聽聽再說。”太上皇狡猾得很。
“就是這位公子,您的病已經無礙,不需要他在這裡陪護了。但他說您離不開他,您是離不開他嗎?不是的對吧?”
黛玉的暗示這麼明顯,但凡有點寄人籬下的自覺,都該聽出她想要的答案是什麼。
但是,“啊對,我是離不開他,他不能走。”太上皇理所當然道。
“您!”黛玉一時氣結。
“我們家沒有那麼多的米,養不起這麼多人。”
林如海嚇得腿肚子打顫,幾乎跪倒在地。
女兒啊,咱們家所有的東西都的皇恩所賜,吃點米算是給咱臉了,你還敢心疼那點大米?你這是想要了爹的命啊!
偷偷看一眼太上皇,太上皇正似笑非笑地看着黛玉,“哈哈哈哈,沒米了?讓這小子送些來,保你一輩子都吃不完。”
“好說。”北靜王趕緊答應,轉臉對林如海道:“收拾個大點的倉庫出來,我讓人多買些米來。”
林如海的心臟撲通亂跳,幾乎都要嚇尿:“家裡什麼都不缺,小女是在跟各位開玩笑。幸虧公子幫忙擊敗刺客,感激還來不及,怎麼可能讓公子回去?萬一刺客尋機報復,傷了公子,林某豈不要愧疚一輩子。”
黛玉越想越不對:“刺客不是都被殺死了嗎?又沒有漏網之魚,哪來的刺客尋機報復?”
“殺死的是到林府來的這些,萬一外面還有他們的同黨呢?”北靜王就是不想走,絕不給她一絲攆他的理由。“我不管,我的人身有威脅,黃老也需要我照顧,從哪說都不應該現在就走,我就住這了。”
太上皇從來不知道自己小兒子還有這麼無賴的一面,一直以爲他對女子不感興趣呢,這下終於放心了。於是優哉遊哉地眯上眼睛,曬着窗子裡透進來的那點陽光,輕輕哼起了小調。
這場景哪裡像是差點被人攆走的滋味,簡直就是過來度假的。
話不投機半句多,黛玉氣哼哼地走了。
聽灰鴿子說,它的主人是安南國二皇子的心腹阮恆。阮恆一直和糧行趙老闆之間用密信聯繫,這次刺殺太上皇就是阮恆下的指令。
一個小小的安南皇子怎麼能指派得動趙老闆?他爲什麼要刺殺太上皇?趙老闆又憑什麼爲他們賣命?
問趙老闆,趙老闆說他一家老小的命全在阮恆手裡捏着,他不得不聽從他們的指令,連糧行裡的賬房先生都是阮恆派過來監視他的。
至於爲什麼刺殺太上皇,阮恆應該也是遵循他主子的命令吧。
阮恆讓他監視林如海的動靜,偶爾還配合鹽商的走私活動,通過運糧的方式幫他們把銀子運走。
趙老闆把信鴿每次送來的密信都偷藏起來,藏在他地道里的一個密室裡,和一塊令牌放在一起。
他發現那幫刺客裡面有個人是發號施令的,他的令牌與衆不同,便想辦法從他身上把令牌偷了過來。令牌上面有個順字,應該是什麼身份的象徵。
而那些密信是用特殊材料書寫,火烤一下就能顯出字來。
春伯想了想,那晚的刺客全被斬殺,他們令牌上的標誌確實是安南國的一個符號,但是沒有一塊是帶順字的。
拿來地道圖讓趙老闆指認藏密信的地方,趙老闆不肯說,一直追問將如何處置他的兒子。
春伯嘆了口氣,道:“你可知你那個外室是安南國奸細?而兒子其實是阮恆的骨肉?”
這個消息還是黛玉從灰鴿子那裡聽來的,本來不打算告訴他,可是事到如今他還存了留一手的念頭,竟是爲了保護仇人的兒子,真是可憐至極。
趙老闆臉色灰白,以爲春伯在詐他,更加不肯說出密室的位置。
春伯也不勉強,收起地圖出了地牢。
晚上特意將趙老闆點了啞穴,將他帶到一個房間裡,讓他聽隔壁的動靜。
隔壁是女犯牢房,那個外室正在交代。
將阮恆如何指派她扮可憐被趙老闆收留,到她如何將趙老闆的舉動稟報給阮恆,都一一交代了出來。
就連趙老闆藏起來的母親都是她從喝醉酒的趙老闆那裡聽來,並告訴了阮恆,阮恆直接派人將趙老闆母親殺了。
審問的人一再追問她兒子究竟是誰的,她只得承認,兒子其實是阮恆的。
趙老闆面如死灰,什麼都沒說,被帶回地牢後只提了一個要求,將外室和兒子都送到他的牢房來。
春伯立刻答應。
趙老闆將藏東西的密室位置指出來,並把他和阮恆傳信的渠道和方式都交代清楚。
然後像了了心願似的,問春伯:“能不能給我一壺酒?”
春伯出去後,命牢頭給他送了一壺酒,還備了一隻雞。嘆息離去。
第二天聽牢頭說,晚上將外室和孩子送過去之後,開始的時候外室還想繼續騙趙老闆,趙老闆用牢頭送來的繩子將外室捆綁起來,當着她的面將孩子摔死,然後在外室驚慌的叫聲裡把她殺死,最後自己做了了結。
阮恆逃跑了。
藉着趙老闆的由頭,林如海將蹦躂最歡的幾個鹽商抓了起來。
太上皇密旨傳諭江蘇提督,直接從江北大營調來人馬協助林如海。
知府陸大人想攔沒敢攔,修書一封快速送往京都,等到京都回信的時候已經什麼都晚了。
那些人全部斬立決。
是太上皇下的令,江蘇提督親自監斬。
林如海想審問鹽商,讓他們供出背後之人。
被太上皇阻止了。
崇箴堂。
桌上放着從密室搜出來的密信和令牌,那個大大的順字像釘子一樣扎眼。
太上皇和北靜王待在屋子裡,陷入長久的沉默。
良久,太上皇嘆息一聲,道:“終究是我錯看了他。”
閉了閉眼睛,他的聲音裡帶着疲倦,“我對不起太子,經常夢見他對我哭訴……你以後行事須得更加小心,務必要找到太孫!”
而後擺擺手,“出去吧,我一個人靜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