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去找夏蓮,但又猶豫不決,趁黑夜單獨一人突然去敲一個姑娘的門,如果開頭沒有開好反而會被人誤認爲心懷不軌,搞得雞飛蛋打。顧慮重重又不甘心放棄這個難得的機會,在屋裡轉了兩個圈,終於讓他想到一個既能接近夏蓮,又不惹人注意的辦法。
學習材料中提到亞非拉反帝運動風起雲涌,亞非拉是由哪幾個國家組成他還不清楚,可以藉此去向夏蓮討教,在得到回答後,伺機向她表白愛慕之心,這纔是個一舉兩得、順理成章的好辦法。
想好了法子,拿起學習材料就往夏蓮的住處走去。
見面後,該怎樣切入主題?韓紅偉邊思考,邊在黑暗中摸索前行。還沒有走到,忽然聽見路旁一間屋裡傳來銀鈴般的笑聲,心臟撲通一下就跳動起來。
夏蓮沒有呆在她的屋裡,黑更半夜爲何會跑到這兒?湊近窗戶一瞧,糟糕!龍小鷹也在。
明亮燈光下,老李隊長抱着個水煙筒正在給他們講笑話,把夏蓮笑得前仰後合。
怎麼她倆又走到一起去了?韓紅偉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好不容易纔在連隊外面找到個獨處機會,想了半天策略,當他鼓足勇氣要把心裡話說出來時,還是失敗了。所愛的人就在眼前,卻不能向她表白,這是怎樣的悲哀?想不出個更好的主意,只能低頭嘆息。
靜默了片刻,衝動了片刻,擡起腳,仍然想不出主意,還是隻能低頭嘆息、再嘆息。進去也無用了,只有抱着學習材料失望地調頭回去了。
不一會,龍小鷹回來了。
“老李隊長的事搞完啦?”韓紅偉問道。
“完啦。”
“你走後我想起了一件事,搶救電線杆在洪水裡垂死掙扎時,跟你講的話還記得嗎?”
“風浪太大,看不見電線杆,你讓我往岸邊遊。難道你覺得當時我們是在逃避困難?”
“不是這句。當時你被大浪打到水裡去了,可能沒有聽見,我說的是,如果我死了,我妹就託付給你了。”
“噢——你的遺言,聽到了,但是沒有聽完,還有下文嗎?”
“我妹妹在你們班表現怎樣?”
“爲人老實,幹活從不偷懶。她的情況你應該知道,問這個幹什麼?”
“我在想今後該由誰來照顧她?”
“誰來照顧她?你要到哪兒去?”
“哪兒也不去,你覺得紅鈴這個人怎麼樣?”
“你想要我照顧她,是這個意思嗎?”
“安家落戶,遲早都要走這一步,你覺得我這個主意如何?”
“餿主意!父母不在,當哥的就來包辦婚姻。快睡覺,現在還不到談婚論嫁的年齡,你不要給她施加壓力,我也不能承擔這個責任,今後你也別去找誰談這種傻事。”
代表大會期間龍小鷹的事蹟出來了:一個從城市來的知識青年,能夠做到自覺遵守勞動紀律,吃苦在前,勇挑重擔,多次因工受傷從未歇過工傷假,當國家財產遭到損失時,不顧個人安危奮力搶救。
消息傳出,宣傳幹事馬上就來採訪他。
“龍小鷹同志,請你告訴我,知識青年下來後水土不服,頭疼、發熱、拉肚子時常發生,請病假休息是家常便飯,還有人因爲勞累、想家等等原因就裝病請假不出工。聽說你多次受過傷、生過病,是什麼思想或者是什麼精神力量支撐着你?讓你在艱苦的勞動中從不請病假休息。”
“工作緊張、任務重,每天都有幹不完的活。”龍小鷹回答他。
“不完全是這樣的。”宣傳幹事停下筆,搖着頭開導他,“你再想想,這背後一定有一種偉大的精神力量在支撐着你,你是不是以金訓華同志爲榜樣,發揚了‘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或者是以楊水才同志爲光輝榜樣,做到小車不倒只管推。”
“其實這中間也沒有想那麼多啦。”龍小鷹告訴他道,“只是我認爲想家也好、勞累也好、小傷小病也好,在革命工作中都是不可避免的,只要不倒下,再大的困難咬一咬牙,挺一挺也就過去了。”
“對!接着說。”宣傳幹事鼓勵道。
“沒有了。”
“啊——”
會還沒有散,龍小鷹的先進事蹟就被寫成了報道。
知識青年剛到農場不適應艱苦勞動,腰痠背痛,手上打起血泡,加之水土不服,頭痛發熱誰沒有個小病?有的人因爲想家,因爲吃不了苦,思想上就鬧情緒裝病偷懶不上班,知青中無故曠工現象時常發生。但是,從昆明來的龍小鷹同志,懷着對革命工作的高度責任感,滿腔熱血投身到偉大祖國的橡膠事業中……在這個崇敬英雄的年代,龍小鷹同志能自覺以英雄人物爲榜樣,發揚“一不怕苦、二不怕死”革命精神,克服了重重困難經受住考驗,是我們大家學習的板樣!
每天清晨,有線廣播就將這則報道傳到各個連隊,傳到雨林中的每一個角落。
代表大會期間透露出一則令人震奮的消息,經過幾個月緊張籌備,農場將組建爲兵團。今後將按部隊管理,稱號爲中國人民解放軍雲南生產建設兵團,建制將改爲團、營、連,由現役軍人領導,發槍、發軍裝。
一夜之間就變成了光榮的中國人民解放戰士,這是連做夢都想不到的好事,當上解放軍後會是個什麼樣子?軍人的威武形象一直在腦海裡浮現。知青們上班談論,下班也在談論,盼星星、盼月亮,只盼着這一天早日到來。
二月下旬的一個黃昏,大家正在屋外乘涼,到分場開會的羅震江大步流星趕回來了,一進生產隊,興沖沖地向大家宣佈道,“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大家翹首以盼的事終於定下來了。接到總場通知,後天在景洪召開‘中國人民解放軍雲南生產建設兵團一團’成立慶祝大會,我們知青隊得到光榮任務,要派人蔘加慶祝大會。今晚確定參會人員,明天天不亮就出發。”
“好呀——”大家拼命鼓起掌來。
喜訊傳來,知青們奔走相告,從屋裡衝出來的人團團圍住羅震江。
“隊長!派我去。”、“隊長!我也要去。”、“隊長!隊長……”四周都是踊躍報名的聲音,個個都想到景洪參加慶祝大會。
“別急!別急!”羅震江對歡呼雀躍的人說道,“有條件的,不是誰都能去。”
“表現好的才能去嗎?”有人擔心地問。
“那到不是,我看是體弱的不能去,女知青也不能去。”
“不行!”夏蓮不服氣地質問道,“爲什麼不讓我們去?婦女能頂半邊天。”
“沒有車啊。”羅震江回答她道,“要背上揹包,帶上乾糧,頭頂烈日爬大山、過大河,走整整一天才能到達。到了景洪還不安排住處,天當被、地做牀,晚上就睡在露天。而且只開一天會,散會後又得走回來。單程近30公里山路,連續作戰實在是太艱苦了,我怕你們女同志受不了啊。”
“那麼,參加慶祝大會的人要什麼條件呢?”人們急切地問。
“要有過硬的體質和堅強的意志,別以爲是去玩耍,這可是個苦差事。”羅震江對圍着他的人說道,“既然大家都這麼熱心,我馬上就召開大會挑選人選。”
“好呀!你快點來,我們這就到會議室去等着。”聽說要挑選人,性急的人都跑到會議室去了。